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前面的情況怎麼樣?」順著纜繩,士兵們將舢板上的金炯旭吊起,晉軍立刻迫不及待的詢問道。天灰濛濛的,海面上下著小雨。金炯旭一上甲板將頭上的斗笠脫下,立刻回稟道:「將軍,我剛才仔細觀察了,如果沒錯的話再過上半個時辰就該漲潮了。估計應該是在酉初。」
「將軍,我親自帶人上,我帶一個連的陸戰隊上去看看情況。」副將張智乘坐舢板到了晉軍的坐船上,二人一同等待金炯旭的消息,聽到回來的金炯旭如此說,張智立刻請戰道。
六月五日申時,青弋軍水師經過長距離的航行,終於到達了耽羅島附近海域,為了達成進攻的突然性,他們特地從北邊進入耽羅海域,整個艦隊徘徊在距離龍頭岩十里之外的海面上,天助青弋軍,雖然是傍晚,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但是海面上起了一層薄霧,艦隊籠罩在霧中,雖然海上的目視距離很遠,但是在有霧的情況下即便是岸上的人用千里鏡也很難發現十里之外的艦隊。晉軍派出斥候乘坐舢板前去偵查龍頭岩附近水域,金炯旭自告奮勇要去親自探查,晉軍想了想,派出親衛隊長王大雷跟金炯旭一起前去,順便也是監視他。
小舢板一行十人,十人飛速划槳很快便接近了龍頭岩水域一二里的地方,金炯旭按照往常的經驗足足觀察了小半個時辰,看見海水的顏色漸漸變深,海浪的起伏慢慢變大,他才得以肯定漲潮的時間已經不遠了。天色漸漸暗下來,越靠近岸邊,視線就越清晰。只見岸上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更沒有火光傳來,看來在龍頭岩附近沒有什麼守軍。
事實卻是如此,很少有人知道龍頭岩這樣的地方,所以當地的全羅道駐耽羅島守軍根本就想不到會有敵人在這裡登陸。此時的耽羅島上守軍一共有五百餘人,是一個朝鮮水師營。為什麼會是水師駐紮在這裡呢?因為當元朝滅亡,李氏朝鮮將耽羅島重新占領之後並沒有將其單獨劃分出來,而是將它歸屬在朝鮮西南部的全羅道治下,所以當時的李氏朝鮮並不像今天的韓國一樣是九道,今天的韓國將濟州島單獨劃分出來作為濟州特別自治道,而李氏朝鮮沒有濟州道這個說法,所以一直是八道。八道三千里江山就是由此而來。
既然耽羅島目前歸屬於全羅道治下,那麼自然就是由全羅道的駐軍來接管。而說起這個全羅道的駐軍,那就大有淵源了,全羅道的傳奇或者說是整個朝鮮的英雄李舜臣將軍就是全羅道水軍統制使。鳴梁一戰,十二艘戰船對倭寇三百三十三艘,取得不世大捷。就連日俄戰爭的名將東鄉平八郎也說過:「吾不如李舜臣將軍也。」所以全羅道的兵馬跟其他地方不同,一直是水師強而陸軍弱,壬辰倭亂結束才不過短短三十年的時間,所以這種局面一直沒有改變,全羅道的駐軍胸前全部寫著一個大大的水字,以彰顯自己的身份。這是全羅道水師全軍的榮耀。即便是全羅道的陸軍最後也全部劃給水師管轄。搖身一變也成了水師。
所以作為全朝鮮最特殊的一個道,全羅道水軍統制使擁有很大的權力,但是由於李氏朝廷黨爭愈演愈烈和內部的腐化,李舜臣之後的全羅水軍將領基本都是庸才,排兵布陣不行,搞內鬥倒是好手。如今隨著上級離任,現在的全羅水軍統制使正是迫害金炯旭的南炳赫。耽羅島作為關押朝鮮重犯的地方,南炳赫也不敢怠慢。派出他的心腹全羅水軍左節制使金載圭帶領五百人馬駐紮耽羅島。主要是警戒倭國方向。誰能想到竟然會有人從背後偷襲。
看著一力請戰的張智,晉軍想了想,然後點頭道:「好,就勞煩張將軍一趟,讓第一連跟你去,他們是最早的基礎連隊,經驗豐富。」張智大喜,終於能拔得頭籌了,他立刻搓手道:「將軍放心,看我的吧!」
晉軍交代道:「切記登岸之後小心行事,如果沿途有哨兵,就把他們全部幹掉,發出信號,然後向舊港方向行動,後面會有四個連隊跟進,我帶主力艦船立刻出發直撲舊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和火力,你們趁他們不備拿下舊港,等大部隊上岸,新港也就是囊中之物了。」
「將軍,讓我也一起去吧,他們不熟悉島上的路線,我熟悉。」說話的正是金炯旭。其實他也是有私心的,他的妻兒還在島上,雖然十年過去,不知生死,可是金炯旭一直堅信他們還活著,他想跟著張智一起上島,一方面自然是為大軍指路,另一方面也是想先上島尋找自己的妻兒,他不想他們在亂軍之中出什麼危險。晉軍當然理解金炯旭的想法,知道他此刻見妻兒心切,只是也不知道他的妻兒是不是還活著,但願到時候不要失望才好。
