飛機座位非常緊俏,已經沒有相鄰的位置了。
丁洛能接受,對郁晏道:「算了吧,能買到就不錯了。」
他們的突發奇想,已經被滿足了,實在不該要求更多。
折騰了一通,本來也沒剩多少時間,他們進了候機廳就直接登機。
驗票的時候,丁洛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了停在跑道上的飛機。
它在淡薄的霧靄中靜默,墨色的玻璃後,隱約能看到裡面的人影。
在這麼一瞬間,丁洛突然覺得分離的失落感沒那麼強了。
她轉過臉去看身邊的郁晏,這是她最大的慰藉。
郁晏漫不經心的嘟囔道:「是你非要我去的。」
丁洛咬了咬牙,沒好氣道:「你煩不煩?」
郁晏冷著臉,對她突然暴躁的態度有些不滿,但只要這個前提確定了,被她吼一句就吼一句吧。
他們的座位隔著一排,丁洛沒打算麻煩別人,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扣上安全帶。
但郁晏卻沖她身邊的女孩子道:「可不可以換個座位,她睡覺磨牙打呼嚕,怕吵到你。」
丁洛繃著唇瞪向郁晏。
她不磨牙也不打呼嚕!室友都說她睡覺跟死了一樣,連呼吸都聽不見!
女孩子修養好人也善良,趕緊起身:「沒事,我也一個人,那你們坐一起吧。」
郁晏心安理得的一笑:「謝了。」
他長得實在好看,笑起來更迷人,女孩子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拎著自己的包走了。
丁洛開始懷疑,人家那麼痛快的答應了,是不是也跟郁晏的長相有關。
郁晏坦然的坐到了丁洛身邊。
丁洛用古怪的神情看著他:「真沒想到你會找人換座。」
郁晏雙手交疊在小腹,指腹輕輕摩擦著大衣的扣子:「很奇怪嗎?」
丁洛思索了片刻,坦言道:「不像你的性格,你應該到座位上閉眼睡覺,懶得麻煩。」
郁晏哼道:「我是懶得麻煩。」
丁洛猜,他保留的後半句大概是,為了能坐在她身邊,麻煩就麻煩一點吧。
她吸了吸鼻子,從兜里翻出眼罩來,套在了腦袋上。
「我要睡了,打呼嚕別吵到你。」
眼睛被冰涼的眼罩壓著,黑暗的視界裡影影綽綽閃過幾絲斑斕的色彩。
大概是什麼視覺誤差,一瞬之後便陷入真正的黑暗。
視線被遮擋,卻讓她的其他感官更靈敏了。
她聽到郁晏轉過了頭,嗅到他身上清淡的洗衣液味道,臉上的皮膚感覺到他輕薄的呼吸。
他在靠近。
丁洛不由自主的繃緊了身子。
郁晏凝視著她的臉。
他很少有機會這麼仔細的看著她。
她的皮膚很細膩,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用怎麼裝飾和打理,自然帶著乾淨清純的氣質。
她帶的那個眼罩上有兩個圓圓的卡通眼睛,仿佛人還睜著眼似的。
但她的呼吸卻綿長多了,是醞釀睡意的那种放松。
他不知道,丁洛偽裝這种放松其實用了不少心思。
郁晏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丁洛的唇很小巧,但並不薄,圓嘟嘟紅潤潤的,吻起來像含著橡皮糖。
郁晏喉結微微一動,心尖撩起了火。
她就這麼人畜無害的睡在他身邊,無論他現在想做什麼,她都沒有防備。
郁晏的手指扣緊了,舌尖不由自主的舔了舔下唇。
去雲端樂園那天晚上,他唯一一次遺憾摩天輪升空的時間太短。
他太久沒吻過她了,說不想念是假的。
但他不能對她為所欲為。
郁晏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
丁洛感覺到自己身邊的那片熱源遠離,才真正放鬆下來。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被放飯的聲音吵醒了。
牛肉麵和雞肉飯二選一。
其實飛機上的東西真的不好吃,但不知道為什麼,丁洛每次都還挺期待。
她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撞到了郁晏的胳膊。
丁洛立刻把手縮回來,扯掉了眼罩。
眼罩在她的眼睛周圍留下兩圈紅色的印子,跟大熊貓似的,有些滑稽。
郁晏忍著沒笑,問她:「你要什麼?」
丁洛猶豫片刻:「我坐飛機的機會不多,其實都想嘗嘗,但還是...牛肉麵吧。」
畢竟那可是牛肉,一看造價就高一點。
空姐走過來,丁洛客氣道:「牛肉麵謝謝。」
空姐又看向郁晏,郁晏淡淡道:「雞肉飯。」
