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炮聲隆隆,就在崇禎尚在養心殿跟溫體仁密議的時候,張獻忠的大軍已經投入了攻打鳳陽城的戰鬥之中,滁州參將黃玉領兵五千趕在包圍圈合攏之前殺了進去,跟朱國正和顏容暄的兵馬匯合,幾人共同守衛鳳陽城。此時的鳳陽城內,朱國正率領上次懷遠戰役剩下的殘兵還有顏容暄組織起的預備隊尚有大約一萬兩千人的兵馬,其中一半是官兵,另外一半是府衙的公人,衙役和全城的民壯集中起來的隊伍。鳳陽城跟別的城池不一樣,畢竟是中都,是朱元璋的故鄉,所以那裡的老百姓對大明的認同度很高,雖然大明已經進入暮年,各方面都開始走下坡路,貪官污吏橫行,還有各種已經爛到骨子裡的衛所兵制,但是鳳陽是個例外,一方面因為地處南直隸,人民的生活相對於南直隸以外的地區還算是比較富足。另一方面,因為皇陵在此,一般都會有不少的皇陵修繕經費撥下來,最起碼崇禎對於皇陵這一塊還是比較重視的,戶部的銀子若是不夠,一般還會動用自己的私銀。這樣一來,鳳陽府的財政還算是不錯,顏容暄也是個正直的官員,從來不屑於干那些雞鳴狗盜之事,所以鳳陽府除了在白蓮教作亂的時候受到過一些影響之外,這麼些年算是安穩度日。還有一份皇帝故鄉的情感在裡面,這裡的百姓對大明的忠誠度非常高,顏容暄一說要組建民團防禦流賊,立刻就有數千人主動報名參加隊伍,這樣,即便是在朱國正主力盡喪的情況下,鳳陽城依然組建起了一萬多人的部隊上城防禦,黃玉領兵五千餘人趕到之後,鳳陽城守衛部隊達到了近一萬八千人,守衛鳳陽的力量有所增強。
還有一支不得不提到的部隊就是守陵軍,這支部隊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皇陵在鳳陽,肯定要有守陵人,在土木堡之變以前,一般都是朱家的子孫在這裡守靈,土木堡之變之後,英宗復辟,對自己的族人深懷戒心,不敢任用族人成軍,便從各地王府和錦衣衛之中抽調人手組成守陵軍前來鳳陽守陵,這些人都來自全國各地,本身也互不認識,所以不用擔心他們會聚集在一起圖謀不軌,而守陵軍的編制也比較奇特,照理說他們在鳳陽府境內,應該聽鳳陽守將的調遣,可是因為他們算是朱家家族內部的兵馬,所以這幫人直屬京師,就算是南京六部也無權調動,而這一點很好理解,他們在鳳陽守陵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朝廷也不會讓他們調動到別處去,所以,在鳳陽皇陵內有這麼一支將近兩千人的兵馬存在。
鳳陽的皇陵因為算是朱家的祖墳,從規格上來說其實跟南京皇陵還有京師皇陵是沒法比的,面積也不是特別大,就說應天府明孝陵吧,最起碼還有高大的城牆護衛著,而鳳陽皇陵除了正門是城樓以外,其他的邊牆就是稍微加厚一些的圍牆而已,若是說規格,也就比鳳陽城內富戶的宅院圍牆堅固一些,最尷尬的是,因為不是城牆,自然沒有過道,所以若是有人從外部攻打皇陵,皇陵的守軍就只能搬來梯子,站在梯子上跟敵人作戰,不能像防守城池一樣,在城樓上作戰。好在皇陵的圍牆跟鳳陽城的城牆連接在一起,所以如果從空中俯視,皇陵的南門是城牆,北邊就等於和鳳陽城的城牆合體,只有東西兩邊是紅磚圍牆。因為面積不是特別大的緣故,東西兩端圍牆相當長的一部分都覆蓋在鳳陽北城的火力掩護之下,若是敵人從比較薄弱的東西兩端進攻,就會遭到來自鳳陽北城的火力打擊。
張獻忠三十萬大軍圍城,自然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他命令孫可望領兵五萬前出屯兵臨淮,這裡是正對滁州府和背後應天府的交通要道,雖然張獻忠不認為南直隸還能調集多少兵力渡江前來攻打自己,但是萬全準備必須要做,五萬兵馬堆在臨淮,應當是可以防禦住來自南邊的兵馬,滁州已經是一座空城,張獻忠知道,滁州的兵力已經加入了鳳陽城的隊伍,就算是他讓孫可望現在出擊攻打滁州估計也是一戰而下,但是張獻忠不是那麼冒失的人,還是先打完鳳陽再說,打下了鳳陽,揮師直撲滁州,甚至直接渡江只是等閒。
另外一方面,他命令劉文秀領兵三萬屯駐東北方向的上店,目標是防禦來自揚州蘇北方向的朝廷官兵,這些地方尚有不少兵馬,自己圍攻鳳陽,主力已經暴露在這些官兵的眼皮子底下,若是朝廷調集重兵前來圍攻,自己勢必要受到南北夾擊,有劉文秀和孫可望的兵馬看住朝廷軍的進軍路線,自己就可以一心一意攻打鳳陽了。