「好吧,你可以和張智一起行動。」晉軍答應道。本來鄭芝龍支援了好幾個嚮導,他準備選派一個年輕力壯的跟張智一起,但是現在既然金炯旭主動要求,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大軍立刻兵分兩路行動起來,陸戰隊出動五個連隊搭乘十艘鳥船,突襲龍頭岩,以張智親自率領的第一連打頭陣,後面還有四個連隊。一共六百人。他們紛紛在外面套上海盜的破爛衣服,在夜色下根本就看不出來他們的真實身份,每個人在臉上抹上黑灰,將頭盔全部換下,有的人什麼也不帶,有的人帶著斗笠,還有的人帶著日式將盔,裝飾物高高聳立,顯得有些滑稽。六百人怎麼看都是活脫脫一支混雜的海盜隊伍,特別他們的隊副都是番人,黑皮膚白皮膚棕皮膚的人都有,完全是一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海賊部隊,只是他們手中的火器彰顯了他們的身份。十艘鳥船先行出發。晉軍的大部隊緊跟著行動,揚帆划槳,以最快速度趕往舊港。
「泰根啊,今年家裡的收成不錯吧,聽說南原的大米加上豆子在一起煮,不用泡菜也能吃上兩大碗呢。」耽羅北舊港,兩名負責瞭望的全羅水師士兵正在閒聊。一名大鬍子士兵問另一個士兵道。「道振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們南原是小地方,哪能跟你們全州比,全州的蘿蔔泡菜可是全朝鮮最好吃的呢,這誰不知道啊?」叫做泰根的士兵說道。
「你小子,可真會說話,不錯,我們全州出產的蘿蔔泡菜就算是大王來了也會說好吃的吧,聽說前年南大人進獻了全州的蘿蔔泡菜給大王,宮裡後來傳出消息,說是王后娘娘一直誇讚咱們全州的蘿蔔泡菜呢,還親自提筆寫下來三千里一味幾個字給南大人。」
「道振哥,什麼是三千里一味啊?」泰根傻傻的問道。
「喂,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喝豆芽湯喝傻了,三千里一味自然就是全朝鮮第一美味的意思啊,這都不懂,你呀,以後還是跟著哥多學學吧。」道振有些自豪的道。
「道振哥,你可真厲害,什麼都懂,不像我,連。。。」泰根正在誇讚著道振,突然話頭戛然而止。道振看著泰根的表情,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泰根,你怎麼了。」泰根張大了嘴巴,顫抖著將左手伸出,然後指著遠處的海面。「道振哥,你看,那是什麼?」泰根喃喃的說道。道振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發現了讓人永生難忘的一幕,透過薄薄的霧氣,在海面上出現了大量艦船的影子。
道振立刻撲到瞭望塔的欄杆邊極目遠眺,他們可沒有青弋軍那麼好的裝備,觀察哨都是裝備千里鏡的。他們只能用肉眼觀看。不過晉軍的水師已經接近到了不足五里的地方,即便是用肉眼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了。這麼龐大的艦隊從北邊過來。道振的第一反應是,難道是全羅水師?可是細細想來應該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這麼大規模的艦隊過來不可能不提前打招呼。只見不明身份的艦隊越來越近,泰根也跑過來一起查看。
「把黑帆升起來,表明身份!」旗艦上,晉軍抽出千里鏡正在觀看岸邊的動靜。天色已暗,舊港碼頭亮起了點點火光,看來是駐軍點亮了火把,看這個火把的密度,駐軍的人數應該不會太多,這樣規模的營區不過也就是兩三百人。晉軍想的沒錯,實際上舊港的駐紮士兵只有一百多人,大部分的士兵都在新港那邊。還有島上的牧場駐紮了一些士兵和耽羅觀德廳的衙役負責看管犯人。
青弋軍水師為了迷惑敵軍特意製作了跟海盜一樣的黑帆,其實很簡單,就是將帆染成黑色,然後在黑帆上畫上標誌罷了,可以是一把刀,也可以是骷髏,等等等等。平時都是掛白帆,只有到了威懾敵人或是亮明身份的時候才會掛黑帆。水師的黑帆一掛起,就等於是在跟對方說我們是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