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屍山上

  五十步內的鏖戰是異常慘烈的,隨著雙方距離的迫近,重型火炮幾乎同時失去了效果,山腳下的青弋軍重炮停止射擊,防止誤傷自己人,而七星門上的清軍重炮因為射擊角度不夠,也停止了開火。兩軍只能用小型火炮和手中的兵器進行決戰。密林中的聲音漸漸停止,最終人數上占據優勢的倭兵還是將已經遭受過幾輪炮火打擊的鑲白旗弓箭手給全部消滅了,雖然他們的總人數只有區區兩個牛錄六百人,可是倭兵卻付出了至少兩倍於他們的代價,這還是在對方已經被炮火殺傷了不少人的情況下,很難想像,若是清軍披甲勇士和倭兵武士面對面野戰,最終的傷亡比會是什麼樣子,更不要說現在還是攻城狀態。

  「殺給給!」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在城下響起,砰砰砰,鐵炮足輕首先發動了攻擊,原先按照青弋軍的想法,這些倭兵留在九州島都是不穩定因素,所以鐵炮這種倭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不能配發給倭兵的,但是在倭兵被運送到高麗之後,劉毅和軍官們商量後對這一方針做出了小小的調整,畢竟在高麗作戰和九州的環境不一樣,在高麗,這些倭兵為了拿到更多的財物只能用命作戰,倭兵本來就有鐵炮射擊方面的優勢,既然是對付清軍,那麼在青弋軍的監視下也可以裝備一部分鐵炮手。所以甲午從倭兵當中挑出了一些原先用過鐵炮的鐵炮足輕和武士,將鐵炮發還給他們,讓他們在戰場上擔任大部隊的掩護。

  砰砰砰,數百鐵炮手瞄準城頭就是一頓射擊,因為倭國鐵炮都是仿製自荷蘭和佛郎機人的火繩槍,所以射擊的準頭並不高,彈道也不均勻,這些鐵炮手根據鐵炮的特性也練就了一些傳統藝能,比如吊射就是倭兵的一個特殊技能。跟青弋軍火銃兵不一樣,二八式火銃直射性能良好,所以士兵們都是採用了兩百年後拿破崙戰爭時期的直射模式,而鐵炮的射程不遠,用吊射來殺傷掩體後的敵人是個不錯的選擇,果然,一陣鐵炮射擊過後,大量彈丸拋射上天空,又像下雨一般落下,雖然沒有準頭,但是依靠面殺傷,還是給城頭守軍帶來了傷亡。

  「啊!啊!啊!」慘叫聲此起彼伏,城頭的高麗炮兵遭到了第一輪打擊,銃彈依靠重力加速度直接砸在了他們身上,這些高麗士兵身上沒有清軍一樣的厚實鎧甲,所謂的白衣黑甲其實也就是在白色軍服外面罩了一層薄薄的鐵甲,甚至有的高麗地方部隊用的還是紙甲,不管是紙甲還是薄鐵甲,都不可能防禦住銃彈,一朵朵血花在他們身上炸開,高麗士兵們慘叫著撲倒,一下子城頭便倒下了百餘人,剩下的高麗炮手也是抱頭鼠竄,想找到合適的掩體躲避銃彈。

  多鐸怒喝道:「一群廢物,勇士們,讓這些廢物看看我們大清國射手的厲害!」鑲白旗的弓手們紛紛張弓搭箭,嗖嗖嗖,一排排的披箭從城頭划過優美的弧線然後落到倭兵的大陣中,倭兵不是沒有弓箭手,但是倭弓是典型的長步弓,射手一般要將長弓直立在地面上才能射箭,長弓的近距離破甲能力強,但是射程非常有限,跟清軍的複合弓比起來簡直就是雞肋,倭兵弓手還沒有進入射程,就受到了一波箭雨打擊,瞬間被掃倒了一大片,清軍幾乎是不需要瞄準,山道上密集的人群跟活靶子沒什麼區別,他們幾乎是箭無虛發,只聽見下面慘叫連連,無數人應聲栽倒,更多人踩在同伴的屍體上往上沖。

  密林中剩餘的倭兵鑽了出來,匯合到大部隊當中,甲午見前方傷亡慘重,咬咬牙壓上了自己全部的預備隊,又是兩個倭兵大隊舉起武器發起了攻擊。「督戰隊前移,利用密林掩護,遠距離擊殺城頭守軍。」甲午下令道。六百名稅警總團士兵立刻隱蔽在密林中,借著樹林的掩護朝著山上運動,只要能接近到一百步的距離內,他們就能對城頭進行火力壓制。同時,甲午手頭的虎蹲炮和飛雷炮也開始前移,這些近戰火炮雖然不能直射城牆,但是吊射城堡內部還是可以的。

