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9章 她們手法生疏,你們忍忍

  殷念看向了身後那群拿著法器的女人。

  「我不需要你們接客。」她字字敲擊在那些女人身上,當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那些女人就已經吃驚的瞪圓了眼睛,瞳孔因為過于震撼而驟然縮擴,但隨之而來的是世界被顛覆後。

  爭先恐後從心裡冒出來的更大的恐懼感。

  她們滿臉畏懼的看著殷念。

  以前那些樓主對她們壞,惡毒,但那樣的壞已經有了一個『固定模式』,她們在這樣的模式里尋找自己艱難的求生之道。

  可新的『規則』出現了,她們還能用原來那一套方式活下去嗎?

  會死更多的人嗎?

  她們腦海中湧出了更多不好的想法。

  不怪她們想法小雞,實在是她們的人生從來只有往下走,再往下走,希望從不曾落在她們身上,自然不會去做『異想天開的白日夢』。

  「但是我需要你們變強,為我所用。」

  殷念深知,這些人已經在非人的折磨和規訓下,變得失去自我。

  不可能直接來一個『愛的感化』就讓她們變成正常人。

  她們的世界已經被扭曲了。

  她們不明白力量的滋味兒,更不知道擁有力量的天地是怎樣的天地,沒有見過的人生,是無法想像出來的人生。

  她們甚至畏懼力量。

  殷念不介意將她們救出去,或許說來這裡就是為了將她們救出去。

  但這樣的她們,出去了真的能活下來嗎?

  殷念深知即便外面的叛徒也好,那些心懷惡意的人也好,已經被他們查殺了一輪又一輪。

  可惡意是殺不完的。

  她們這樣毫無自保之力,甚至連完整人格都沒有的存在,出去了運氣好的,可能在一些淳樸點的地方安家,可大部分人就像是香甜的肉一樣,只會招惹來無數蒼蠅和餓狼。

  「這些人,應該都是你們的熟面孔,他們平常對待你們,非打即罵。」

  她在記憶里都看見了,所以也相信她們的麻木表層下,定是藏著什麼難以發泄的情緒。

  「所以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

  「拿起你們手上的刀。」

  「殺了他們。」

  殺?殺人?

  她們瑟縮了一下。

  她們這輩子都只處於隨時會『被殺』的恐懼中。

  上下位置顛倒,讓她們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她們能殺人?殺了人之後,還能活著嗎?

  還是說這個新樓主,有什麼怪癖不成?

  她們瞧著那些鋒銳的武器,那種刻入骨髓的恐懼就爬上她們的頭皮,那是一次次挨打後形成的自然恐懼,只要摸一下尖刀,碰一下火,這種危險的東西,她們就會被毒打一整夜。

  那些人知道打哪裡又痛,又死不了。

  她們拒絕回憶這些不堪的記憶,可恐懼卻無法被輕易的抹除。

  「你們想離開這裡嗎?」

  「想離開這裡,跟我走的,就拿一顆人頭來跟我換自由。」殷念就像是一個既有耐心的老師。

  將誘餌放在了膽小的幼獸面前。

  叫她們走出那個困住她們去被她們自認為是『安全巢穴』的牢洞。

  那些被壓在地上趴著的男人目眥欲裂。

  這一次。

  終於輪到他們在下,為人魚肉了。

  這種替位後的荒謬感,讓不少人都尿了出來,平常不斷耀武揚威的人,尤其是那些甚至躲在這『世外桃源』都不需要上戰場的酒囊飯袋,膽子都被嚇破了。

  他們痛哭流涕,想要求情,可嘴巴也被殷念堵了個嚴嚴實實。

  就在那些女人還在猶豫的時候。

  一個身影最先沖了出來。

  她一把奪過了一個女人手上拿著的刀,走過去,一把提起了一個男人的脖子。

  就像是在家裡殺雞,殺鴨一樣。

  將男人的脖子高高扯起,刀尖割斷了他的血管,又壓著他噴血的腦袋,一刀刀的尖叫嘶吼著砍下去。

  「殺了你們!」

  「你們害死了我女兒!」

  「殺光你們!」

  她將一個男人的腦袋砸的稀巴爛之後。

  瞪著眼睛喘了一聲粗氣。

  又連滾帶爬的爬起來。

  去抓第二個男人的頭髮!

