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聞到香味了，沒一會兒灶邊圍滿了孩子。
七嘴八舌的問著好了沒有之類的話，不敢去問奶奶，就圍著姜婉晚這個小嬸問。
姜婉晚笑著回答他們的問題，很有耐心。
最小的狗蛋兒和鹿寶珠小朋友，一左一右地坐在她旁邊，嘴裡含著糖果。
等出鍋的時候，迎來了孩子們雀躍的歡呼聲。
「出去出去，都趕緊出去，也不怕燙著你們！」
陸母罵了一句，見孩子們都從廚房出去了，才率先端著兩籠蒸籠道堂屋。
還想幫忙的姜婉晚，被二嫂按在凳子上，「四弟妹，你就別去了，小心燙。」
說著就走向鍋邊，端起剩下的兩籠跟上陸母。
姜婉晚再次看了眼已經處理好的柴火，才牽著狗蛋兒和寶珠往堂屋去。
中間的大桌子上，兩籠泡耙和兩籠葉兒粑已經整整齊齊擺放在上面了。
陸長征率先從蒸籠里拿了一個葉兒粑，只見他一邊用嘴吹，一邊左手換到右手，讓人如此幾個來回，就已經在剝粑葉露出裡面白白胖胖的耙耙。
幾個孩子也忍不住要上手去拿，被燙的立馬一縮手。
把幾個大人逗的直笑，嘴上兇巴巴的，心裡還是心疼孫子的陸母又指揮著二兒子們給孫子剝。
「你們手嫩，以為都跟你們爺爺似的不怕燙啊，讓你們爹娘給你們剝，別上手去拿了啊！」
怕孫子們嘴饞 ，最後還不忘提醒他們不要再動手。
「知道了。」
被燙過的屎蛋兒幾人都乖乖點頭，不敢再上手去拿，都眼巴巴的盯著爹娘手裡的葉兒粑或者泡耙。
「想吃葉兒粑還是泡耙？」
陸晏州小聲的在姜婉晚耳邊問道。
「想吃葉兒粑，要鹹的。」
聽見媳婦的話，陸晏州上手給在簸箕裡面拿了一個葉兒粑就開始給剝了出來。
轉眼葉兒粑就露了出來，姜婉晚伸手要接過來，陸晏州卻讓了讓。
對上媳婦不解的眼神，陸晏州理所當然的說道：「燙，我給你拿著。」
姜婉晚下意識的看了眼周圍，雖然他們都沒有看低著頭在忙，可是那一個個翹著的嘴角要是不那麼明顯的話，她可能就信了。
頓時，臉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紅暈，一把拿過陸晏州手裡的葉兒粑，「我自己來。」
一口咬在嘴裡，外面的糯米糯嘰嘰的，很軟和，餡料鹹淡適中，咸香咸香的，搭配在一起味道很好。
「娘，您這個餡料調的真好吃。」
「喜歡吃，你也不要多吃，糯米不容易消化。」
陸母見她喜歡吃，心裡也很高興，不過還是提醒了一句怕她不消化。
「嗯嗯，知道了。」姜婉晚吃的頭都不抬，口齒也不甚清晰。
最後沒忍住吃了一個鹹的葉兒耙，一個泡粑。
摸摸肚子已經有了飽腹感，想著快要吃完飯了，就嘗了一口陸晏州手裡的甜葉兒耙。
甜滋滋的餡料，又帶著花生和芝麻的香味，也很好吃。
一家子坐在堂屋各自吃了喜歡的口味，又坐了一會兒陸母他們才開始準備晚飯。
團圓飯，魚肉是要有的，陸母打算做一個軟燒鯉魚，陸家兄弟忙去殺魚。
爐子上還燉著芸豆豬蹄海帶湯，一個大頭菜炒肉末，一個蒸臘肉，一個蒸香腸，再做一個紅燒雞，再炒上一大盆的蘿蔔，加上點的豆花。
八個菜其中六個都是硬菜，今年的團年飯，陸母是下了血本的。
有陸晏州今年回來的原因，當然也有姜婉晚是新媳婦，第一年在家裡過年的原因。
所以今年的年夜飯，陸母準備的格外的豐盛。
鍋里蒸著臘肉和香腸，陸母站在灶台前咣咣咣的剁著大頭菜。
剁好了又開始剁肉餡，等蒸好了臘肉香腸就開始下鍋炒。
陸大嫂在灶下燒火，姜婉晚和二嫂三嫂在旁邊準備等一下要用的調料。
像蔥姜蒜這些調料。
吃飯的時候，姜婉晚看著手邊搪瓷缸裡面的豆漿，心想也算是飲料了。
陸長征和幾個兒子都是喝的白酒，三個嫂子和陸母面前也放著一小杯的白酒。
只有姜婉晚跟幾個孩子面前放著的是豆漿，對此她沒有什麼意見。
今天這麼多菜，她可不想喝酒。
開飯之前陸長征作為一家之主率先說了幾句話，無非就是一年下來的總結，和對新一年的展望。
陸母也象徵性的說了兩句。
等老兩口動筷子，早就眼巴巴的小子們才迫不及待的動筷子。
