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輿論爆發上

  「話說天雄軍行進到無定河邊,那是腹背受敵,流賊卑鄙下作,竟然掘開無定河在上游築壩,水淹天雄軍,也不知那李自成跟建虜達成了什麼條件,兩家前後夾擊天雄軍。一陣洪水過後,天雄軍損失慘重。有道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北直隸順德府的一座茶樓中,今日是座無虛席,原因無他,城裡最有名氣的說書先生要在這裡講一個新發生的故事。有明一代,消息傳播的途徑並不發達,人們大多只能知曉生活圈周圍的事情,有的人甚至一輩子沒離開過自己生活的地方,信息沒有傳播的媒介,人們的娛樂生活自然也不發達,到茶館聽書或者是去戲院看戲就已經是非常豐富的文化生活了。所以,要是說書先生有新段子,一般都會吸引大量的聽眾前來收聽。

  這兩日,一則重磅消息引爆了從北直隸到南直隸等廣大大明東部地區的輿論,原因非常簡單,很多戲院和茶館在開門營業的時候發現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擺放了一些紙張,夥計或者老闆當然很好奇的將這些紙張撿起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裡面竟然寫的是大明天雄軍在陝北作戰的事情,而且這事發生的時間就在最近。一般戲院或者茶館內都有專門的戲班子或者說書人,老闆們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重磅新聞,可能會成為吸引顧客的好素材,他們立刻將這些紙張交給戲班子和說書人,這些人平日裡乾的就是這個活,雖然紙張上面寫的事情跟流水帳差不多,就是以敘述的口吻按照時間線寫出天雄軍在陝北的遭遇,也沒有夾雜什麼個人情感,可是經過這些說書人的改編,一場天雄軍在陝北遭遇流賊和建虜雙重打擊,盧象升以下一萬多官兵拼死血戰、保家衛國,直至全部英勇戰死的大戲就在說書人的口中誕生,並且還交代了朝廷得知消息之後並沒有給這些將士應有的榮譽,甚至連盧象升的遺體都被建虜搶奪,運回了遼東。這個故事一經說出,立刻在各地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幾乎是場場爆滿,不管是戲院還是茶館,所有的觀眾聽眾都想知道天雄軍究竟在陝北遭遇了什麼。

  說書人剛說完請聽下回分解,端起茶杯正要喝口茶潤潤嗓子,下面的聽眾不答應了,他們聒噪起來,紛紛大喊著:「後面呢!盧大人他們怎麼樣了!」有的人更是激動,重重拍打著面前的桌子道:「他娘的還什麼下回分解,是看不起咱們付不起錢嗎,老子有的是錢,今天就是不睡覺,你也給我把這事說完了。」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個一兩的銀錠子啪的一聲拍在了桌面上,甚至將面前的茶水都給震翻了。眾人看見有個闊氣的主出現,更是群情洶湧,他們大喊道:「對,對,說完,說完!」那說書人看見了桌上的真金白銀,他娘的,一兩銀子,真是遇上財主了,既然大家都想聽,乾脆搞一波大的。

  那說書人扯著嗓子道:「既然如此,諸位,鄙人也是小本生意,大家想聽我沒意見,可是能不能行行好,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話還沒說完,便有大把的銅錢和一些碎銀子往台上扔,說書人後面跟著的小書童忙不迭的在地上撿錢,說書人心一橫,他娘的,什麼時候幹過這麼掙錢的買賣,以前這些人都是摳摳搜搜的,難得今天大方一回。「好,咱們接著說!」他吼道。場下聽眾皆是喝彩,「好!好!」

  「混帳!混帳!逆賊!逆賊!就在咱們腳下,就在大明的中樞,有逆賊!駱養性,你當的好差事!」京師養心殿,崇禎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的面前跪著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崇禎將一打紙張直接扔在了駱養性的臉上。駱養性忙不迭磕頭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微臣失察,微臣失察!」崇禎正要再罵駱養性,可是看了看駱養性不斷磕頭的樣子,畢竟駱養性對自己忠心耿耿,而且有從龍之功,他緩和了一下情緒道:「好了,你起來吧,這件事你們錦衣衛一家去查恐怕弱了一些,朕已經宣曹化淳覲見,待會他來了,咱們再商量一下,讓東廠幫著你們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竟然把這些東西發到了京師。」