  倭兵的屍首層層疊疊,一隊隊扛著簡易雲梯的倭兵嚎叫著往前沖,他們中間有的人被射死,很快就會有身邊的同伴來遞補,倭兵們知道,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戰鬥,他們已經損失了這麼多人,若是這時候退縮,那麼前面的努力可就白費了,這麼多同伴也都白死了。「板載!」一名小隊長已經被血腥的場面給深深刺激,也許他覺得今天不能活著離開這個修羅場了,所以他的精神瘋狂了,他嚎叫著揮舞著太刀,順著一架還沒有被城頭守軍推倒的雲梯爬了上去,說來也巧,戰場上士兵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城上城下的對射過程中,對於一個倭兵小隊長順著雲梯爬上來這件事沒有一個人去關心。

  那小隊長上了城頭之後,才發現城頭的清軍和高麗軍都在射箭,搬運滾木礌石,面前竟然一個敵人沒有,他的信心頓時大增,這小隊長雖然已經被戰場沖昏了頭腦,但是他也知道這些穿著重甲的清軍不好惹,反而是那些高麗士兵看起來好拿捏,反正倭兵跟高麗兵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他們的戰鬥力如何這小隊長心裡清楚得很,他大喊一聲,抄起戰刀迎面就砍向了一個高麗兵,只聽見一聲長長的慘叫,血光崩現,一名正在搬運滾木的高麗兵從肩膀到胸腹之間被一刀划過,當場倒地慘死。他的叫聲引起了周圍人的警覺,正在放箭的清兵這才回過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有一個倭兵登上了城頭,幾個清軍勃然大怒,要知道攻城戰鬥當中對方能不能登城有時候決定了一場戰鬥的勝敗。

  早在中原三國時期,袁紹麾下就有一支強大的部隊稱作先登死士,說的就是搶先登上城頭的士兵是軍隊中最勇敢的戰士,這些人平時的待遇和戰鬥之後的封賞自然跟普通士兵不一樣。現在忽然有倭兵登上了城頭,當然讓守城部隊一陣惶恐,有一個人上來,後面就會有更多的人跟著上來,果然,城下的倭兵發現有人成功登上去之後,一個個爭先恐後,都圍到了這個雲梯下。多鐸當然也發現了戰場山的異動,他大喊著:「殺了他!快殺了他!滾木礌石往下面扔,不許後面的人跟上來。」數名清軍在多鐸的命令下向倭兵小隊長靠攏,而旁邊的守城士兵除了放箭,還開始往下扔滾木礌石,一個個倭兵被砸的血流滿面,紅白之物崩現,慘死當場。殺紅了眼的清軍也不管那麼多了,手邊有什麼就往下扔什麼,甚至有人將整筐的鐵蒺藜拋灑下去,引起了下面一片的叫罵聲。

  「讓一讓!讓一讓!」幾個清兵大聲喊著,他們抬了一大箱東西上城,眾人圍上去一看,竟然是高麗人在平壤城中囤積的仿製震天雷,這些震天雷還是大明的那種老式型號,體積巨大且笨重,爆炸威力也一般,可是聊勝於無,用來殺傷城下密集人員那是再好不過了,清軍立刻點燃了引線朝下面扔,也不抬眼看,反正下面都是人,炸到哪裡不是炸,轟轟轟,一片片的倭兵被炸倒,無數的人捂著臉慘叫著倒下,然而他們的聲音很快又被更多的震天雷爆炸聲淹沒。

  當的一聲,幾柄順刀架住了小隊長的倭刀,即便這個武士的武藝不錯,可是毫無架不住群狼,更何況倭兵和清軍根本不是虎狼之間的差距,他一個人勢單力薄,根本不可能是發狠的鑲白旗勇士的對手,一個人抽冷子用虎槍扎穿了小隊長的大腿,小隊長直接被逼到了垛口邊,兩個鑲白旗勇士對視一眼,獰笑著提刀上前,看來今天這個小隊長是必死無疑,小隊長臉色已經蒼白,虎槍所造成的傷口非常可怖,大腿上本來就是血管密布,這個失血量,即便是清軍不進攻,恐怕此人也撐不了多久,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頭上流下。「八嘎,這些混蛋,就算我今天死了,也不能讓你們好過。」小隊長憤怒地想道。

  忽然,他一眼瞥見了身邊一個丟在地上還在燃燒著火苗的火把,電光火石之間,小隊長扔掉已經被看的崩裂的武士刀,抄起火把弓著腰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這算是他生命中最後的爆發,只見小隊長猛地抱住一個清兵的腰將他掀翻在地,另一名清軍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小隊長卻已經衝到一門大炮邊,大吼一聲:「板載!」順勢將手中的火把給插進了火藥桶內。轟!山崩地裂的爆炸聲響起,七星門上騰起了一朵巨大的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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