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嘉征這個摺子的殺傷力就在於他的主人是一個貢生,要是大臣什麼的,魏忠賢還好解釋,比如說黨派不一啊,政見不合啊等等。可是一個貢生跟你魏忠賢差了十萬八千里,能有什麼交集,可是一個貢生都能上這麼有分量的摺子,可見你魏忠賢在天下士人眼中,或者說在天下底層的老百姓眼中是個什麼樣的形象。就像西方的那個預言一樣,一個馬掌釘的故事。一個馬掌釘丟了導致戰馬的馬蹄鐵掉落,馬蹄鐵掉落導致戰馬腿折斷,戰馬馬腿折斷導致馬上的騎士被甩出去導致騎士受傷,騎士受傷被敵人俘虜,敵人發現他竟然是國王。國王被俘虜軍隊就潰散,戰役失敗了,這就是西方著名的一個馬掌釘的故事。
放在這裡也是一樣,一個小小的貢生憑藉一己之力,硬是撬動了魏忠賢這座大山,而且說得有禮有節,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崇禎待到徐應元念完摺子之後才慢條斯理的對魏忠賢說道:「廠公,你還有何話說?」
魏忠賢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匍匐在崇禎面前,渾身劇烈的顫抖,口不能言。只是不斷的磕頭。明史載,「上立召魏忠賢至,手持嘉征疏付侍者當御讀之,忠賢伏地叩首不能辯。」見到魏忠賢伏地叩首,下面閹黨的文武官員自知不能倖免,很多人都是癱倒在地。而東林眾人都是額手相慶。
崇禎立刻宣布了對魏忠賢和閹黨的處理決定,魏忠賢自知抵抗已經無用,只能是伏在地上等候宣判,大殿外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原來是神機營的將士們來到大殿外,一名副將帶著一大群的士兵來到殿內。溫體仁站出來將處理決定大聲念出,魏忠賢被罷職,崇禎皇帝念他侍奉天啟皇帝有功,將他發配往鳳陽守陵。然後將魏忠賢的黨羽立刻下獄,暫時收押,等待三司會審再定罪。
閹黨大勢已去,崇禎用雷霆手段一天的時間就將閹黨消滅殆盡,魏忠賢怎麼也沒料到,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竟然這麼短的時間就被滅掉了,而且是完敗,閹黨一點還手的力氣都沒有,就像案板上的魚肉一般任人宰割,魏忠賢很詫異,這還是那個謹慎低調做事戰戰兢兢的信王嗎。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
魏忠賢還趴在地上,可是大殿內的哭喊聲已經響徹雲霄,李朝慶、王朝輔、孫進、王國泰、梁棟,崔呈秀、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田爾耕、許顯純、孫雲鶴、楊寰、崔應元這些人一個個被凶神惡煞的神機營官兵拖出百官隊伍,此時他們根本不是五彪,五虎,十孩兒。他們就像那些曾經被他們迫害的人那樣,像死狗一樣被拖走,有的人嚇得屎尿齊流,金鑾殿上立刻泛起了一股難聞的氣味。
朝會散了,閹黨完了,魏忠賢失魂落魄的被幾個神機營的士兵帶回家中,大門緩緩打開,魏忠賢進去之後又緩緩關上,魏忠賢站在院中仔細看了看這個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富貴一場空,皇帝給他的命令是立刻離京。魏廷疾奔兩步過來攙扶住魏忠賢,「廠公,剛才接到很多報告,東廠和錦衣衛受到了三千營和五軍營的衝擊,他們進去按著名單抓人,現在廠衛那邊已經徹底亂了。」
魏忠賢嘆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不到小皇帝竟然有如此手段,是我小看了他,是我小看了他啊,哈哈哈。」魏忠賢笑中帶淚。魏廷見他這個樣子,跪地道:「廠公,為今之計,還是走為上策,順天府已經是是非之地,留在這裡非常危險,既然皇上已經讓廠公即刻離京,那我們就快點收拾行裝走,廠公莫要擔心,我已經將府上最精銳的一百死士安排到城外,順天府到鳳陽距離甚遠,恐有人尋仇,有這一百死士在,可保廠公平安。」
魏忠賢道:「魏廷,你自小就跟著我,也有二十多年了,今後莫要叫我廠公了,東廠完了,錦衣衛也完了。我們的人全都完了。」說完他像泄了氣的皮球那樣,整個人無精打采了起來,失去了往日飛揚跋扈的風采,東廠廠公失去了精氣神那就跟一般老人並無二致了。
魏廷立刻改口:「即便您現在不是廠公了,但依然是魏廷的主人,主人,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務之急是要保存有用之身,一切等到了鳳陽再做計較吧。」
