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
混沌藤已經殺到了殷念面前。
可比他更快的。
是天地核心一聲輕輕嘆息的聲音。
法則像是籠罩在天空上的十色光,時間在扭動,連同空間一起,就像是一個即將炸裂的肥皂泡泡。
這樣大的陣仗。
即便是再開心。
元車也注意到了。
他皺起眉頭,一句疑問還沒問出來。
無數光束便兜頭落下。
他親眼看著那一束光就將面前的阮傾妘罩住了。
阮傾妘臉上半點吃驚的神色都沒有,反倒是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抱歉。」
便消失在了他眼前。
他下意識伸出手。
卻只撈了個空。
而不止是阮傾妘,殷念他們也是如此,連同那突然出現的第二個混沌藤,眾人都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
就通通不見了。
景泱下意識看向四周。
卻怎麼都找不到那個小小身影。
直到有人在地下聲嘶力竭:「娘……」
她才看見同樣被籠罩在光束中的景朝生。
他正努力的朝著她揮著胳膊,好像恨不得將自己的胳膊就此揮斷。
大概是這會兒不說,便再也沒機會說了。
景朝生壓抑不住心中的衝動,在最後一刻說:「爹說他在這世上,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了。」
「那顆糖真的很好吃。」
景泱眼瞳慢慢睜大。
這句話。
她好似在那裡聽到過。
小甜蟲決心替她去死的時候,便說過。
她是這世上,他最喜歡的人。
那一瞬間。
她終於明白了什麼一般,雖然心有不解,可看著景朝生和自己很相似的臉,又想到他對自己生父閉口不談的模樣。
眼睛突然就酸澀無比。
同時心驚肉跳,一聲接著一聲。
她知道他是誰了。
她下意識伸出手。
「你……」
可下一刻,那孩子便在她眼前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她腦海中似是有風暴翻卷。
所有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一般,有詫異的,有傷心的,更有警惕的。
可這一刻,他們臉上的神情都像是定格了一般。
和殷念他們相識相遇的一切,都像是被風吹散的沙子一樣,消失不見了。
如手握流水,握的越緊,流的越快。
不知過了多久。
景泱才聽見旁邊一道聲音響起來。
「景泱?」
是蘇青元的聲音。
她在自己面前抬手招了招,一臉驚悚,「你,你怎麼哭了?」
她?哭了嗎?
景泱下意識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頰。
卻真的摸到滿手的淚水。
景泱愣神,她怎麼會哭呢?
「不是,我們今日不是來這裡追殺那些逃回來的蟲族的嗎?」蘇青元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他們的腦海里已經完全沒了關於殷念他們的記憶。
只記得自己大獲全勝,現在追來就是為了殺蟲族。
雖然心中有些彆扭,總覺得怪怪的。
但記憶又不會騙人。
景泱捂著自己的心口,她想來做事效率奇高,在這種追戰途中,怎麼會分心呢?
還滿臉淚水?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奇怪,卻實在說不出那份奇怪在哪裡了。
而就在這時。
亦有人直接高聲奇怪的喊了一句,「那什麼,元車你小子咋回事?」
「咱們是來上陣殺敵的。」
「你把你娘留下來的東西掏出來做什麼?」
「你小子,我們之前說想看看,你還護的跟什麼似的,非得說往後有了喜歡的女子才拿出來,你這會兒拿出來幹什麼?」
景泱往那邊看去。
卻發現元車眼睛血紅一片。
一隻手死死捏著那鐲子。
只是臉上卻竟是茫然的神情。
他帶著幾分遲疑生澀的動作,將那鐲子放進了自己的衣兜里。
「我,為什麼要拿鐲子出來?」
他同景泱做了一個一樣的動作。
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不知為什麼,剛才一瞬間,他心口竟有痛意。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胸口。
喃喃:「明明沒有受傷。」
卻仿佛覺得像是什麼東西被挖空了。
整個人茫然無措。
手也可笑的伸出手。
不知是要挽留什麼人。
有人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和景泱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失魂了?」
