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議政,你的意思是?」李倧問崔鳴吉道。崔鳴吉想了想道:「其實要驗證的方法非常簡單,反正按照禮節我們要上表謝恩,只要我們將訊息送到京師,讓我們京師的人前去上表,不就一目了然了嗎?如果他們真的是皇帝陛下派來的自然沒什麼問題,如果不是,想必皇帝陛下會對這些明軍採取處罰措施的,一旦如此,我們的危機也就解除了。」李倧接著道:「可是若是真的將他們得罪狠了,他們直接撤走,到時候咱們可又是孤立無援的境地了,比起這些人,恐怕金兵對我們的威脅更大吧。」崔鳴吉道:「這個簡單,我們可以請求皇帝陛下對這些人施壓,讓他們出兵幫助我們收復北方領土,除非他們敢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韙違抗皇帝陛下的命令,否則他們就必須幫助我們奪回領土,然後還要乖乖的奉調回國。」
李倧拍手道:「此計甚妙!此計甚妙!就按這個方略辦,寡人立刻修書一封,你用鴿信傳遞到京師,讓京師鴻臚寺我們的人前去上表,看看上面會有什麼反應。」「小臣遵命!」
他們兩人在思政殿門前嘀咕著什麼,宮外的甲午和金尚憲兩人卻顯得有些尷尬,金尚憲其實是最尷尬的,好不容易跟甲午建立起來的感情,因為剛才自己的一時失態,眼看就要付諸東流了,雖然剛才自己沒有將話挑明,但是字裡行間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只要甲午不是傻子,就一定會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且自己等於是對李倧的話的補充,本來自己不應該多嘴,可是實在是忍不住。這人的關係一轉變,氣氛就變得微妙了,金尚憲雖然是奉命來送送甲午,本來也準備在路上跟甲午聊聊天,但是實際上金尚憲已經開不了口了,他不知道該怎樣引起話題,甲午看見金尚憲窘迫的樣子,率先開口道:「金大人,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再談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是一名軍人,軍人要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們在高麗的一切事務都不能由我來擅自做主,要聽大都督的指令行事,作為一名軍人,我敬佩你作為文臣的勇敢,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好了,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金尚憲愣在原地,他看著甲午遠去的背影,終究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砰的一聲,一個上好的大明青花瓷茶杯扔在了地上被摔得粉碎,瀋陽城的宮殿內,皇太極暴跳如雷,他今天沒有戴帽子,頭上的青筋根根凸起,雙手緊緊握拳,一種從腳到頭的怒意充斥了皇太極的整個身體,他的眼睛瞪得滾圓,難以置信的看著桌上的文書,這應該是一封鴿信,只不過被下面的人重新抄送了之後才拿到自己的桌案上,上面赫然寫著南征大軍的情況,這些天以來,皇太極一直在等著阿濟格的好消息,如果按照他的推算,即便是阿濟格目前還沒有消息,他們的軍隊也應該順利的攻下王京,準備往高麗更南部的地方推進了,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沒有收到消息的皇太極有些急躁了,雖然在這期間倒是拿到了多爾袞的來信,說是鑲白旗被留下穩定後方的局勢,大軍已經前出王京,準備展開對王京的攻勢,但是皇太極在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之前心中總還有一絲忐忑。
今日總算是有了前方的消息,皇太極可以說是喜出望外,他已經在幻想著是不是阿濟格已經打到了釜山,占領了高麗全境?可是當送信人進來的時候,皇太極就敏銳的發現了他臉色的不對勁,他的內心咯噔一下,難道說打一個小小的高麗還能有什麼差池不成,想當年阿敏自己帶兵可就把高麗給打了個天翻地覆,如今自己派去的可是手下第一大將阿濟格,犯不著會馬失前蹄在高麗這個地方摔倒吧?皇太極接過文書一看,就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大敗,損失慘重,元氣大傷這樣的字眼不斷出現在他的眼中,而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他迄今為止最大的陰影竟然也赫然出現在戰報上,新軍,又是新軍,這兩個字就仿佛是鋼針一般直接扎進了皇太極的腦子裡,他摸了摸臉上劉毅帶給他的傷疤,又看了看戰報上他的軍隊被明國新軍打擊的慘狀,他忽然仰天咆哮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走到哪裡,他們就出現在哪裡,難道我們大金國,難道我皇太極真的逃脫不了這個陰影嗎?」