桌上一家子吃的熱火朝天，兄弟幾個都分別敬了老爹一杯酒。
陸長征都一一笑眯眯的喝了。
陸母這邊，幾個媳婦也是笑著跟陸母說著話，時不時的婆媳碰上一下，小酌一點。
「娘，我以豆漿代酒，敬您一杯，今天您辛苦了，給弄了這麼大桌子好吃的。」
姜婉晚也跟著敬了身旁的婆婆一杯。
至於她不喝酒喝豆漿，陸母是一點意見也沒有，早早的她就交代了小兒子可千萬不能給小兒媳倒酒。
小兩口新婚，萬一要是孫女兒已經揣在肚子裡了可怎麼辦？
此時她聽著兒媳婦的話，嘴角淺淺的向上勾了勾。
「辛苦啥每年都這個樣子。
倒是你們，娘就希望你們的小家來年順順噹噹，幾個孫子聽話，娘就這輩子知足咯。」
望著孫子們吃的滿足的樣子，陸母既欣慰又高興。
「謝謝娘，我過我瞧著咱們家的孩子都是聽話懂事的，寶珠又這麼可愛，您老人家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姜婉晚的一句話，不僅讓陸母喜笑顏開，同時也讓陸大嫂幾個眉開眼笑。
沒有一個做母親的不喜歡聽別人誇讚自己兒子女兒的，陸大嫂幾人也不例外。
一個個的都彎著嘴角，笑得開懷。
「弟妹，你也抓緊的，給娘生幾個孫子，咱們家以後就更熱鬧了。」陸大嫂端著碗接了一句。
姜婉晚：「……」
才嫁進來幾天，就催生，可還行？
等等？
這些天跟陸晏州一起都沒做措施，不會運氣這麼好就中了吧？
她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呢！
見她不說話，陸母怕給大兒媳的話給小兒媳壓力，不滿地瞥了一眼大兒媳，才對著小兒媳道：
「小晚，別聽你大嫂的，你才剛嫁進來不著急啊。
不過要是能早點給娘再生個孫女兒，娘也還是很高興的！當然孫子也好！」
聽著陸母家裡明顯跟別的婆婆不一樣，還是一如既往的重女輕男啊！
之前還沒嫁進來，就知道老太太有點重女輕男，沒想到在家裡也毫不避諱。
也知道之所以婆婆會這樣說，也是怕她有壓力，告訴她不要著急，同時又表達了對孫子孫女的盼望。
「知道了娘。」姜婉晚紅著臉道謝。
同時心裡也想，雖然她還沒做好當母親的準備，但是萬一要是有了，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這裡情不自禁的朝著陸晏州看了一眼，正好撞進他含笑的眼眸。
他的眼睛亮亮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孩子那桌吃的歡快，大人們也不過多的管他們。
儘管這樣也一點都沒有浪費，他們都知道糧食的珍貴。
更可況這麼好吃，他們可不捨不得浪費呢。
他們大人這一桌，就只有陸寶珠小朋友跟著陸二嫂一起坐的，她年紀小不放心她去孩子那一桌。
寶珠小朋友也很乖，不吵不鬧，筷子使得比前段時間順溜了不少。
也不挑食，陸二嫂和陸母給她夾什麼就吃什麼。
小姑娘大口大口的吃著飯，看著就很有食慾，姜婉晚看著寶珠小朋友的吃播，也跟著吃了不少。
陸母的廚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今晚的年夜飯也不例外。
婆媳幾個喝了一兩杯之後就沒有再喝酒，等她們吃完飯，陸長征父子幾個都還在喝酒。
孩子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已經吃完了的早就在院子裡玩開了。
陸母也不像平時一樣吃了飯就忙裡忙外，而是帶著四個媳婦和小女兒坐到一旁去，圍著一盆火烤火、說閒話。
姜婉晚還是第一次感受這樣的氛圍，她長大後好像就再也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年味了。
雖然沒有記憶中過年滿是鞭炮聲和漫天的煙花，僅僅只是一家人吃一個團圓飯，坐在一起聊聊天，但是就是讓人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她很喜歡這樣的氛圍。