「咱們的戰場就在眼前。」
「走,咱們痛打落水狗去!」
……
而另一邊,殷念整個人都像是要被空間法則撕裂成數個碎塊。
不知過了多久。
殷念的腳終於落到了地面上。
她抬起頭,就看見周圍落滿了人。
周少玉揉著自己的屁股一下便鯉魚打挺高高躍起。
「去他大爺的!那混沌藤呢!」
「看小爺現在不宰了它這根無根藤!」
他四下看了看。
卻沒看見混沌藤。
先是確定了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母樹領地,而是一些不知名的偏僻地方。
便皺起了眉頭,心裡老大不高興。
混沌藤這傢伙運氣真好,都沒和他們一道來。
母樹也不在。
周少玉看向了身邊的阮傾妘,有點擔心阮傾妘傷心。
畢竟元車那人,他也不討厭,算是有點本事,配他們首席也勉強配得上。
可誰能知道呢。
偏偏是那個時代的人。
「首席。」周少玉搓搓手,有些彆扭,他這人也不擅長安慰人呢。
卻見阮傾妘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她便起身,臉上沒有半點失落亦或者是為情愛悲傷的樣子。
而是一臉凝重的看向殷念:「念念,之前林梟死的時候。」
「你為什麼不高興?」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們不知道的?」
殷念提起手上龍刀。
周少玉不解。
「能有什麼不高興的?」
「咱們都將蟲族殺乾淨了,只剩下一個混沌藤了,不管它怎麼躲,咱們總有辦法找到他的,到時候殺了他便乾淨了。」
可沒想到殷念提起龍刀。
竟然直接嗅了嗅空中的氣味。
直接朝著蟲巢趕去。
「跟我走!」
她回首招呼眾人。
「大家還沒匯合呢!」
周少玉一邊跟一邊道。
他們這群人還是落在了一處,元辛碎,他,阮傾妘,袁潔,還有小葵姐弟等人,都是一幫實力強橫的人。
可若是對上混沌藤。
怕是不夠吧?
「母樹……」
「不行!」殷念一口就打斷了他。
「要去蟲巢!」
「立刻!」
殷念直接便是法則之力全開,整個人化成一道流光往蟲巢殺去。
「睡睡。」
殷念還不忘記招呼身後的元辛碎,「你的精神力能擴到多遠的距離?」
元辛碎聲音近在咫尺,「你想要多遠?」
「越遠越好。」殷念十分肯定道。
元辛碎便直接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
兩人共融的精神力便如同一圈炸開的透明氣浪,瞬間將大家肉眼可見之處都罩了進去。
「讓蝸蝸也將自己的精神力加進來。」
元辛碎聲音冷冽。
他大概明白了殷念為什麼這麼急。
隱晦的看了一眼阮傾妘。
阮傾妘果然也正露出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是在想什麼,但面上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蝸蝸和殷念之間有契約。
就如同殷念能用百變和辣辣的能力,自然也能用蝸蝸的能力。
三人都是精神力這一方的強者。
很快三股不同的力量卻和諧的融在了一起。
殷念腦海中出現了一幅完整的構圖。
精神力如一道道氣流,將所有位置都切割成了一塊塊能隨她探查的地界,自上往下看去,就如同一塊巨大的棋盤。
她甚至感應到了不少光點挪動。
那是被丟回來的人族,本該還有蟲族的。
這樣傳話便傳不准,但好在,除了混沌藤之外,蟲族已經被徹底誅殺。
殷念不用再擔心這些事情。
她將自己的精神力緩緩融開,傳遞到此刻精神力棋盤上的每一顆『光點』身上。
「所有人現在立刻動身,前去蟲巢。」
「身上若有應急救命的藥,先塞一些在嘴裡,自己沒有,周圍有同伴的便先問同伴拿一些。」
大傢伙還沉浸在自己將所有蟲族都殺乾淨的喜悅中沒緩過神來。
冷不丁聽見了殷念的聲音在自己耳邊炸響。
立刻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們身上的血還熱著,那大塊精瘦的肌肉也因為高強度的火拼正在簇簇跳著。
正是最好的狀態。
一聽這話,那把還未燃燒殆盡的火一下就燒了起來。
「艹!」
有人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肯定是殷念找到混沌藤的位置了!」
「它肯定往蟲巢去了!」
「走!」
「大家齊心協力殺了他就完事了!」
「殷念!」有人對著天空大喊,畢竟也不知道殷念在哪個方向,既然殷念能將聲音傳過來,自然也能聽見吧?