魏廷一番勸說,魏忠賢倒是清醒了一些,沒錯,自己不能死在京城,如今京城的形勢,每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魏忠賢立刻收拾行裝和魏廷一起還有自己的大管家李朝欽加上幾個小太監一起打馬從永定門飛奔而出,城外早就有一百餘名死士在等候,他們全副武裝,帶著斗笠,身上穿著布衣,內罩鎖子甲,長槍短刀全部配齊,每人還帶有精鋼軍弩一柄,異常精銳,這都是魏忠賢花大價錢打造的親兵衛隊,每個人都是武藝高強,馬術嫻熟,戰力是一等一的。魏忠賢聽了魏廷的勸,想到自己還有大把的秘密金銀在江南一個隱蔽的莊園中,他也來了精神,那麼多的錢,進可以東山再起,退可以安享晚年,沒什麼好怕的。
魏忠賢走後,京城內一片哭聲,三大營的將士們按照閹黨名單,挨家挨戶抓人,崇禎下了死命令,對閹黨一定要進行雷霆打擊,但是崇禎還留了個後手,除了罪大惡極在各個彈劾的奏摺里被點名的人以外,剩下的閹黨外圍骨幹暫時不動,比如黃立極等人,崇禎現在不能抓的這麼徹底,他還要辦一件大事才能動手。
魏忠賢一路的速度並不快,只是慢慢前進,反正順天府離鳳陽路途遙遠,魏忠賢雖然倒台,可是一旦人的思想轉變過來,魏忠賢倒是不那麼難過了,竟然還存了遊山玩水的心思,脫了曳撒和翼善冠的魏忠賢,身著白衣,看起來跟個富家翁沒什麼區別,只是後面跟著那麼多死士讓人覺得威壓甚重,駱養性派出一支錦衣衛小隊一直慢慢跟在他的後面,每天匯報魏忠賢的進度。
五天後崇禎皇帝召駱養性前來商議,崇禎問道:「駱愛卿,魏閹這幾天有何動向?」駱養性磕頭道:「啟稟陛下,魏忠賢已經行至河北阜城,他的速度很慢,整天遊山玩水,飲酒作樂,絲毫看不出危機感。」
「混帳東西,朕叫他去守陵是讓他去反省自己的罪過,他還遊玩起來了,如此放肆,如此囂張,他眼裡還有朕,還有大明的律法嗎?」崇禎憤怒道。
「陛下,除了這個,微臣還有一事啟奏。」
「講!」
「魏忠賢在路上不僅遊山玩水,竟然還豢養了一百多死士,這些人裝備精良,不亞於一支軍隊,他們招搖過市,擺明了不將皇上放在眼裡。」駱養性俯首道。
砰的一聲,崇禎將茶杯摔得粉碎,因為憤怒他渾身都在顫抖,半晌,崇禎皇帝咬牙對駱養性道:「駱僉事,你立刻派遣你的人,即刻啟程抓捕魏忠賢,將魏忠賢帶回京城,這次魏忠賢必死無疑,豢養私兵,這個罪名足夠要他的腦袋了。記住一定要將他活著帶回來,朕還有用。」
崇禎秘密差遣小太監調查魏忠賢的財產,發現在京師的宅邸並沒有多少值錢貨,不說金銀,便是那些古玩字畫珠寶這些年魏忠賢肯定貪污巨萬,不可能在京師里這麼少,那就極有可能被魏忠賢藏了起來,崇禎需要這筆錢給邊軍做軍費,所以他要活的魏忠賢。
「微臣遵旨。」駱養性道。
「抓捕有功者官升三級,等這次的事情了結,駱養性,你為錦衣衛指揮使。」崇禎道。
「微臣萬死不能報陛下恩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駱養性叩首道。
駱養性自從被崇禎皇帝救出來之後,崇禎皇帝一直就沒再把他派往南鎮撫司了,崇禎自己內心已經有計較,駱養性就是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的不二人選,他自從自己是信王開始就跟著自己,也該是給他升官的時候了,凡是跟著自己的人都有從龍之功,可不能虧待了他們,寒了忠勇之士的心。
另外,魏忠賢必須死,魏忠賢不死,如何能將閹黨連根拔除,魏忠賢就像一根圖騰,所有的閹黨的妖魔鬼怪都圍繞著這個圖騰,只要這個核心一倒,不愁滅不了閹黨,想到此,崇禎嘴角浮現一抹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當日不直接殺你,用的正是兵法圍三缺一的路數,讓你有生的希望而不拼死相搏,既然你離開了京師還敢豢養這麼多死士,那就別怪我心狠了,這個絕佳的藉口必須利用起來,魏忠賢,你的死期將至,但你死之前要把你的錢吐出來給我大明當軍費,而我崇禎必將青史留名,史書上會隆重的記上一筆,崇禎中興。
「羅孟然,高良月,陳文靖!」
「參見僉事大人!」錦衣衛南鎮撫司,現在全城的局面已經被牢牢控制住,崇禎將駱養性官復原職回到南鎮撫司,駱養性已經接受了崇禎秘密抓捕魏忠賢的任務,崇禎已經交代,如果魏忠賢的人敢反抗,那就格殺勿論,但必須把魏忠賢活著帶回來。
為了完成這個任務,駱養性必須在自己的人馬中選一幫好手,剛才點出的三個人的名字,就是駱養性原來在南鎮撫司時手下的三員干將。總旗羅孟然,高良月,陳文靖。三人在錦衣衛中的關係極好,互相結拜為異性兄弟,他們對駱養性很忠誠,在駱養性入獄之後三人還想營救駱養性,只是東廠和錦衣衛內部戒備森嚴,他們才沒機會動手。
三人武藝高強,手下的錦衣力士也是精幹,是南鎮撫司的絕對主力。駱養性選用他們執行這個任務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魏忠賢有一百多死士,這邊要不派好手去萬一魏閹頑抗反而要壞事。而且這次是秘密行動,必須選絕對可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