干坐著又有些無聊，陸三嫂便提議婆媳幾個玩一玩。
她說的玩一玩，是玩這裡本地人會玩的一個種長牌，貳柒拾。
姜婉晚不會玩，正好她們三個媳婦加上陸母，四個人就可以湊一桌。
陸三嫂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姜婉晚，大約是沒想到她不會玩，畢竟她還是新媳婦，怕她不適應。
還是姜婉晚說沒事，揚言要給陸母抱膀子（形容幫著加油的意思）。
「好，小晚快坐到娘這裡來，娘教你，等改天你學會了咱們娘倆兒打她們個屁股尿流。」
姜婉晚端著小板凳笑著應了一聲，就坐到陸母旁邊。
幾個嫂子已經把孩子們吃飯的桌子給收拾出來了，婆媳四個人一人坐一面剛剛好。
還真如陸母所說的那樣，她贏了一把又一把。
他們也就是娛樂娛樂，賭注就是大家面前的瓜子。
沒一會兒陸母面前的瓜子就堆了一堆，也不知道三個嫂子是真的技不如人還是可以躺著陸母這個婆婆。
不多時，桌上的男人們也喝完酒，吃完飯了。
不過沒有人叫老娘（媳婦）來收拾的，陸長征跟四個兒子默默地把桌上給收拾了。
接著陸長征也摸出來一副貳柒拾，父子幾人也打算玩一會兒。
陸晏州本來是不打算玩的，讓爹和哥哥們鬆快鬆快。
沒想到陸老三上場沒多久，就開始放炮，不是點老爹，就是兩個哥哥。
他真箇人都有些麻了，簡直了一會兒陸老三就受不了了。
說什麼他也不玩了，陸晏州想起三個小時後玩牌就是這樣，摸摸鼻子笑了笑，也只好頂上。
一大家子坐了兩桌玩，桌子下面各一盆火，倒也不冷。
幾個孩子們在各個屋子裡面竄來竄去，玩捉迷藏。
陸寶珠小朋友也跟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哥哥們的屁股後面玩。
玩累了又跑到小嬸嬸姜婉晚的膝上撒嬌，等賴在小嬸嬸懷裡歇夠了又滑到地上，找哥哥們去了。
說起來最大的都十多一點了，沒有一個哥哥嫌棄寶珠這個妹妹的。
反而都很讓著妹妹，哥哥們都很有做哥哥的樣子，知道照顧妹妹，帶著妹妹玩兒。
就這樣在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中，已經到了凌晨，新的一年已經悄悄的來臨了。
又玩了一會兒，陸母讓三兒子去廚房熱一點葉兒耙和泡粑給大家墊墊肚子。
陸晏州見自家媳婦坐在老娘旁邊沒有玩，便把手裡的牌往三個的手裡一塞：
「三哥你來玩兒吧，我去熱。」
陸老三聽見弟弟的話，有些猶豫，倒不是他不想玩，而是他這個手氣簡直是絕了。
只需要一眼陸晏州就知道自己三哥在猶豫什麼，於是指著桌上的一堆瓜子勸道，「三個這麼些瓜子夠你玩一會兒的了。」
看了眼弟弟面前冒尖的瓜子，陸三哥到底還是坐了下來。
至於能堅持多久，那還真是不好說。
陸晏州想著勾唇笑了笑，叫上媳婦一起去了廚房。
一出門陸晏州的大手就牽上了媳婦的小手，「冷不冷？」
姜婉晚老實地點點頭，「有一點。」
在屋裡烤著火不覺得，這一出來還真是有點冷。
聽見她的話，陸晏州腳上的步子不自覺地邁得快了一些。
到了廚房，反身把門關上，把姜婉晚一把按小板凳上，三兩下就把火給點燃了。
「冷你就坐在這裡烤火。」
灶里火紅的光打在他俊朗的面龐上，姜婉晚翹著嘴角點點頭，「好。」
她撐著下巴看著陸晏州手腳麻利，把葉兒耙和泡粑拿出來放在鍋里蒸。
當真沒有半點插手的意思，陸晏州弄好鍋里，也來了灶洞跟前，夫妻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打破這個靜謐的夜晚。
只能聽見灶里的柴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感受著它散發出來的溫度。
陸晏州只覺得內心火熱又安寧，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