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寶縣的渡口已經被四千多農民軍徹底占領,官兵根本來不及燒毀渡船,何況也沒有機會燒毀,李過等人的動作很快,僅有的幾十名騎兵殺入渡口很快就掌控了局面,官兵們被混亂的人群衝散,也沒有時間集合在一起就被騎兵殺散了。
李自成帶著大部隊來到了渡口,百姓們早就已經跑遠,渡口處遺棄了數十具屍體,這是在逃跑過程中不幸被踩踏而死的平民百姓。李自成來到渡口處,拱拱手對船家們說道:「諸位,我是陝西李自成,乃是這一部義軍的首領,諸位也看見了,咱們扛著的是替天行道的大旗,所以諸位也不必害怕,我們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只要你們能安全送我們渡過黃河,我李自成在此保證,每人都能拿到十兩銀子的報酬,我李自成說話算話。諸位應該相信了吧。」說罷,李自成對身邊的一個親兵使了眼色,親兵會意,立即從身上拿出一個小包裹,打開給船夫們看,裡面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乃是李自成攻打山陽縣在縣衙里繳獲的錢財。
船夫們看到真金白銀,這才相信了李自成的話,看來這一部真的是義軍,不是什麼流賊,眾所周知,所謂賊寇乃是打家劫舍之輩,可是這群人不僅沒有這麼做,相反還非常公道,只要幫助他們渡河就能拿到十兩銀子,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河南可比不上南直隸,一個普通的農民一年也不見得能有十兩純銀的收入,眼見李自成拿出的銀子成色很好,一看就是實打實的純銀,這筆錢財,不要白不要。一個年長的船夫回禮道:「將軍仁義,我等願意效力。」
李自成笑著點點頭,「那好,我們即刻出發,不要耽誤時間,我粗略的看了一下,你們這麼多船家在此,最多兩趟就能將我的人馬全部運送過去。」李自成話音剛落,李過立刻招呼大家上船。渡河不像渡海,渡海還要掌握時辰,有著漲潮和落潮的差別,黃河基本沒有這個講究,但是要規避暗流,黃河的流速比長江要快上不少,所以黃河中的暗流很多,稍不注意就會船毀人亡,而且居住在黃河邊的人都知道有這麼一種說法,就是漩渦在邊不在里。什麼意思呢,就是黃河河段的暗流和漩渦往往在距離河岸邊很近的地方,如果是到了黃河中心反而會比較安全。這是因為黃河的河底跟長江和其他絕大多數的江水不同,一般的都是呈現山谷的形狀,兩邊是淺灘,中間比較深,越往江水中心,其底部的深度就越大。而黃河正好相反,黃河的河底是鯽魚背的形狀,中間凸起,靠著河岸的兩邊反而深,所以老船家都明白,往往在河中心落水的人還有的救,如果是在岸邊落水的人反而很難得到救援。
而河南的黃河河段跟其他地方更是不一樣,河南的黃河河段是典型的遊蕩型河段,這裡的河底地形更加複雜,而且因為泥沙鬆散,在河流的衝擊下往往會改變形態,這就造成了這裡的水流非常不穩定,時快時慢,除非是非常有經驗的船夫,一般人就這麼過河十有八九會遇到危險。所以很多人在看到關於古代戰爭的介紹的時候總覺得,黃河天險,黃河天險,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黃河也不是特別寬,為什麼有了黃河阻擋,敵人就過不來呢?正是因為大部分的河段都不適合渡河,不懂的人往往就會餵魚,而方便渡河的地方已經被防守的一方建立了城池或者關卡守住,當然也不容易渡過,所以一道黃河就能阻止很多來自北方遊牧民族的侵略。要不然黃河也不能是華夏的母親河。
李自成的人馬分成兩批,李過先帶著一半人馬乘船渡河,李自成命令他在渡河之後立刻在對岸占領灘頭,紮下陣腳,掩護後續部隊登陸,要知道,山西那邊的情況對於李自成來說也是一片空白,這些事情都是道聽途說,李自成自己也不清楚山西那邊究竟是什麼情況,高迎祥的兵馬究竟打到哪裡了。百姓的話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這一點李自成心中有數。
