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大帥!弟兄們這是第五次攻擊了,沖不過去啊,大帥!」懷遠南城二十里處,煙塵漫天,喊殺聲震耳欲聾,一支大約兩千人的騎兵吶喊著發動了對一片黑壓壓的大陣的突擊,可是大陣就像吸水的海綿一般,騎兵雖然衝殺進去,也砍殺了不少敵軍,可是四面八方圍攏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騎兵殺死一批又上來一批,仿佛永遠也殺不完。突擊再一次失敗,騎兵灰溜溜的退了回去,還付出了三四百人的死傷,即便取得了陣斬過千的戰績,可是對於對方的大陣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騎兵游擊哭喊著對一名帶著黑色六瓣鐵尖盔,披著鮮紅色大氅的大將稟報著。此人正是朱國正,張獻忠馬不停蹄,百里奔襲,命令孫可望帶領先鋒軍直追撤回去的王平,兩軍幾乎是前後腳的關係,王平的人剛剛進入懷遠城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孫可望的五萬大軍就殺到了懷遠城下,王平目瞪口呆,只能說這些流賊生了一副鐵腳板,竟然進兵如此神速。孫可望領兵五萬並沒有對懷遠城進行包圍,而是立刻轉道城南,建立起防線,將懷遠城和鳳陽的聯繫掐斷,張獻忠的戰略非常清晰,既然朱國正將自己麾下的主力部隊布置在懷遠城,那么正好,自己完全可以切斷懷遠和朱國正的聯繫,將懷遠城內的明軍吃掉。
懷遠城的城防甚至還沒有蒙城堅固,應該說,對於張獻忠大部隊突然殺入南直隸,南直隸上上下下都沒有做好準備,不管是心理準備,還是戰爭準備,很多將領甚至還像如夢方醒一般,敵人都殺到眼前了,還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懷遠城的守將是付閔,也是朱國正手下大將,原本領兵五千人,因為朱國正覺得付閔為人機敏,算是手下幾個戰將當中有勇有謀的,所以將麾下一萬兵全部給他調遣,他就是懷遠的主將,加上王平退回來的三四千人,懷遠城中算上民壯有兩萬五千人的守軍,按理說算是兵強馬壯。
可是付閔要面對的是張獻忠的三十萬大軍,即便五萬精銳被孫可望拉去城南了,剩下還有二十五萬大軍也是擺在付閔面前的難題,順便提一句,張獻忠攻占了蒙城之後也裹挾了不少蒙城的民眾,方法很簡單,不從大西軍者殺!這樣一來又平白得了數萬人力,只不過這些人張獻忠暫時沒有將他們編入軍隊當中,他們是被強迫加入大西軍的,忠誠度不高,若是盲目的讓他們參戰,萬一作戰的時候出了岔子反而會衝散大西軍自己的陣型,張獻忠僅僅是讓他們進入後軍幫助運送輜重,這樣也可將後軍的兵馬抽調出來加入懷遠的攻城戰。
有了繳獲自蒙城官兵的火炮,張獻忠的大西軍實力暴增,炮手都是現成的,大西軍三十餘萬,有不少都是原來明軍投降的士兵,從中挑選出上百個會操炮的炮手並不難,蒙城的裝備還不錯,就算戰事激烈,兩門大將軍炮和十幾門中型佛郎機都被大西軍收為己用,這樣的火力若是在懷遠城外一字排開猛轟城牆,說不定能起到奇效。
按照原計劃,朱國正本來是率領侯峰支援給他的五千兵馬趁著張獻忠圍城的時候突襲外圍的流賊,可是他萬萬想不到流賊打仗竟然如此有章法,搶先派出五萬兵馬在懷遠城外建立了防線,以懷遠前往鳳陽的官道為中心,組織了五道防線,專門對付朱國正的援兵。侯峰算是非常夠意思了,調給朱國正的兵馬都是南直隸的精銳,五千兵當中光是騎兵就有三千人,剩下兩千步兵也是南直隸軍中的老兵,特別還有五百火銃手,裝備的都是劉毅提供的二六式火銃,戰鬥力絕對不低,有了這支精銳兵馬打底,朱國正也是信心滿滿,對付沒有什麼組織性的流賊還不是手到擒來。可是現實狠狠的給了朱國正一記耳光。一到懷遠城下,朱國正就傻眼了,五萬流賊組成的防線就屹立在眼前,雖然隔著懷遠城有二十里,可是前方隆隆的炮聲不斷的傳入朱國正的耳朵。讓朱國正急的直跺腳。用屁股想也知道,蒙城的火炮一定是全部落入了張獻忠的手中,王平飛馬來報蒙城失守的消息,讓朱國正大吃一驚,蒙城竟然這麼快就丟了,完全打亂了他的部署,張獻忠神速進兵更是讓他意想不到,無奈,他只能提前計劃,立刻起兵來包夾懷遠城外的流賊。
