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您叫小的來有什麼事?」山西太原城,一座富麗堂皇的庭院內,幾個富商打扮的人正圍坐在一張圓桌旁,幾個人身上的衣著一看就不是通俗貨色,即便是普通富商恐怕都不一定能弄到,因為這四個人身上各自披著一件白狐皮披肩,要知道,白狐就是後世的北極狐,數量稀少暫且不說,因為生活在北極,也就是草原人才能有辦法弄到,而且價格極其昂貴,就算是在草原也是稀世珍寶,更不用說在關內出現,還能人手一件,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到的,而且還不能僅僅是有錢,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的,比如說這個白狐皮,如果你在草原上沒有足夠多的門路,是絕對拿不到這東西的。閱讀М有了白狐皮作為標識,這四個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他們正是被牛金星成為八大家的其中四人,年長一些的是范永斗,剩下三個人是王登庫、黃雲、田生蘭。而這座莊園正是范永斗的產業,在太原,他們八大家的產業那是多了去了,不過不僅僅限於太原,整個西北,都有他們的生意,只是在西北流賊作亂的情況下,他們也比較被動,很多縣城裡的產業都因為兵亂被摧毀了,所以八大家也在考慮收縮產業,甚至將一些產業給轉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而他們本人則更是要考慮到自己的人身安全,當然是躲在太原城裡最保險,不過他們消息靈通,知道朝廷派出大軍前來剿匪,而且最近流賊的日子應該是不太好過,所以眾人也是放下心來,指望著朝廷能滅了闖賊,好讓他們的生意重新擴大。
近期,范永斗收到了一些讓他非常吃驚的消息,今天他特地將八大家中幾個在太原城內的人約來,大家一起商議一下,之所以邀請這些人,也是因為八大家在這麼多年的生意往來當中早就形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雖然他們在平時的生意過程中肯定會多多少少有些摩擦,但是在一些大政方針上一向是同進退,因為他們明白,只有他們同進退,才能對一些事情形成壟斷,才能擠壓別人的生存空間,既然八大家互相誰也滅不了誰,那麼綁定在一起,共同上一條船才是最佳策略,這也是八大家在西北能把控經濟命脈的重要原因,為什麼舉世聞名的徽商總會還有中原和南部的商幫總是不能完全打開這裡的市場,跟八大家的把持不無關係,他們可以說滲透進了西北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只要是有人生活的地方,那一定會有八大家的影子,就算是官府也跟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不能跟他們一刀切割裂開。
幾人坐定,奴僕們上了茶水和點心,范永斗伸了個懶腰,招了招手,讓自己的管家過來,聽見范永斗召喚,管家立刻邁著小碎步快跑了上來,臉上堆滿了訕笑,就恨不得跪在范永斗旁邊了,那倒也是,范永斗在山西可以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在范家做事,要是一個不小心,范永斗絕對能有弄死他的本事,不過雖然日子過得提心弔膽,薪俸卻算挺高,在這個亂世,能拿到管家這個薪俸的人不多,管家看在錢的面子上,只能是默默忍受了。果然,范永斗將管家叫過去一準沒有什麼好事,管家剛將臉湊到范永斗的身邊,呼啦一下,范永斗立刻將手中的水杯端起來,一杯熱茶澆在了管家的臉上,因為是剛出爐的熱水,水溫還比較高,管家猝不及防之下,翻滾在地,捂著自己的臉,殺豬一般嚎叫了起來,還不斷地在地上打著滾。范永斗厭惡地看了管家一眼,對身邊兩個家丁道:「把這個混蛋架起來!」兩個家丁立刻將管家給架了起來,只見管家臉上的皮膚被燙的通紅,想必應該是受了很大的苦楚。范永斗看也不看,低聲道:「哼!你可知道本老爺為什麼要這麼做?」