  如法炮製。

  她的手不斷的顫抖。

  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滾滾落下。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些年輕姑娘。

  她聲音悲切,「你們都被騙了!」

  「外面好的很!」

  「外面,女娃子也能上學。」

  「不用怕蟲族。」

  「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她強不強!比男人都厲害!」女人一刀又割開了一個男人的脖子,聲淚俱下,「女娃子都提著刀,穿著漂亮的衣服。」

  「是我的錯。」

  「我女兒為什麼要投生到我的肚子裡。」

  「生在這個鬼地方。」

  「她本來是不用死的啊!」

  「你們愣著幹什麼!」她看著她們。

  像是看著千千萬萬個,和她女兒一樣的女孩。

  「你們一點都不恨嗎?」

  「殺了他們!」

  像是被人推著走。

  一句又一句話推著她們往前走。

  終於有人動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

  或者什麼都沒想。

  她走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個人面前,這人曾經掐著她的脖子,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傷口。

  女人抖著手。

  一刀砍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迅速的抽搐了一下。

  可這一下下去。

  只是輕傷罷了。

  但是好疼啊!

  他血管暴起,死死盯著這個女人。

  可殷念的聲音卻在身後傳來。

  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她們都是新手。」

  「不太會殺畜生。」

  「手法會比較生疏。」

  「你們忍忍。」

  有了一個人領頭,看著她邁出第一步,對其他人來說,好像自己跟著邁出那一步也變得不那麼艱難了起來。

  很快血腥氣就籠罩上升。

  飛快的將整個村落都包裹了起來。

  「這些人,等會兒一起帶走。」殷念看著這些砍了人頭之後,捏著那些人頭有些恍惚還沒從驚天巨變中回過神來的女人們說,「確定沒問題了再帶走。」

  最後一句話是壓低聲音對元辛碎說的。

  元辛碎點點頭。

  這是要他通過查探記憶,查查看她們是否乾淨的意思了。

  畢竟這一次清理了不少叛徒出去。

  若是再夾著幾個奸細帶回去,就不好了。

  殷念安頓好了這裡的人。

  卻被一個女人拉住了。

  她回頭,看見是一個不過三歲的女童。

  她還小,拿不住刀,自然也不用殺人。

  可在她眼裡,本該是『殺人狂魔』的殷念,卻不知怎麼的,她並不害怕她。

  「那個。」

  小孩兒說的磕磕巴巴的。

  看了一眼跟在殷念身後的景朝生,「這裡還有一個地下室。」

  「關押著很多從外面來的姐姐。」

  「你們能救救她們嗎?」

  很奇怪。

  在小孩子非黑即白的世界裡,滿身煞氣的殷念是白的。

  她不懂別的。

  只知道那些人很壞,樓主很壞,打她們,不給她們吃飯,還會剝她們的皮,明明她們什麼事都沒做錯,為什麼要收到懲罰?

  可這個漂亮的姐姐一來。

  就將他們都懲罰了。

  沒錯。

  在她幼小且已經有點被扭曲的世界觀里,這不是殺人。

  這是『懲罰』,畢竟樓主都這麼說了不是嗎?