一份雞肉飯,一份牛肉麵擺在了他們面前。
丁洛搓了搓手,扯開了錫紙,一看果不其然,學校食堂水平都不如。
但有總比沒有強。
她用叉子挑起一塊牛肉,塞進了嘴裡。
不管怎麼說,肉本身是無辜的。
怎麼做也有它本來的香味兒。
丁洛起床早,又沒來得及吃早餐,真有點餓了。
她三兩口就吃下去半盒。
真不是她食量大,實在是航空公司又開始縮減成本,飯越來越少。
郁晏只吃了那塊沒什麼口感的小麵包,雞肉飯連動都沒動。
丁洛詫異道:「你怎麼不先吃飯啊。」
郁晏抿了一口涼茶,手指輕輕敲著塑料杯壁,搖頭道:「不想吃。」
丁洛咬著腮肉,遲疑片刻道:「你...不會要給我吃吧,我就隨便說說,根本吃不了兩盒,你趕緊吃吧。」
郁晏手上的動作立刻停了。
他下顎的肌肉繃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道:「誰說要給你了,我真吃不了,你要是也不吃就等一會兒還給空姐吧。」
丁洛上下打量他,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狗男人,死傲嬌。
她把雞肉飯拿過來,親自撕開,又抽過郁晏的叉子,叉了一大口雞肉,餵到郁晏嘴邊:「趕緊吃。」
郁晏下意識躲了一下:「幹嘛。」
丁洛深吸一口氣,貼著郁晏的耳朵,壓低聲音道:「你要是吃的話,我晚上就不住宿舍了。」
她尾音有點飄,似乎生怕郁晏聽不懂暗示似的。
郁晏眉毛一挑,意味深長的勾唇笑:「哦,不就是吃嗎。」
他一張口,把那塊雞肉咬住,牙齒刻意在叉子上留下一個印,讓丁洛抽了兩下才抽出去。
丁洛拿著叉子的手指都有些抖。
她深呼吸,薄薄的眼瞼微垂,就著郁晏的叉子,也嘗了一口雞肉飯。
口味和牛肉麵半斤八兩,但她硬是吃出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曖昧的味道。
其實她宿舍都搬空了,本來就沒辦法住了,訂賓館是必然的。
但...她其實已經在網上訂了一間,早早就訂了。
讓郁晏陪她回帝都的決定太匆忙了,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空房了。
如果沒有,難道她要跟他睡大床房嗎?
丁洛覺得耳根發燙,還好被頭髮遮著,看不出什麼來。
飛行時間不長,他們吃完飯,看了會兒電影,飛機就落地了。
郁晏對帝都的地鐵系統不熟悉,丁洛帶著他一路從首都機場坐到五道口。
其實國內的大都市都相差無幾,五道口有的那些美食,魔都也都有。
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溫度了。
帝都這個地方,實在不適合人類生存。
不但全年霧霾環繞,而且冬冷夏熱,冷的時候堪比東北,熱的時候比海南也不差。
郁晏的一件大衣根本頂不住,更何況他裡面就穿了件薄t恤。
丁洛帶著他到購物中心買了件長款羽絨服,一直能蓋到膝蓋的。
郁晏老老實實的把自己裹緊了。
丁洛著急去報銷,於是對郁晏道:「你要不在星巴克等我一會兒,我弄完報銷再找你。」
郁晏皺了皺眉:「多長時間?」
丁洛眨眨眼:「不好說,看老師們的工作效率。」
郁晏繃唇,拎著箱子往外走:「我跟你去吧,還沒看過你學校。」
他自己是沒上大學的,所以也沒興趣逛任何大學,尤其是這所父母呆過的大學。
得不到的東西,他就莫名排斥,今天實在是為了陪她。
丁洛看著郁晏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她特別想問問他,將近四年的時間,他一次都不來帝都找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是因為父母,還是因為中斷學業造就的遺憾。
她的箱子被郁晏拖著,郁晏的大衣裝在袋子裡,袋子搭在箱子上面。
丁洛無事一身輕。
走到校門口,還有保安在執勤。
有時候會要求學生拿出校園卡證明身份。
郁晏等著丁洛拿卡,但丁洛目不斜視,昂首挺胸的往裡走,他就只能跟著。
保安放他們過去了。
郁晏凝眉:「他認識你?」
丁洛解釋道:「不,因為我們像大學生,所以不用檢查。」
郁晏垂眸看看自己:「我也像?」
丁洛轉回身,倒退著往裡走,唇角含笑:「你嘛,總歸不像包養我的老男人。」
郁晏輕嗤一聲,漫無目的的打量兩邊的建築:「我用不著包養,有的是小姑娘喜歡我。」