管家的聲音虛弱的跟蚊子哼一樣,「老爺,老爺,小人一直對您忠心耿耿,實在是不知道啊。」范永斗輕蔑道:「忠心耿耿?一個連茶葉都能調包的人也配在我的面前說忠心耿耿?」范永斗將水澆在管家的臉上,這一舉動著實嚇了其他幾個富商一跳,不過他們不是可憐管家,那不過是范永斗的一條狗而已,這是范永斗的家事,他們沒有權力也沒有必要去摻和。只有王登庫摸了摸自己的白狐皮,他坐的位置距離范永斗比較近,他只是擔心熱茶毀壞了他的白狐皮。幾人聽見范永斗說茶葉調包的事情,頓時也來了興趣,想知道範永斗為什麼這麼生氣。只聽范永斗接著道:「老爺我雖然沒有在江南生活過,但是江南的各種茶葉,我什麼沒喝過。讓你上雨前龍井,你這是雨前龍井嗎?分明是以次充好,不要以為這些小事我都不過問了,你還有你們這些家丁奴僕都記著,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本老爺的眼裡,誰要是做的讓我不滿意了,有你們的好果子吃。」管家一聽,立刻將頭垂了下來,這是說起來也真是倒霉,今天老爺突然通知說讓召集王登庫等人來府上商談,還交代要用上好的江南雨前龍井招待他們,可是管家進了庫房一看,雨前龍井早就基本用完了,剩下的一點底成色也不好看,拿出去反而是丟了范家的臉面,眼見的客人要到了,這個時節,新茶還沒有送到,管家想著要是去請示老爺肯定又要挨罵,還不如自作主張將茶葉給換了算了,便用了普通龍井中的上等貨來代替,可是沒想到范永斗竟然能品出來,管家腸子都悔青了,若是知道老爺品茶的功夫這麼厲害,打死他也不能換掉茶葉。
其實范永斗現在只是在借題發揮,他不過是心中窩了一股無名火沒有地方釋放罷了,正好這個管家送上門來,他便讓這件小事發酵,另一方面也是讓在座的幾個人知道,他范永斗今天的心情並不好。有了這個插曲,他們幾人算是明白范永斗今天叫他們來的用意了,擺明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才對,而且不一定是好事。且聽聽他說什麼再開口,其實這件事情說複雜也複雜,說不複雜也不複雜,一切都源於范永斗這幾日收到了兩封信。范永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家丁將管家給拖下去,然後對幾人拱拱手道:「呵呵,管教不嚴,給幾位看笑話了。」「哪裡哪裡,范員外何出此言,這種管教方式正是我們要學習的,回去之後我們一定將這個故事說給下人們聽,誰要是手腳不乾淨,就是這樣的下場。」幾人都是笑眯眯的拱手回應道,都是商場上的人精,也都明白這不過是范永斗的一個開場白而已,既然他開口了,就讓他接著說下去吧。
范永鬥話鋒一轉道:「今天叨擾大家來,冒昧請諸位前來,實際上是有一樁事情想跟諸位商議商議。」眾人面面相覷,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精芒,對范永斗來說到了這個位置,生意上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了,可是他今天一反常態竟然說有大事,這由不得眾人不重視,幾個人立刻正襟危坐,都不自覺的將身體給往前傾斜了一些。范永斗道:「呵呵,是這樣,這幾天我收到了兩封信件。」話音剛落,王登庫就道:「哦?兩封信件?什麼信件?」范永斗笑道:「呵呵,王老弟的性子還是這麼急,且聽我道來。咱們的生意這些年越做越大,跟北面的聯繫也很緊密,這其中的一封嘛,正是來自北面的。」范永斗這麼一說,眾人頓時感覺有點索然無味,別說是范永斗,他們在座的每一個人跟北面常年都有信件來往,畢竟北面既是他們的大客戶也是他們的重要供應商,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實在是太正常了。王登庫道:「老哥,北面的信件別說是你,就是兄弟我隔三差五也要收到,好像這並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吧。」范永斗搖搖頭道:「若是你們看到信件的內容恐怕就不會這麼說了,當然還有一封信來自西面,這可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黃雲道:「西面?西面還能是什麼地方,難道說是朝廷那邊要跟咱們接觸一下,話說回來,我倒是覺得應該接觸一下了,楊督師上任以來好像還從來沒有跟咱們打過交道,據我所知流賊厲害,弄得楊督師焦頭爛額,恐怕跟上面也不好交代啊。」范永斗搖搖頭道:「老弟,你還真的說錯了,這封信可不是來自楊嗣昌。」黃雲疑惑道:「不是楊嗣昌?那是誰?西面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了。」范永斗神秘一笑道:「李自成。」「什麼!」眾人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