「父汗!鮑先生在宮外求見。」正當皇太極在發泄自己情緒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皇太極正準備發怒,到底是誰這麼不長眼,竟然敢在自己發怒的時候來打斷自己,當他準備抬起頭訓斥的時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長子豪格的臉,一口氣被皇太極硬生生的給壓了下去,原來,宮外的豪格早就收到了這個消息,本來他還猶豫要不要將這個事情告訴父汗,可是當他看見戰報上新軍的字眼的時候,他知道,這件事情已經非常嚴重,自己沒有資格瞞著父汗,所以他立刻請來了鮑承先,將這件事情告知他,然後先派人將戰報送給了皇太極,再約上鮑承先一起進宮來面見父汗。
現在皇太極雖然掌管著整個金國的軍政大權,可是他也不可能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因為有八位旗主的存在,所以很多事務都交給他們去做,豪格作為皇太極的兒子,也是未來擁有最大可能的接班人,豪格自然擁有許多優先的權力,或者說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便利,比如,最近皇太極就讓豪格掌管了一些管理文書的權力,其性質就像是大明的內閣,皇太極正在考慮建立一個類似於大明內閣的組織,來分擔其肩上的擔子,大金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皇太極畢竟是一個人,他的體力和精力也是有限的,如果能讓多人共同來分擔這個管理國家的任務,而皇太極將主要精力用來控制軍事行動,這樣將會輕鬆很多。
而最重要的是,皇太極已經不再認同當年努爾哈赤設立的八旗議政制度,因為現在的國情跟當時已經不一樣,八旗有了不少新鮮血液不說,並且因為皇太極的根本政策的變化,已經加入了漢軍八旗和不少蒙古士兵,也就意味著,這些人在以後或者說在不久的將來也需要擁有發聲的權力,要讓他們完全不發聲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須要有一個新的組織來代替八王議政,讓漢軍蒙古軍都有提出自己意見的權力,再說現在自己的陣營里有了不少漢臣,這些漢臣的智慧是得到皇太極認可的,所以他要將這些漢臣的智慧集中起來運用,並且不能讓他們被滿臣威脅干涉,所以只要能有這麼一個組織,皇太極將會很樂於跟他們一起商討國事。
皇太極臨時讓豪格來充當這個組織的總管,也是因為豪格是自己兒子的緣故,無論如何,自己的兒子總是能讓人放心的,將下面送上來的文書讓豪格先過濾一遍也是一種對豪格的鍛鍊,由此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皇太極硬生生將一口氣憋下去,氣血不順,他張開嘴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他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吐血了,反正基本上只要是關於明國新軍的事情,總會讓他氣的吐血,這樣發展下去他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自己被劉毅給活活氣死。豪格見狀大驚,立刻衝上去扶住皇太極大喊道:「父汗!父汗!」皇太極用手捂著胸口擺擺手道:「放心,本汗還死不了,只是剛才實在是氣憤難當,你先請鮑先生進來吧。」
豪格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皇太極兩眼,只見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還是出門對門邊的侍衛說道:「你先去請醫生,如果等下大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立刻進去診治。」「奴才遵命!」侍衛領命而去,隨即鮑承先在豪格的接引下進了內室。皇太極看見鮑承先進來,有氣無力的用手指了指身邊的座位,示意鮑承先隨意,然後又擺擺手,讓豪格出去。豪格一愣,旋即又釋然,恐怕在父汗眼中,他還沒有到可以單獨和父汗商議軍國大事的程度,鮑先生是父汗的第一謀士,自然是有資格的,豪格雖然內心非常想留下,這也代表了皇太極對他的一種認可,但是既然皇太極有令,他也不敢違抗,還是乖乖的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鮑先生,事情你都知道了吧。」皇太極輕聲道。鮑承先的注意力卻不在皇太極說的話上,而是看了看桌上還隱隱透著血漬的白巾,看來這件事情對皇太極的打擊不小,也難怪,每次新軍出手都是恰到好處,仿佛算準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