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名定族譜棺同葬

  松墨一臉的苦大仇深,「主子,您不記得了?」

  裴棄臉上繃不住,看來他確實幹了這麼件蠢事,但現在顯然不適合問,他生硬地轉移話題,「記得,我是問,我手上還有多少錢。」

  松墨瞟了眼秦敘,腰後被青硯捏了下,險些尖叫出聲,「……還有三百金。」

  裴棄勾著秦敘下巴,「聽到了嗎?這酒錢,你師父我還是有的,松墨,全給這位美人,再給本郡王彈首琵琶,曲子隨意。」

  美人拱手行禮,也沒有過多的諂媚,只是眉眼之間流露出來的嫵媚混著清秀更加誘人。

  秦敘抓著裴棄的腰帶,「我要管你。」

  裴棄:「你說了的,沒有底線。」

  裴棄打定主意,非要秦敘把這話吃回去。

  秦敘咬牙,「有,現在有了,裴聞之,你再氣我,我就不娶你了。」

  裴棄一腳揣在他腰上,「本郡王需要?」

  「……我,我就嫁給你。」秦敘沒什麼氣勢,「這樣你就要給我聘禮。」

  裴棄都氣笑了,指著秦敘好半天說不出話來,「秦小敘,要臉麼你。」

  秦敘臉頰貼著他手心,「不要了。」

  裴棄揮手,「下去吧,松墨把門守著。」

  美人瞅了眼兩人,垂眸遮住眼底的羨慕,轉身離開。

  秦敘問,「好不好?」

  裴棄嘆氣,那句「我嫁」是脫口而出,他現在冷靜下來也不覺得後悔,只是考慮到以後,有點惆悵。

  秦敘還小,他總有種是自己在犯錯的感覺。

  如果以後秦敘後悔了怎麼辦?

  想起這一段時光,只剩下悔恨怎麼辦?

  秦敘神色微微僵硬,「……可我當真了,我想陪著你年年歲歲。」

  裴棄頷首,「好,年年歲歲都給你放花燈。」

  他這話純屬哄人,半點都沒有心思在裡頭。

  裴棄想,真是年紀大了,做什麼都瞻前顧後,卻忘了,正是因為在意,他才會舉棋不定,想要卻害怕只是秦敘年紀小的衝動。

  秦敘眸光澄亮,「那我給你當妾好不好?」

  裴棄:「……」

  都犯了什麼病?

  一個二個都來給他當妾!

  李懷安打的是主意,秦敘要做妾,卻是當真只能給他做個沒名沒份的外室。

  裴棄更愁了。

  「說了不就是不,滾遠點。」裴棄懶得解釋,矯情得很。

  秦敘蹲在地上,「那我天天都睡在你榻上,豈不是個沒名沒份的情人?」

  裴棄:「……你腦子裡都是些什麼?」

  秦敘胡攪蠻纏,他知道裴棄現在是強撐著的,他足夠了解裴棄。

  裴棄眼神逡巡著他的臉,仿佛要看穿他。

  「你想過以後嗎?」裴棄問。

  秦敘點頭,「想過了,我以後是要回北境的,生死不知,所以我想要個名分,至少,我想讓我死之前有歸處。我的歸處不是北境。」

  我一生都將忠於大周的北境,但你才是我的歸處,裴聞之。

  裴棄好一會才說話,「你覺得……」

  「是我在占你的便宜,你不答應也是應該的,但我有點自私,我想讓我的名字陪著你,載入族譜,後人翻到這裡,還能說一句,堪配。」

  裴棄震驚了,他的徒弟什麼時候這般會說話了?!

  秦敘趴在他腿上,「聞之,好不好?」

  裴棄蒙住他的眼,微微弓起身子,「我想想。」

  裴棄把自己關了兩天,又去見了順德帝,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聊得很是開心。

  但若是順德帝知道他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麼,估計得當場氣死。

  他離開皇宮之前站到宮牆上,遙望東宮。

  燈珠綿延,這座皇宮和六年前沒有區別。

  福滿直覺裴棄這一天的情緒和表情都有點不對勁,但是他沒有感覺到壞的,他也不明白問題在哪裡。

  「小郡王,是有點不開心嗎?」福滿也算是看著他長大,見過他天之驕子的狂傲,也看到過他的狼狽,對他總有點情分在。

  裴棄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今日的風光格外不同。」以後我就不是一個人了,以後世上有一盞燈火是為了我而亮的。

  福滿得到這個答案就更心慌了,「郡王……」

  「夜深了,你回去吧,外面有人接我。」裴棄擺擺手,風吹起他的袍袖,像是掙脫了枷鎖的飛鳥沖天而去。

  福滿急忙折返回去,這事還是要跟順德帝說一聲。

  裴棄下樓時還在想,在李懷安表露心思之前,他一直都對李懷安很好,好得沒邊,因為那是他弟弟。

  後來宮變,旦夕之間他成了孤家寡人,太子沒兩年又跟他說喜歡他,當時他險些崩潰,覺得自己帶壞了他。

  還是方辭禮砸開了他的門,把他拖去了南郊找大夫,幾乎半年時間,他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可方辭禮卻連問一句都沒有,可靠得讓裴棄流淚。

  裴棄笑,推開房門,一把勾住秦敘脖子。

  「小媳婦,把你的名字寫到我家族譜上吧。」

  秦敘求之不得,鼻翼翕動,「好!」

  大周承德七年五月二十。

  上京城逍遙郡王府張燈結彩,外人只道這生辰果然鋪張浪費,堪比人家結親的派頭,只有裡頭的人才知道這一天的重要。

  秦敘手指顫抖。

  裴棄捏了他一下,「現在反悔沒用,本郡王的面子大過天。」

  秦敘,「沒有緊張。」

  怎麼會緊張呢,這可是他花盡心思,翻爛了話本子才等來的。

  「哄——」

  裴氏祠堂打開,昏暗的室內猛然被照亮。

  曾經長樂坊的話在這一刻變成了具象,他們的名字,真的要放在一起了。

  裴家的親友早年在裴棄父親尚公主之後就斷了往來,這些年也再未有過半點來往。

  這點倒是方便了裴棄,他二人敬香後便取了族譜下來。

  裴棄直接提筆在自己名字旁邊寫了秦敘二字。

  百年以後,我們名載同譜,牌供香案,棺槨相併。後人翻起只道一聲美哉。

  「聞之,我的字。」秦敘站在他身邊,小心護著燭火。

  裴棄轉頭,「嗯?」

  秦敘說,「我以後的字,就是聞之。」

  聞之會再回到這世間,他們同生共死。

  裴棄筆尖抖了下,「……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