要知道,在這裡,朱國正已經犯了一個致命錯誤,他盲目的認為三萬明軍可以輕鬆擊退三十萬流賊,可是在懷遠城下,張獻忠就是要告訴他,他錯了,大錯特錯,流賊已經今非昔比,甚至稱他們是流賊也是完全不對的,他們是大西軍,是一支有組織的軍隊。
炮聲隆隆,數十萬人的吶喊響徹天際,懷遠城此刻正遭受著巨大的壓力,朱國正心急如焚,立刻讓騎兵發動衝擊,南直隸的精銳騎兵雖然像是無比犀利的矛頭,但是在五萬老營兵組成的人體盾牌面前,他們也無能為力,朱國正派出騎兵進行了連續不停的五輪衝擊,硬是將三千騎兵打的只剩下了兩千人,第五輪騎兵衝鋒過後,更是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人。此次出擊並不在朱國正的計劃之中,因為提前的緣故,很多重型裝備,例如火炮之類的武器並沒有準備好,五千兵馬趕到戰場,重炮還在後方數十里,僅有的輕型佛郎機並不能對孫可望的大陣產生什麼決定性的打擊作用。
已經習慣了官兵炮火的老營兵對一斤的炮子抱著的完全是滿不在乎的心態,這些火炮的持續射擊能力並不強,也不過就是能連續打十輪罷了,一斤的炮子本來就沒什麼殺傷力,就這點打擊對看慣了生死的老營兵來說不過是毛毛雨而已。沒有重炮輔助,朱國正只能利用騎兵的突擊能力攻擊敵陣,可是連續五輪衝擊已經證明,他們面對的敵人非常難纏。
朱國正咬著牙鏗的一聲拔出了戰刀,雖然已經是黃昏,但是夕陽的餘暉灑在朱國正頭上的鐵尖盔上,將鐵尖盔的蟒形裝飾照射的熠熠生輝,朱國正也算是皇親國戚,官拜鳳陽侯,作為朱家子孫,鳳陽受到威脅,朱國正比誰都著急,他怒吼道:「組織剩下的所有騎兵,再跟我沖一次!」朱國正已經顧不上許多,竟然要親自領兵衝鋒。副將拉住朱國正道:「大帥!侯爺!不可魯莽啊,流賊早就做好了準備,就是在等咱們自投羅網,大帥,可不能正中他們下懷啊!」
朱國正一把甩開了副將的手,「那你說,咱們怎麼辦,聖上將鳳陽交給了我,朱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著我,如今鳳陽城面臨如此巨大的威脅,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流賊將咱們數萬人全部殲滅嗎?沒有了付閔和王平等人的兵馬,我拿什麼守鳳陽,身後就剩下三千軍,我朱國正又有何面目去見聖上。弟兄們,你們是南直隸的兵馬,不是我鳳陽總兵的麾下,侯峰總兵能派你們來支援我,我朱國正銘記於心,我無能,致使手下兵馬被流賊圍困,各位弟兄,我朱國正不勉強你們,若是你們願意助我朱國正一臂之力,我們就一起殺向流賊,若是不行,我也不勉強,弟兄們可以自行離去,我朱國正自己去跟流賊拼殺。」朱國正提著大刀,對身後的將士們說道。
一名千總高聲道:「大帥,咱們都是明軍,不分你我,大帥要打便打,我張封要是皺下眉頭,就不是爹娘養的。」這名叫張封的千總抽出馬刀,揮舞了兩下對朱國正說道。「算我一個!」「我也去!」「我等願意和大帥同往!」在張封的帶動下,所有的明軍騎兵都抽出了兵器,就連步兵將士們請戰的聲音也是一浪高過一浪,朱國正望著這些來支援自己的將士,心中五味雜陳,本來這些都是侯峰的手下,不一定非要捲入這場戰事。可是現在,他們都出現在懷遠的戰場上,隨時面臨著死亡的威脅。朱國正又看了看南邊的方位,都說安慶衛新軍戰鬥力強悍,他們不是打建虜也跟砍瓜切菜一般嗎?為什麼朝廷不允許他們出擊,哎,罷了,他朱國正是軍人,政治上的事情無力關心。
懷遠城攻防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狀態,朱國正深知,恐怕付閔和王平他們快要頂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流賊的陣營大吼道:「弟兄們,跟著我朱國正,殺賊啊!」「殺賊!殺賊!殺賊!」人如龍,馬如虎,一千五百騎兵排成陣列如牆推進,步兵跟在後面捨命衝鋒,面對著人數比他們多得多的流賊,這些士兵的臉上看不到一點恐懼,反而透露著堅定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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