「是不是要去殺混沌藤!」
他們可沒一個慫的。
哪怕他們這些人為了追殺混沌藤都死了,都不帶一個怕字的!
畢竟只要混沌藤死了。
他們的後代就再也不需要活在戰火紛飛不休的世界。
他們能好好上學。
慢慢長大,再不用擔心因為還沒長到能拿起武器的年紀就先死在了蟲族的口下。
可這人問了。
卻聽見殷念的聲音很沉。
【有混沌藤。】
【但也有其他的。】
眾人頓時心頭大驚,握著法器的手都變得蒼白,臂上的肌肉大團大團鼓起,「什麼意思?我們沒殺乾淨蟲族嗎?」
「是什麼蟲族,多嗎?」
殷念聲音沒有絲毫停頓。
【不知數量。】
【但大概是……貪喰皇。】
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雖然沒能明白殷念這些話的根據是什麼。
可殷念難不成會騙他們不成?
如今蟲族大軍都不在了。
眼看著臨門一腳就要成功了。
即便是殷念說有好多混沌藤他們都會上的。
所以身體比腦子先行動了起來。
「走!」
「先去蟲巢看看!」
而阮傾妘聽見這話,才真正能確認之前印泥在擔心什麼了。
貪喰皇?
不知數量?
風如鋼刀刮在她臉上,阮傾妘追上殷念,沉聲問:「是那個我沒辦法進去的密室嗎?」
「你是說,混沌藤在裡頭養了貪喰蟲?」
光是一想這個事實。
阮傾妘便覺得血液逆流。
殷念面色凝重,「我也只是猜測。」
「在那個時代,我看見景皇,他和混沌藤將凌天變成了貪喰蟲。」
「他們將人變成貪喰蟲的手段,我一直以為是在近幾代才出現的。」
「可後來發現並不是。」
「在很早以前,混沌藤就已經掌握了方法了。」
「這麼漫長的時間,混沌藤難不成真的日日在那坑洞底下等死了不成?」
殷念滿眼冷厲,「我了解他,他不會的。」
「他開口閉口就是說想解脫,可他不是想死的那種解脫。」
「他是想永永遠遠的活下去,和以前一樣,繼續成為這天地的神明,還不受惡咒反噬的『解脫』。」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在這漫長的時間什麼都不做呢?」
「正如我們母樹知道將異族藏起來。」
「他呢?」
「難道就沒有暗自發展些什麼?」
阮傾妘越聽越心驚。
只要有腦子的人,都會在手上藏些底牌。
殷念不也是藏著『金膠法』的秘密,才一舉將所有蟲族都滅殺乾淨了嗎?
要知道,她們這次之所以能將那些蟲族滅殺乾淨。
大部分原因都歸功於『金膠法』令至少六七層的蟲族全部在一瞬死了乾淨。
即便是林梟,也受了重傷不是嗎?
剩下那些蟲族不死也脫層皮,殺起來自然容易的多。
是啊。
他們都有底牌。
一直和天地核心對抗,活到現在的混沌藤難不成真是傻子嗎?
林梟不算蠢吧?
不也成了他手上的一枚棋子,到死都沒能跳出他的羅盤。
「這麼多年他之所以一直都壓著這件事情。」
「不過是和母樹一樣。」
「想要在暗中積蓄力量,一次性將人族殺個乾淨罷了。」
殷念眸光幽深。
只有擁有絕對性碾壓的實力。
才能在不引起天地反噬的情況下將對方屠殺乾淨。
不然又只能重複之前越打越傷的悲劇。
殷念見旁邊阮傾妘神情實在是無比難看。
卻轉了個口風。
「但即便他有底牌。」
「我也不懼他什麼了。」
「貪喰皇,沒什麼了不起的。」
殷念手上的龍刀發出真正鳴吼,仿佛是在應和她的話。
「來多少,都殺乾淨就行了。」
「就是為了這個。」
「我才要將那些蟲族全部誅殺殆盡。」
「再了不起的皇。」
「沒了能沖在前面的兵。」
「算得哪門子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