  剝皮是懲罰。

  讓姐姐們脫光衣服也是懲罰。

  可樓主他們做錯了,所以收到懲罰。

  新樓主很好。

  她是這麼認為的。

  果然。

  殷念低下頭看著她,那眼睛澄澈溫暖,沒有半點令她不適的感覺。

  小孩對情緒的感知,有時候是接近生物本能的敏銳。

  「帶我去看看。」

  小女孩露出一個笑容抓著殷念的手就往樓底下跑。

  底下竟然還藏著暗門。

  「姐姐們好可憐的。」

  「我平常就給姐姐們送吃的,樓主說我還小,等再過兩年才能接客。」

  殷念低頭看著小孩兒毛茸茸的腦袋。

  她現在不過三歲年紀。

  再過兩年也只有五歲。

  殷念閉了閉眼睛,壓下心底已經無處發泄的殺意。

  外面那些女人已經過的十分艱難。

  可即便這樣,在她口中的『姐姐們』竟然還是可憐的。

  那到底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呢……

  暗門打開。

  裡面燃著燭火。

  她看見了無數的鎖鏈。

  叮叮噹噹。

  走道里是用稻草鋪著,上面都躺著一兩個女人。

  她們的手腳被銬住。

  有人抬起了頭。

  尋著聲音看過來,「暖暖,是你嗎?」

  她的眼睛軟軟的凹陷下去。

  是被人挖了眼睛。

  只是她的脊骨是直的,哪怕身體有殘缺,但能看出精氣神和外面的女人不一樣。

  「姐姐!」

  被叫做暖暖的小女孩跑過去將人扶了起來。

  高興的說:「樓主死掉啦!」

  那女人猛地怔住了。

  而殷念的視線已經越過了這個女人,落在了身後那些人的身上。

  有的女人被斬斷了手,有的女人被斬斷了腳。

  還有更嚴重的。

  那鎖鏈就從她們的胸膛肩胛骨上穿過去。

  像是勒著一隻不怎麼聽話的牛。

  圈著準備養肥的豬。

  「殷念?」

  人群中。

  一個女人突然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

  她滿臉的污泥和血,盯著殷念像是在看一個好似下一刻就會碎裂的夢境,聲音顫抖,「是殷念嗎?」

  殷念認不出她是誰。

  可她認得。

  那瞎了眼的姑娘抱著暖暖,激動的摸索著撐著牆壁站起來,「殷念?」

  「你說說的那個殷念?」

  「外面的人來救我們了嗎?」

  「那畜生真的死了嗎?」

  殷念唇色微白,可體內像是燒了灼灼的火。

  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些女人和外面的女人不一樣。

  她們不是生在這個村子裡的。

  是從外面領地上拐進來的。

  「殷念!」那最先認出她的女人已經撲了過來。

  只是她的胸膛處有鎖鏈,將她的血肉都勒緊,在她發出慘叫聲之前。

  殷念一刀斬斷了那鎖鏈。

  那女人一把撲了過來抱住了她,仰起頭的時候淚流滿面,「我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救我們的!」

  「你那麼聰明。」

  「就算別人發現不了,你也能發現!」

  「領地上的王家,李家……他們都和蟲族勾結了!」女人的聲音字字泣血,「他們在外面專門挑絕戶女下手!」

  「要天賦不差的!」

  「他們要給混沌藤孕育優秀的種子……」

  女人受傷極重,聲音激動無比。

  很快就大口大口吐血,可她還想繼續說。

  卻被殷念一把摁住了。

  「沒關係。」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殷念聲音微涼,「休息吧。」

  「你應該很累了。」

  「撐這麼久,辛苦你了。」

  她能看出,這裡的女人,眼神都和外面的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看見過外面的情況,也清楚這裡到底是怎麼樣一個閹割煉獄,所以她們一次次的互相鼓勵,互相支撐著咬牙挺下來了。

  「我知道的!」女人情緒崩潰又激動,像是終於看見了希望,但也因為希望,絕望更洶湧的伴隨著曾經受過的苦難反駁過來,「我知道你們肯定會來救我們的。」

  「我告訴她們。」

  「現在不是以前了。」

  「現在我們人族更厲害了。」

  「等清理完蟲族,你們就會整治人族內部的事情了。」

  她肩膀發抖。

  殷念給她渡了點精神力。

  女人終於睡著了。

  她摸到了女人的根骨。

  都已經被毀了。

  她再也不能修煉了。

  大概是村子裡的人太少,而混沌藤想要在這些地方培養出自己想要的『人才』,用來繼承貪喰皇血脈。

  就得不斷的抓新鮮的『血液』注入進去。

  這讓殷念想到了景瑩。

  曾經是景家的孩子,天賦受損,但是她依然是景家人,生下的孩子帶著景家的血脈,說不定能出一個天才。

  而這裡。

  又躺著多少個『景瑩』呢。

  殷念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臉頰。

  輕聲說:「走吧。」

  「出去。」

  蝸蝸他們扶著這裡的女人們慢慢走到出口處。

  「不止是我們。」

  「還有那些村落里的女人。」

  那瞎了眼的姑娘很顯然在這裡待的時間算是比較久的。

  此刻雖然激動,但也能將重要情報告訴殷念。

  「她們生下來就在這些地方,都什麼年代了。」

  「還秉持著以夫為天的想法。」

  「但這不能怪她們。」

  「因為這個地方就是這樣的。」

  「她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也是能拿起法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