船夫們喊著號子搖動了手中的船槳,李自成看著李過和一部分弟兄越來越遠,最終船隻變成了一個個小黑點。「各部聽令,全軍結成防禦陣型,掉頭向後!」他立刻命令身邊的兩千人馬調轉方向,面對著靈寶縣城紮下了陣型。這體現了李自成極高的軍事素養,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都沒有放鬆警惕,即便是自己已經輕鬆的占領了渡口,也時刻防備著來自後方的威脅,靈寶縣的情況李自成並沒有摸清楚,這次在河南境內縱橫本就是一次藝高人膽大的冒險性質的穿插,稍有不慎就會被官兵重重包圍。他可是知道,河南巡撫高名衡手下有不少明將。洛陽城裡還有福王就藩,河南的官兵並不少。
「快,下船,都他娘的動作快,從兩邊翻下去,不要等船靠岸了。」已經接近岸邊的李過等不及的命令士兵們下船,還沒靠岸,將士們當然只能從兩邊翻下去,然後泅渡一段距離上岸,這是李過的常識性錯誤,他不是生活在黃河岸邊的人,自然不知道黃河的規矩,還以為黃河的河水跟其他地方一樣,都是中間深,兩邊淺,現在他們已經來到了淺灘,翻下去都能踩著底。他身邊的士兵聽令,立刻有人翻了下去。船夫急的直跳腳:「將軍,現在不能下船,這下去可就上不來了!兩邊深得很哪!」船夫的話音剛落,一些個跳下去的士兵進入水中便沒了生息,水面上只是浮現了一連串的泡泡,半天卻不見人浮上來。李過心中一拎,不好,自己犯了大錯了。後面的士兵一看前面的情況再加上船家的提醒,自然更是不敢下水。可是前面已經翻下去了一百多人,這可倒好,沒有任何作戰的情況下白白損失了一百多人。
李過再也不敢擅自做主,老老實實的等船隻靠岸,然後士兵們依次登陸,李過遵照李自成的命令穩住了陣腳,擺成了凸面陣,守住了灘頭,不過其實並沒有什麼危險,船夫們在老船夫的帶領下選擇的這處灘頭非常平靜,看來這是一個野灘,並不是山西境內常用的渡口,老船夫的經驗還是非常豐富的,知道這些義軍要的就是行蹤隱蔽,所以特地選了這麼一個地方讓他們上岸,不是跑船的基本不知道這個地方,就算是自己隊伍里的這些船夫,稍微年輕些的也不懂這些個門道。
過了大約一兩個時辰的工夫,李自成的第二梯隊終於出現在了李過等人的視線中。李自成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切竟然如此的順利,四千多人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渡過了黃河,來到了未知的地域,山西,李自成可是一次都沒有來過,也不知道晉地的情況怎麼樣了,特別是舅父,已經發展成了什麼樣子。李自成沒有食言,將銀子分給了船夫,每個人十兩。船夫們千恩萬謝,大讚義軍替天行道是仁義之師。這正是李自成要的效果,殺戮不是一個好辦法,要想跟朝廷對抗,最重要的就是邀買人心,而邀買人心最重要的就是需要給百姓們帶來實惠。
這些船夫就是現成的宣揚義軍仁義的人,自己無論是在山陽縣還是在靈寶縣都積累了不少良好的口碑,舅父的軍隊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山西,只要是殺到河南和陝西境內,有百姓們支持自己,不怕隊伍得不到補充和壯大。至於李過剛才犯的錯誤,李自成目前不想追究,李過也算是不知者不罪,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這次的事情就輕描淡寫的帶過了。
半天后,李自成的軍隊上了官道。官道上的山西百姓嚇得是魂不附體,他們本就是為了躲避高迎祥的人馬而逃難的民眾,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上不知名的流賊,這些人哪裡清楚李自成的底細,紛紛往官道邊的密林中逃竄,搞得李自成想問個路都成了難事。幸好是李過帶著騎兵抓住了一些平民,這才將情況給了解清楚,目前闖軍已經打下了芮城縣,大軍正雲集芮城。李自成略略思索,立刻命令部隊向西邊進發,即刻趕往芮城,這個時候,早一點匯合就多一份保障。
「闖王,東北方向二十里出現不明身份的軍隊,大約四千餘人,弟兄們抵近偵查了,不是官兵!」芮城縣縣衙,城外是幾十萬大軍雲集的營地,芮城縣廟小容不下大佛,除了高迎祥和主要將領以及老營兵在城內外,剩下的人都在城外紮營。數十萬人的營地將整個芮城縣是圍了個滿滿當當。此刻,一名斥候隊正正跪在高迎祥的面前,向闖王稟報剛剛探查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