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的手一把抓住了那金線。
金線被他握住,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殷念看見元辛碎那一雙墨黑的瞳變成了霜白色,好像籠罩著乾坤萬象,冰冷的像是捧了極寒之地山脈上久凍不化的新雪嵌進了他的眼睛裡。
三千墨發已經拖曳到了地面。
他竟用手生生掰斷了纏裹著他的金線。
「你竟然?」鳳輕就像是看見了天地在她面前崩塌一樣驚恐。
她帶著眾人連連後退。
那本來已經能控住不動的八張嘴又一起七嘴八舌的動了起來。
「你竟然不想死了?」
「哈哈哈哈。」她大笑,像是樂極了。
可下一刻她臉色巨變,扭頭瞧了瞧殷念,又看看逐漸將金絲扯斷的元辛碎,金絲每扯斷一根,元辛碎額頭上的汗珠就多幾分,就好像扯斷這些金絲,不是在救他自己,而是將自己推向另一條絕路般痛苦。
鳳輕卻驟然扭頭。
朝著身後的灰袍侍衛厲聲道:「找我爹爹來!多找人來!」
不用她說,當看見元辛碎的異變出現時,灰袍人就已經扭頭回了金門去搬救兵了。
看著他們的反應,這一刻殷念無比確認,他們是真的認識元辛碎。
和認識她的那種感覺又不相同,對她,這幫人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從容,她好像只是這幫人解悶的一個小玩意兒。
但對元辛碎,她們是又怕,又恨,像是老相識。
元辛碎扯斷最後一根金絲時,他身影若風,瞬間就來到了鳳輕面前,抬手無數磅礴靈力湧起,手上骨鏈順著他的手臂如蛇爬出,瞬間就吊住了鳳輕的脖子,將人猛地提起。
鳳輕面容扭曲滿臉痛苦,兩條腿不斷的在空中晃蕩。
而殷念再也不猶豫。
見突然變了個模樣的元辛碎竟將這幫人都震在了原地。
殷念將所有疑慮都壓下,當機立斷提刀趕向了後方。
要快!
她只有一刀的機會。
鳳輕不過是那個世界一個小輩,縱然天賦卓絕也是個小輩。
真正的強者還沒來!
「要在他們來之前打開出口。」讓大家跑,博取那一線生機。
老祖們的猜測是對的,出口有了,但她卻沒有鑰匙。
殷念的衣服瞬間鼓脹起來。
她大喝一聲:「讓開!」
一雙手都已經見了白骨的安帝果斷帶著一幫人空出位置。
龍刀終於見了光。
天空中傳來一聲劇烈狂猛的龍嘯聲。
獻月融入了這一刀之中,天邊被撕裂一角。
一刀掃過了周圍的灰袍侍衛,那些灰袍人瞬間被砍成兩截。
殷念的兩手炸開,脊背後的鳳元一鼓一鼓的,像是要從她的身體裡鑽出來。
可殷念的兩隻眼睛卻死死的落在那鎖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鎖上。
他們聽見了鎖被切割的『咯吱』聲。
安帝大喜:「成了!」
可『嘭』的一聲,那鎖被劈的跳起又重重的落了回去。
鎖頭上,有一道很淺很淺的痕跡。
安帝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怎麼會?」
下一刻一道骨鏈飛至,再一次點燃了眾人心中那把希望之火,殷念做不到,元辛碎呢?
骨鏈如蟒纏繞在鎖頭之上。
而鳳輕沒了骨鏈的牽制,捂著喉嚨跌在地上,金骨還十分堅硬,難殺的很。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邊咳嗽一邊笑,「元辛碎,元神,就憑現在的你,想破我鳳家與沐家半神出手鍛造的靈鎖?」
「你還是省省心吧。」
鳳輕像是瘋了一樣,明明脖子上還裹著勒痕,明明怕元辛碎怕的要死,卻大笑道:「元辛碎,你竟不死?你竟為她不死?」
「你這個瘋子!」
鎖頭掙開了骨鏈,宛如一塊磐石一樣堅固不已的立在那兒。
殷念雙眼已化成了血紅色。
什麼真相,什麼鳳輕什麼沐家少年,什麼羈絆,她此刻統統都不去想了。
看著金門那邊顯然變得越來越恐怖的氣息。
她舉起龍刀,大吼著一次又一次全力劈斬在那鎖門之上,出口不開。
還談何未來?
真相會隨著他們萬域的覆滅腐爛,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重要的?
