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7章 攤牌之後

  烈火灼燒過後總會帶著嗆人的煙和火的氣味。

  可這裡不僅僅是這樣的氣味。

  還有濃郁的焦味兒,毛皮和肉,在火焰里一點點被烘乾乾淨後留下的殘忍氣味。

  混沌藤的原身盤踞在這村莊裡。

  他腳下還踩著一副未能逃出生天的軀體。

  那軀體已經被燒成了黑炭。

  身上大大小小還有不少的傷口。

  黑炭一樣的腳被混沌藤踩的直接翻著往上壓折。

  也不知道死前吃了多少苦。

  混沌藤將腳下的黑炭踩成一團烏沙。

  面無表情的看著大巫所在的村子方向。

  冷嗤了一聲,像是不滿,又像是滿意了。

  「我倒是忘記了。」

  「那地方還有個老不死的。」

  「也是。」

  「那老不死的向來命硬,可惜了。」

  他輕聲嘆息。

  因為心情不好,一腳踹開了旁邊不少被燒焦的殘骸。

  他悠然走在這片殘骸之中。

  仿佛只是隨手摺了一朵花一樣。

  而剛才被他用腳踹開的,正是一塊被燒了一半的大木板。

  木板下是三具同樣被燒成了焦炭的黑屍。

  看得出是一家三口。

  只是女人的胸口留著一個碩大的洞口。

  像是被類似橫樑或者是尖銳物體洞穿後的傷口。

  她身上沒有扭曲的痕跡,看得出是利落是死了後才被燒的。

  而她身邊兩人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身邊的男人屍身比普通男人的屍身要高大太多,他死死蜷縮著身體,而他的懷裡還躺著一個小女孩的屍骨。

  小女孩的手腳都扭曲。

  看得出在死前因為火灼遭受了劇烈的痛苦。

  可惜一家三口的屍骨才露出。

  便被底下衝出來的混沌藤的藤聲不耐煩的掃到一旁去了。

  就仿佛這只是一團不值一提的垃圾一般。

  混沌藤慢悠悠走向林子深處。

  「看來數量還是太少了。」

  「不過我有的是時間。」

  「可以陪著你們慢慢耗。」

  他的聲音消散在風裡。

  ……

  而同一時間。

  丁婆正死死抓著手上的拐杖,一雙眼睛牢牢盯著面前的殷念。

  殷念雖然身軀縮小了。

  可她確實不是靈魂也跟著變小了。

  之前屢屢試探,卻不敢真正撕開這裡的秘密。

  就是擔心這裡的人會做出什麼對她不利的事情。

  可當她意識到這裡的人都是好人之後。

  這一層顧慮就沒有了。

  「你……」丁婆眯起眼睛,正想說什麼。

  殷念卻已經再一次開口了。

  「那些晚上才被允許出來的人。」

  「是不是已經死了。」

  死寂驟然降臨在兩人的周身,丁婆握著拐杖的手慢慢變成了一片慘白之色。

  她臉上的瘡開始變紅,甚至往淺紫色去。

  足見丁婆此刻心緒起伏之大。

  殷念卻好像沒看見一般,輕聲說:「你們這裡的孩子,日日搓香。」

  「紅繩,鈴鐺,若只是這兩個我肯定猜不出用途。」

  「可高香能做什麼呢?」

  「它只有兩個作用。」

  「敬神,安魂。」

  「我思來想去,以村子裡目前的情況,怎麼都和敬神沒有任何關係。」

  「那便只能安魂了。」

  「他們第一日的時候,看不清楚面容,是因為他們早就死了,而且各個都死狀悽慘。」

  殷念輕聲問:「是因為死的太過痛苦,所以亡魂難消,亦或者心頭有執念,苦苦留在這裡是嗎?」

  她瞧見了太多被困或者主動困於這煉獄一樣的人世的靈魂。

  景光相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麼?

  「你到底是誰。」丁婆的聲音徹底變了。

  她一步步朝著殷念走來。

  在殷念面前站定,伸出手將人一把扯了過來。

  「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就好像只要殷念說出自己的目的,只要她是奔著對村子不利的目的來的。

  那丁婆就會毫不猶豫的掐斷她的脖子。

  哪怕昨天她才費盡千辛萬苦的將她救了回來。

  「既然你知道母樹。」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是誰。」

  殷念輕聲說:「萬域,殷念。」

  丁婆的眼瞳驟然睜大,不敢置信的後退了一步。

  『滴答』一聲。

  有雨從天空上落下。

  殷念仰起頭,天空上不知何時凝聚了一場暴雨。

  厚重的烏雲將天空上本已經開始下墜的落日給擋住了。

  就像是提前進入了黑夜一般。

  伸手不見五指。

  深山老林里的驟雨遠比外面的要恐怖,那些高大的樹木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扭曲喊冤的鬼影,要掐著人的脖子將人送上西天。

  盤腿坐在床上休息的大巫睜開了眼睛。

  外面已經開始騷動了起來。

  大家對這種天氣非常熟悉,卻依然帶著驚慌。

  「快走!」

  「天黑了!」

  原本還在外面小小放風的孩子們飛快的被大人們拉進了屋子裡了。

  砰砰砰的關門聲不絕於耳。

  原本還算是有點人氣的村子。

  在此刻就像是突然被人隔斷了所有聲音,只有雨滴毫不留情砸落在地上濺開細碎小珠的聲音。

  大巫走出了屋子。

  他仰頭看向了天空。

  第一次取下了一直罩著自己臉頰的帽兜。

  露出了他藏起來的那張臉。

  他臉上一個膿瘡都沒有。

  只是青白的膚色讓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活人。

  這是一張雌雄難辨的臉,如果殷念在這裡,肯定會感慨,上一次看見這樣漂亮的臉,美到分不清男女的臉的時候。

  還是瞧見白娘娘的時候。

  但很顯然。

  這人和白娘娘並不是一道人。

  他伸出手。

  接下了從天空墜落的雨滴。

  而那些匆匆忙忙跑回家的人也沒有待在屋子裡,而是靠近窗邊,興奮的竊竊私語。

  「終於又下雨了。」

  「太好了。」

  「咱們這裡難得見到一次雨水。」

  「是啊,大巫能用雨水清除他們身上的怨氣。」

  「快些準備吧。」

  大家看了一眼窗外。

  壓著自己內心的激動之情。

  又開始忙碌起來。

  一個兩個都走向了自家的地下室中。

  殷念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

  在這平平無奇的一座座小屋子裡,竟然還藏著很深的地下室。

  地下室並不陰暗潮濕。

  相反。

  居住條件比他們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好多了。

  一家底下總有那麼一兩個人,被繩子裹住。

  鈴鐺滿身。

  他們正在白日裡沉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