丁洛氣鼓鼓:「呸,不要臉。」
郁晏嗓音低沉,瞥她一眼:「是麼,當初是誰找當警察的姨夫查我電話號碼,就為了勾搭我?」
丁洛無奈。
她先追他這件事,大概會被他炫耀一輩子。
走到法學院前面,正趕上校車經過,丁洛招手帶郁晏上了車。
t大校園裡雖然跑校車,卻還挺難趕的,錯過的概率很大,車也不是特別多,但今天運氣很好。
車一邊開丁洛一邊給郁晏介紹。
「這片樹林,種的都是紫荊花,是我們學校校花。」
「遠一點的那個大樓,是六教,挖出古墓那個地方,我以前經常在那兒自習,總覺得陰森森的。」
「這兒是我們看表演的地方,音樂劇,歌劇,交響曲啦都有,學生票四十一張,能買到前排特別划算。」
「最右邊,就是朱自清描寫過的荷塘月色,夏天時候椅子上坐滿了人,但蚊子很多。」
「左邊走大概一公里,是學生宿舍,宿舍前面就是紫操,晚上經常有人跑操,操場中間坐著各種情侶啦,社團之類的。」
坐了四站,丁洛扯著郁晏下車。
「你看那個鼓包,是我們學校的情人坡,草綠的時候很多學生在上面看書,聊天,陽光特別好,草地也很乾淨。」
丁洛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名,那些情侶愛呆的地方,陽光最暖的地方。
可惜她描述里那麼漂亮的情人坡,現在落滿了積雪。
粗重的樹幹光禿禿的,連一片葉子也沒有了。
帝都冬天冷,風又大,已經沒有學生願意到這裡來了。
丁洛說著說著,突然有點失落。
她大概見不到情人坡再次綠起來的模樣了吧?
交完畢業論文,答辯之後,她就要常住魔都了。
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也終將跟她告別。
那些熟悉的角落,無數次走過的路,以後也只能成為回憶了。
「不上去看看?」
郁晏踩著雪,沿著斜坡走了上去。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上去幹嘛。」
丁洛嘟著嘴,踩著郁晏的腳印,跟著往上爬。
行李箱捲起來碎雪,蹭在她褲腳上。
這雪大概是昨天下的,凍的還不實,踩得重了會陷進去,雪沫順著腳踝滑進鞋裡,冷冰冰的。
郁晏走到了情人坡的最高點,停住了。
丁洛仰頭看他:「你這麼看肯定不好看了,要是夏天,全都是綠的。」
郁晏坐下來,躺在雪地里,想像著丁洛描述過的情人坡,再把這些白皚皚的雪,自動置換成青嫩的綠草。
丁洛走到他身邊,蹲下來:「你要凍死在這兒?」
郁晏轉過臉,盯著她:「你期待過吧?」
丁洛一怔:「什麼?」
郁晏淡笑:「期待和校園裡其他情侶一樣,一起在六教自習,一起去賞紫荊花,一起搶學生票看劇,一起躺在情人坡曬太陽。」
這些他沒給過她的,沒能讓她擁有的,屬於正常情侶的生活。
丁洛驟然被戳中心事,眼神躲閃,不自主的吞咽口水。
郁晏突然一用力,將丁洛按倒在雪地里。
她蹲著本就很難維持平衡,剛一躺在地上,還不待涼雪侵入衣衫,郁晏就湊了過來。
「郁晏!你抽什麼瘋!」丁洛面紅耳赤的撐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
「你想過在這裡跟我接吻吧?在陽光下,綠草上,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他眼神深邃,聲音低啞,帶著濃濃的誘惑。
丁洛恨不得把臉埋在雪地里清醒一下。
「郁晏!大白天的你別鬧!」
郁晏的指腹擦過她碎發上掛著的雪沫,喉結微動,低頭含住她的唇,細細研磨。
他吻她的時候從來不懂得收斂,強硬,且喜歡掌控一切。
丁洛身下是柔柔積雪,抬眼是晴天朗日,她發現自己開始記憶,這一刻的每一個細節。
其實她從沒有到情人坡上來過,因為學業太忙,因為這裡離得太遠。
她對情人坡的那些印象,大多來自校園公眾號上浮誇的描寫和配圖。
但是此刻,她覺得情人坡真的很美啊,怪不得那麼多情侶喜歡來。
郁晏含糊輕喃道:「現在也很好,雖然晚了點,但我保證你永遠都不會忘。」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喝多了。
以防萬一,冠住下喔的韋伯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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