崇禎八年二月十八,攻打鳳陽的戰鬥正式拉開帷幕,張獻忠親率主力二十二萬,四面突擊鳳陽,以城南和城西為主攻方向,北方和東方為佯攻牽制。城西,張獻忠率領五萬老兵正兵加上五萬飢兵拉開了架勢,城南皇陵派出義子艾能奇領兵五萬日夜攻打,城北和城東讓王尚禮和最小的義子李定國分別領兵三萬看住官兵即可,一方面是牽制他們的兵力,一方面是防止官兵從這兩個方向突圍。另外,徵集整個大西軍隊伍中的全部騎兵一萬人作為總預備隊和總支援隊,游弋在四個城門,隨時支援戰鬥。反正騎兵在攻城戰鬥中的作用有限,還不如讓他們在外圍支援主力部隊攻城。順便也能防禦官兵可能的突襲或者突圍。
「我大西軍的將士們,前面就是朱家王朝的中都鳳陽,也是朱家王朝的龍脈所在,咱們從陝西起兵以來,已經歷經了五年時間,五年以來,咱們有無數的好兄弟前赴後繼的死在跟官兵搏殺的戰場上,咱們所求是什麼,不過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不過是一件沒有破洞,塞滿了棉花的夾襖,不過是咱們的妻子兒女不用在冬天活活餓死,不過是能過個安安穩穩的太平日子!可是就連這些最簡單,最基本的要求,這些狗官都不答應,天災人禍本就顆粒無收,苛捐雜稅要我們家破人亡,咱們能答應嗎?」張獻忠鏗的一聲拔出佩劍,騎著戰馬一邊在大軍隊伍面前馳騁,一邊高喊道。
「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十萬大軍的怒吼聲響徹雲霄,張獻忠攻打城西的十萬主力,全都是跟著張獻忠南征北戰的人,這些人對張獻忠的忠誠度可比其他幾門的飢兵要高得多,這也是張獻忠安身立命的本錢,正因為有這些核心力量,張獻忠的軍隊才能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所以張獻忠一番戰前動員,讓這些士兵瞬間紅了眼睛。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若得一二兩盈餘,便也留個做根本。而今狗官要奪取,叫貧漢來全家破。。。」淒涼的歌聲響起,這是陝西起兵之後,農民軍的軍歌,是啊,不過都是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不過都是在地里勞作的人,就守著那一畝三分地過日子,怎麼就不能給一條活路,這些狗官為何就這麼沒有人性。唱著唱著,很多士兵不禁渾身顫抖,眼中噴射出怒火,他們死死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在他們眼中,那鳳陽城不是一座城池,而是狗官們放置在那裡,橫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想要過上好日子,就要殺盡狗官,推翻朝廷,建立一個新的天下。
大西軍的士氣達到了頂點,他們需要一個宣洩口去施放自己內心的憤怒。城頭上猛然安靜下來,陷入了一片死寂,就連頂盔貫甲扶著垛口用千里鏡觀察敵情的朱國正也停止了動作,這就是所謂的流賊嗎?朱國正是第一次直面流賊攻城,上次的野戰已經讓他領教了一番流賊的戰鬥力,這些流賊根本就不是不堪一擊之輩,相反,打仗很有章法,除了裝備和人員素質比較差以外,其他任何一方面都不比大明的衛所兵差。今天直面張獻忠大軍攻城,看到敵軍的士氣高昂,甚至是十萬大軍同歌,這種悲壯的氛圍一下子就壓低了守城官兵的士氣。朱國正的內心不禁咯噔一下,這一戰還能守得住鳳陽嗎?
張獻忠見時機成熟,這就是攻城的最好時刻,他用寶劍斜指天空,喊道:「無處不均勻,無處不保暖,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我們要活!」「要活!要活!要活!」士兵們揮舞著兵器捶打著胸膛嚎叫著。
「炮來!」張獻忠對著身後大叫一聲。嘿喲,嘿喲,嘿喲,一隊士兵喊著口號推出了幾門大將軍炮,正是在蒙城和懷遠繳獲的官軍火炮,張獻忠準備用火炮來攻擊城牆,先聲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