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敘點頭,伸手去碰他的眉心,「別皺眉。」
裴棄放鬆眉心,任由他撫平,「秦敘,以前你在北境,你爹娘說,打你是為了你好,可能是害怕匈奴入侵,而你們不能保護自己,他們才用了這樣……偏激的手法。」
「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我好。」秦敘說。
裴棄有一種拳頭揮到了棉花上的感覺,解釋不通,只能換個方式問,「那我為什麼要打你呢?因為打了你,這個冊子上的等級能變高嗎?」
秦敘:「會發奮圖強。」
裴棄連連反問,「那如果我不打你,你就不會學了?就不會發奮圖強,不會為了你的目標去努力了?」
秦敘沉默了,裴棄知道沉默是好的,是思考也是反思。
「我還是會努力的。」秦敘半晌後抬頭看他,給出了堅定的答案。
裴棄循循善誘道,「那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打你呢?」
「為什麼……」秦敘喃喃重複。
裴棄也不催促他,耐心地等著他,他總算知道為什麼秦敘在他面前總愛哭了,原來是個沒吃過糖的孩子啊。
秦敘想不明白,「師父,為什麼?」
裴棄笑了笑,伸手彈了下他的腦門,「有事師父,沒事裴棄。」
「師父。」秦敘低頭,聲音里透露著弱小無助的感覺。
裴棄把人拽過來,並肩坐著,「秦敘,打你不一定是為了你好,比如今天,我若是因為這幾筆字就打你,目的其實不是為你好,而是因為你丟了我的臉,讓我覺得抬不起頭來……嗯,還是不太對。」
裴棄感覺這個話說起來很繞,他果斷換了一個方式,「我這樣告訴你吧,如果是為了你好,我應該教你,然後讓你每天練習,在下一次考核里得到一個進步的等級,這才是為你好,明白嗎?」
秦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裴棄再接再厲,「為你好的方式有很多種,我們沒有必要選擇一種會讓你受傷的方式。」
他嗓音溫柔,身邊是只比他小兩歲的徒弟,桌上是等級冊子,他淺色的眼眸就這麼看著秦敘。
秦敘伸手抱住他,悶聲回答他,「知道了,你對我真好,我會好好練的,不會讓你繼續丟臉的。」
「所以,自己去練吧。」裴棄說著繼續躺下去,秦敘拿起冊子,準備從第一頁開始找裴棄的名字,結果在第一頁第一個就是。
門門功課甲等,是第一名!
秦敘咂舌,不愧是他師父,真厲害。
裴棄再醒過來的時候,依舊是黃昏時分了,他懶懶地滾了一圈,拎著掉了一半的薄毯,準備躺會兒出去吃飯,卻嗅到了飯菜的香味,他屈指在茶几上輕扣,松墨從屋檐上跳下來,「主子。」
裴棄打了個哈欠,「光給我聞飯菜香,不給我吃飯?」
松墨:「世子在做飯,說要等……」
「裴棄!吃飯了,別睡了!」秦敘提著飛魚繡金燈籠跑進來。
裴棄頷首,「行了,沒你事了,回去吧。」
松墨:「……」
秦敘在他面前剎住腳,滿臉的笑容,「裴棄,吃飯了。」
裴棄起身嗯了聲,「跟誰學的?」
「自己摸索的,厲害嗎?」秦敘仰著臉。
裴棄挑眉,「厲害。」
花廳里飯菜擺了滿滿一桌,王太守八寶豆腐,蓬蒿菜,素燒鵝,石發,三筍羹,配雪花糕和百果糕,看得裴棄食指大動,端著碗開始吃,秦敘發現他與在宮裡的時候不一樣,吃得更慢,他忐忑道,「不好吃嗎?」
秦敘端著比裴棄碗大一翻的海碗,「因為你不如在宮裡吃得快。」
裴棄一愣,「你觀察得還挺仔細。」說著他摸了下秦敘的頭,「別學我吃那麼快,對身體不好,宮裡那個你別管。你做得很好吃。」
「郡王,您有了新歡,怎麼就把舊愛忘了個乾淨?」一道略微粗狂的聲音夾著嗓子,帶著一把幽怨。
裴棄差點咬著舌頭,回頭呵斥道,「青天白日的,那個裝鬼?」
「郡王。」一幫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站在花廳下,個個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裴棄頭大,「你們不好好呆在廚房,出來裝鬼嚇人做什麼?」
大廚抹了下眼睛,「郡王,我們廚房要呆不下去了。」
「胡說八道。哪有那么小,我記得那廚房挺大的。」裴棄邊說還不忘給秦敘夾菜。
大廚指著秦敘控訴,「世子根本不讓我們給您做飯!我們就要在這府上呆不下去了,聽打手兄弟們說,世子還想代替他們的位置,為什麼先來搶我們廚房的位置啊,嗚嗚嗚!郡王,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嗚嗚嗚,郡王,您要給我們做主啊!」
秦敘還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廚房,僵硬地轉過腦袋,看著他們一群大老爺們在下面裝模作樣地抹眼淚。
裴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瞪了眼秦敘,「不就做了兩頓飯嗎,你們至於嗎?」
大廚悲憤道,「自從來了這邊,我們一共就做了兩次飯!」
裴棄:「?」
秦敘不好意思地說,「我看師父挺喜歡我做的飯,所以每天都去做了。」
大廚們繼續嗚嗚嗚,裴棄頭疼,「好了好了,你們做你們做,秦敘,別去搶人家的飯碗。」
大廚們心滿意足地走了,秦敘抱著碗開始演上了,「我也想給師父做飯。」
裴棄:「……」
裴棄扶額,想了想,「我想吃的時候讓你做,你平時就用這個時間練字,學習樂理和禮儀。」
秦敘乾巴巴地哦了聲。
裴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秦敘這才翹著嘴角抬頭,「都聽師父的。」
原本裴棄以為冊子那事就算過去了,白日裡見著秦敘也很是刻苦,結果在他們閉府的最後一天晚上,裴棄吃多了,睡不著,披衣起來準備出門賞個月,結果發現秦敘坐在他門口的台階上。
裴棄一腳踹在他背上,「在這裡做什麼?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