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雖然有好名聲,可到底沒有做出實實在在的功績,不想著拉攏他們,怎麼還當場反駁呢?
裴棄放下象牙箸,笑意盈盈地看向下面的人,「太子之意乃是君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將軍不謝恩嗎?」
順德帝也終於帶上了點笑意,「將軍自東州歸來,勞苦功高,小寶你說話別嚇著人了。」
那將軍還想說什麼。
寧國公忍無可忍地把人拽回去坐著,壓低聲音呵斥,「你今天出門沒帶腦子?」他都看出來了!蠢豬!
那將軍這才抬頭看了一圈同僚的眼神,細細品味了下順德帝和裴棄的話,背上竄起一股寒意。
順德帝和太子對他的請求都是答非所問,卻已是表態了。
不答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就是答案。
左丞翻了個白眼,說,「我要是你,我就尋一根白綾勒死自己。」
徐二轉頭,「你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左丞:「……」
這一場晚宴眾人吃得心驚膽戰,生怕有哪個不長眼的跳出來,請女入東宮。
裴棄夾了塊神仙鴨子,暗含諷刺道,「我今日就不該帶著秦敘去御花園看那兩隻花鴨子,現在吃個飯,還要像那兩隻鴨子一樣被人惦記。」
秦敘歪頭,他們去看過鴨子?
眾人都好笑地低頭吃酒,那提親的兩人尷尬地埋下頭。
偏偏徐二湊了上去接話,「裴郡王和秦世子都是京中頂尖的容顏,想必是看著下飯吧。」
滿堂寂靜了一瞬。
徐二是真會說話啊。
到底這一年是過去了。
春日裡倒是沒有太多的事情,因著裴棄的名聲變好了,那些老古板們開始對太子的要求軟化態度,時不時就放任太子出宮去找裴棄。
因為裴棄不願意進宮。
二月的天氣還有些涼,裴棄只開了一扇窗,看著最時新的畫本子,偶爾提筆寫個註腳。
方辭禮坐對面打瞌睡,手裡的戲摺子都掉腿上了。
外面的秦敘把劍耍得幾乎看不見影子。
「郡王,太子殿下來了。」松墨跳上院門,他害怕被秦敘的劍風掃到。
秦敘臭著臉繼續耍,企圖用劍聲掩蓋住松墨的聲音。
但裴棄已經聽到了,連帶著方辭禮都醒過來了,靠在軟榻上道,「又來了,這個月第幾次了,太子三師不管他了?」
裴棄搖頭,「請進來。」
李懷安今日特意穿了靛藍色的長袍來,看到秦敘還在中間舞劍,丹鳳眼半垂,帶著蔑視。
「秦敘,你能不能要點臉,你這樣做就能獨自霸占哥哥嗎?哥哥身邊的人那麼多,你的重要程度只能排在最後一個。」
秦敘冷笑,「比不過太子殿下,畢竟殿下已經長大了,我還能被師父抱在懷裡哄睡。」
李懷安氣得牙痒痒,他在旁人面前都能端住太子的架子,但一碰上秦敘就不行。
可他和秦敘見面次數一多,那架子就被秦敘拆完了。
因為裴棄的一句話開始針鋒相對,互相拆台,到了後面,他們一見面就開始掐架。
裴棄剛開始還一人說一句,現在一句見怪不怪了,甚至會說,都滾出去吵,吵完了再回來。
於是兩人會短暫地閉嘴。
但今天有方辭禮在,裴棄再也不能在這場吵架里隱身了。
「哥哥,今日我帶來了一套孤本,是前朝張公草書的拓本。」李懷安無視秦敘往裡走。
等他走進去才發現,裴棄正在給方辭禮蓋毯子,還貼心地掖被角。
李懷安深吸一口氣,沒關係,方辭禮是哥哥的好朋友,至交,不能亂說話。
裴棄頭也不抬,「你這個月都出宮四次了,是不是太頻繁了?」
「可能是太子殿下馬上要成親了吧,想著多來看看師父,畢竟以後就要陪小嬌妻了。」秦敘抬手把劍甩進劍鞘,輕輕的嗡鳴在屋內響起。
李懷安臉色更難看了,「孤才十五,用不著這麼早娶親,倒是秦世子你,元宵宴上不還被提親了嗎?這幾日可有媒人來提親?」
裴棄看著兩小孩子互相拆台,也懶得搭理,跟方辭禮湊頭準備說那橋段多俗套。
結果方辭禮推開他,狡黠地眨眼,「對啊,你們倆都才十五歲,但是咱們裴小郡王不一樣啊,已經虛歲十七了。上天我還聽著有人來跟我爺爺打聽呢。」
裴棄捂頭,說什麼不好,專挑這兩人的禁地跳。
李懷安問,「哥哥什麼時候有了心上人嗎?」
「是崔錦書嗎?」秦敘站到軟榻前,手擱在裴棄的肩膀上,輕輕地按,「我前天聽師父誇她的名字好聽,雲中誰寄錦書來,她一整天都紅著臉……」
裴棄無奈地攤手,「誠然我有了喜歡的姑娘,但絕對不是崔姑娘,你們兩自己不娶,難道不准我娶?」
裴棄的本意是讓這兩人別提這事了,他兩個都愛,不會厚此薄彼。
但他說出來後聽在這兩人耳中就換了個意思。
李懷安捏著孤本的手青筋暴起,「哥哥原來已經有了心上人,難怪會拒絕崔姑娘。」
裴棄:「?」
裴棄性子本就容不得別人說他,更何況是他自己帶大的孩子。
裴棄毫不客氣地嗆聲,「殿下,臣拒絕誰,接納誰,都是臣自己的意願,臣遲早是要娶妻的,喜酒也是一定會端給殿下的。」
這話實在刺耳。
但李懷安早就聽過了無數次,他被裴棄訓的次數,遠比秦敘多,但都是牛毛細雨,當不得真。
哄哄就好了。
秦敘卻被這話給激得收回了手,轉身拿著劍出門。
方辭禮一臉的懵,「這是?」
李懷安坐到裴棄身邊,語調緩了些,「哥哥喜歡誰?」
裴棄身後少了個人,罕見的被帶動了情緒,竟然有些心煩,「沒有,我只是說,我就算娶了郡王妃,你還是我表弟,他還是我徒弟,不會改變的。」
李懷安小聲說,「會的。」
裴棄詫異地轉頭看他,「什麼?哪裡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