真相是為了讓活人走出誤區,找到生路。
「開不來門,談何生路?」殷念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泣血。
她算過或許一點機會都不會有,算過或許能找到通道。
可這般給她希望,明明生路近在咫尺,卻怎麼都打不開的痛苦才是在挖她心肝嘲她天真。
安帝等人都不忍再看。
殷念一頓狂砍也沒能撼動這鎖頭絲毫。
她垂著頭,終於像是砍不動一樣,狼狽的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殷念……」安帝不忍的上前一步。
元辛碎那雙霜雪瞳仁落在殷念身上,他抬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肩膀。
卻見殷念突然抬起了頭。
她眼中充斥著瘋狂之色,哪裡有剛才的頹喪之意。
「既然破不開。」
殷念深吸一口氣,面相鳳輕,還有她背後源源不斷湧出強者的金門,「那就殺吧。」
「殺夠本!」
「都給我出來!」
她一聲爆喝。
周圍的陰影里突然就鑽出了無數魔族。
它們從剛才開始就沒有露面,直到這一刻才盡數衝出。
魔元素開始於萬域內狂歡。
鳳輕的紅須沾染上魔元素,就仿佛被燙到一般縮了回去!
「怎麼會?」鳳輕看著天空上密密麻麻的魔族,「魔族早就覆滅了才對?你們這些骯髒的畜生,爛了的壞種!」
她驟然惱怒。
方才看見殷念背後的魔翼她以為殷念是魔族餘孽。
但她以為只有殷念一個,所以才藏的好。
可為何有這麼多?
鳳輕臉色微變,「如此多的魔族,為何我們的守犬沒有將廢地的情況匯報上來!」
「果真你們覆滅魔族,不只是因為魁隙被毀,你們是害怕吧?當年。」殷念扭動手腕冷聲道,無數魔族傾巢而出。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既然只剩下死路,那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魔族本就好戰,多年的苦難都沒有磨平他們的意志,如今他們的王就在面前,更不能讓他們退卻。
殷念像是完全不管不顧了一般,朝著鳳輕衝殺了過去。
元辛碎骨鏈剛揮出。
便有人踏著磅礴怒意而來。
鳳家主凌空一掌,壓的萬域齊齊顫抖。
「元辛碎!」
他怒吼,眼中是癲狂笑意和厭惡,「你竟不死?」
「就為了這廢地的一隻螻蟻?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辛碎冰冷的眼眸掃他一眼,骨鏈纏繞在了殷念的身上護著她,隻身朝著鳳家主迎了過去。
安帝的兩隻手還落在那鎖頭上。
他眼中爆發出孤注一擲的狠意。
「爹爹,你做什麼!」
安菀微微顫抖。
「我沒有殷念那麼強的實力,但一道痕跡不夠,就兩道,三道。」
安帝想要自爆。
「總能讓這鎖開的!」
「為人師表,怎麼能將擔子都丟給自己的學生呢?丟不丟人?」
他的氣息一再暴漲,將安菀整個掀飛出去。
「爹!」她尖聲大叫,悽厲無比。
殷念也若有所感的轉過身。
「噠」
一聲輕響。
一團小小的影子。
從安帝腳下的陰影中冒了出來。
那東西弱的一腳丫子就能被踩死,捧著一個不斷扭動的金光。
金光凝成了鑰匙的模樣。
打算拼命活捉鳳輕威脅鳳家主的殷念愣住了。
一雙霜瞳的元辛碎也愣了下。
鳳家主和鳳輕更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
「那……那東西怎麼會……」鳳輕驟然尖叫出聲,這一次是真的失控了。
殷念看著那團熟悉的黑影突然出現,像從天而降的英雄,卻萬萬沒想到是它?
「影?影魔??!」魔族裡最弱的影魔,毫無作用甚至在一開始,毫無頭腦帶著殷念過白頭山借路的時候,將殷念的身體摔下去正正好砸在元辛碎面前,導致兩人糾纏至此的影魔?!
影魔扭過自己那張呆呆的臉,迎著陽光,它抖了抖,從影魔的軀體裡,一個男人模糊到看不清楚臉龐的虛影緩緩走出。
他左手持摺扇,右手拿一個占卜羅盤,端的是風度翩翩。
摺扇刷拉一樣撐開。
正面寫著『先人一步』,背後寫著『知通萬物』。
他衝著殷念笑道:「呦,咱們的小福星,終於見面了?」
噠噠。
鑰匙,插進了那鎖眼裡。
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