  崇禎今日大發雷霆,正是因為這些傳單紙張,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在大明各處冒出來,本來崇禎也不知道這件事,若是在其他各府傳播,錦衣衛恐怕還不會這麼上心,但是輿論一下子傳到了京師,這錦衣衛就不能不上報了,崇禎接到駱養性的密報之後簡直要吐血三升,朝堂之上的事情,民間怎麼會知曉的如此清楚,天雄軍的一舉一動包括一些細節都被描述的明明白白,寫這傳單的人就仿佛看過前線的信報一般,崇禎的第一判斷就是內部人士作案,否則就算有人有這麼大膽子,但是他不了解情況,也寫不了這麼仔細。而駱養性的錦衣衛卻查不到這些傳單的來源,京中的戲班子、說書人已經鋪天蓋地的宣傳開來,這傳單前半段倒是沒什麼,無非也就是把天雄軍在陝北的遭遇給寫出來了,但是後半段可就非常危險了,雖然沒有加入什麼主觀的情感,可是卻將朝堂之上的決定給泄漏了出去,也就是將盧象升沒有得到身後諡號,天雄軍將士沒有得到褒獎撫恤的事情給傳出去了,這對崇禎來說是非常被動的。

  崇禎的性格就是這樣,自詡清高,例如穿帶補丁的龍袍,周皇后自己在宮內織布等等,從信王時代開始,他就在樹立一個勤政廉潔的好皇帝的形象,更是希望天下人都能給自己正面評價,若是出了什麼有損名聲的事情,他也希望下面有人能站出來背鍋。崇禎自己非常愛惜羽毛,不能容忍有損他形象的事情發生,而顯然,這傳單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是天下人不會責怪大臣們,必然會將最後的總帳算在自己頭上。從當日的情況來看,楊嗣昌和高起潛的報告顯然是具有說服力的,但是這傳單一寫,讓人看起來就是楊嗣昌和高起潛是小人暗算盧象升,讓死人背了戰敗的鍋。崇禎現在這麼一想,弄不好還真是這麼一回事,死人不會說話,盧象升和戰死的天雄軍將士也無法回到京師為自己辯解,但是決定已經做了,再讓崇禎收回當日的話也不可能,那天下人會怎麼想,盧象升成了大忠臣,自己豈不是成了聽信小人誣告的昏君?這才是崇禎大發雷霆的根本原因,他迫切想知道,這傳單究竟是什麼人發出的。

  可駱養性查了大半天,竟然一點頭緒都沒有,這讓崇禎如何能忍,京師的錦衣衛可是皇家非常依仗的力量,雖然在魏忠賢時代,錦衣衛已經沒落了,不過那是指全國其他地方,在京師和北直隸,錦衣衛依然保有強大的力量。魏忠賢集團滅亡後,崇禎給予駱養性極大的支持,可謂是京師的每一個角落都逃不過錦衣衛的眼睛,可駱養性愣是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交代,崇禎這是真的急了。

  「混帳,這個曹化淳怎麼還不來!」崇禎也不理睬駱養性,而是等著曹化淳前來一起商議,可是左等他不來,右等他還是不來,崇禎氣的七竅生煙。他喚過王承恩道:「你去看看,這個曹化淳在幹什麼!」王承恩應聲正要出去看看,只見曹化淳提著曳撒的兩邊,從大門處經過廣場,一路小跑著往養心殿方向而來,頭上的翼善冠都歪了。王承恩急忙迎上去道:「廠公,這?」曹化淳面露苦色,「王公公,別提了,先去見陛下,老奴真是火燒眉毛了。」

  曹化淳急匆匆地衝進了養心殿,崇禎見到他正要責問,曹化淳卻噗通一聲跪在了崇禎面前,「陛下陛下,請恕老奴來遲,實在是,實在是外面。」崇禎本來就有些著急上火,曹化淳結結巴巴話說了一半,崇禎立刻問道:「外面到底怎麼了,快給朕說!」曹化淳哭喪著臉道:「國子監,國子監的那幫學生們,就在紫禁城外遊行,說什麼要給盧象升和天雄軍討個公道,孔貞運這個祭酒就跟廢物一般,彈壓不住,學生們鬧起來了!老奴帶著人去鎮場子,這才來遲了。」崇禎呆住了,國子監的學生怎麼也知道這件事了,還鬧了起來,崇禎罵道:「孔貞運!混帳!虧他還是孔子的後人,聖人教化就教出這些個學生嗎?朕要把他撤職查辦!撤職查辦!」曹化淳一眼看見了一邊的駱養性,看他耷拉著腦袋的樣子,一定是方才挨批了,說不定就是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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