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製作容器的法子都是林梟告訴白尋的!」
「林梟還給了白尋一個能困住母樹的方法,方便他到時候給母樹換魂!」
只說到這裡。
殷念就已經明白辣辣它們要說的重點是什麼了。
她猛地轉身看向了林梟。
林梟是不可能為母樹好的。
甚至他根本不打算救母樹,他眼中的欲望和野心都已經滿的裝不下了,怎麼可能真的幫母樹呢?
那恐怕根本不是什麼控制住母樹的方法。
而是……殺了母樹的方法。
「哈?」頂皇的聲音從面前那滾滾一團濃墨中傳出來。
是很愉悅的一聲輕笑。
「沒想到啊。」
「這個事情還能讓你們發現。」
「白尋那個沒用的東西,是把這件事情告訴芽芽了?」
一片混沌中,他龐大的身軀若隱若現。
而洶湧的精神力會在它腳下被撞的粉碎。
殷念神情緊繃。
「不過也沒什麼關係了。」頂皇輕鬆道,「反正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只是白尋那蠢東西,我只讓他放一部分怪物出來,用來牽制母樹當誘餌。」
「沒想到他竟這麼瘋,直接隔開了一道裂縫,搞得我現在也很頭痛。」
「不過沒關係,我們的母樹這麼具有正義感。」
「肯定不會放任那裂縫不管,甚至可能比起之前原定的一群怪物,這個誘餌更能讓母樹不顧一切的過去,反倒是效果更好。」
「這樣說起來,白尋那傻子倒也不算一事無成。」
「怎麼辦呢殷念,現在就算過去也太遲了。」
他笑聲止不住。
「你們以為只有你們自己知道拖延時間嗎?」
很顯然,白尋為了困住母樹,肯定在九幽海那邊設下了陷阱。
而且是針對母樹一個人的專克陷阱。
他的足肢在混沌中慢慢展開,來自蟲皇的威壓讓周圍的蟲族都受到了影響,一個接著一個進入了狂躁狀態。
戰鬥力大升。
「念念,你去母樹那邊。」
元辛碎不知什麼時候靠了過來,輕聲說:「我守在這裡看著他。」
可沒想到殷念卻聲音冰冷的說:「我留下來和你一起。」
「首席。」殷念看向戰場中的阮傾妘。
「你帶著萬域的人過去支援母樹。」
阮傾妘沒有猶豫,立刻抽調了萬域的人往九幽海的方向趕去。
阮傾妘握緊了雙刀。
失算了。
她們誰都沒有覺得,母樹是需要幫忙的。
畢竟她那麼強大,像一根定海神針一樣落在大家的心上。
就在阮傾妘等人剛衝出去的時候。
九幽海方向就傳來了無數怒吼聲。
「是怪物的聲音!」
「母樹動手了?」
大家都嚇了一跳。
阮傾妘更是直接說:「我先去,你們加快速度跟上來!」
阮傾妘的風系法則是她學的最好也控制的最好的法則。
她的速度提升到極致。
一路往九幽海的方向飛奔而去。
不止是她,這一路上她還看見了很多往同一個方向跑去的怪物們。
那些怪物們甚至顧不上來她,跟沒瞧見她一般,只顧著往裂縫的方向趕。
就在阮傾妘在心底祈禱母樹千萬別出事的時候。
巨大的天道樹突然就在九幽海上空出現了。
她身上爆發出極強的光芒,似乎正在與什麼東西進行激烈的搏鬥一般。
這樣顯眼的動靜,殷念她們也自然看得無比清楚。
芽芽看著天空上那比她還要龐大無數的身軀。
唇微微發抖。
她曾經無數次試圖怨恨過這個女人,卻又因為渴望她的愛,或許說是渴望白尋口中所描述出的,母樹給她的愛,而無法真正怨恨她。
可現在她看著這滿地的狼藉。
她終於能明白一點何為天道化身。
尤其在昭昭她們死在她眼前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
她從前對萬物冷漠,是因為她從未真正見過這世界。
她眼前只有白尋那虛假的愛,還有白尋搜羅來的那一堆垃圾渣滓,自然談不上愛這個世界。
「她會贏嗎?」芽芽喃喃道。
辣辣一手扶著芽芽,一邊驅趕著往這邊跑的怪物和蟲族,語氣極為肯定的道:「肯定會贏的,母樹能將那裂縫合上的!」
芽芽卻看見了無數黑霧將她纏繞起來。
芽芽動了動乾裂的唇,「她會死嗎?」
強大如她。
也是會死的。
天道化身有什麼了不起的呢。
還不是會累,會痛。
「不會的。」辣辣心底不是滋味,「母樹肯定不會死。」
「阮首席會幫她的。」
「你不知道阮首席吧?她特別厲害!」
辣辣雖然這麼說著,可口舌卻乾燥的很。
誰都看得出來。
太遠了。
而且太慢了,很難趕的過去。
「殷念,你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是你,說不定還能有機會趕到。」
頂皇看起來十分遊刃有餘,儘管他身上已經有不少傷口了,「不過你留下來陪我,我當然是更開心了。」
「本來還打算在母樹死前,讓她看點好玩的東西的。」
他伸出了自己的一根足肢。
在空中畫出了古怪的陣法。
殷念面無表情的看著它,將龍刀緊握:「母樹不會死。」
「所以我不需要過去。」
頂皇的動作一頓。
它抬起了自己碩大而漆黑的眼睛。
直視殷念,卻沒能從殷念臉上得到他想要的神情。
她不是虛張聲勢安慰自己。
而是真的如此確信。
「林梟,莫要以為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是聰明人,別人都是傻子了。」
「那些容器古方,或許是真的。」
「讓芽芽成為容器的方法或許也是真的。」
「但唯有一點,我知道,白尋也會知道,你說的是假的。」
「那就是圍困母樹的事。」
「白尋,是個偏執至極的瘋子,但唯有一件事情他不會做。」
「他不會用別人尤其是你給予的方法,去困住母樹。」
「在針對母樹的問題上,他會用上十二萬分的心。」不管是善意的,還是間接惡意的。
「連我辣辣都知道,你最後給出的法子是不安好心,白尋也不算傻子,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呢。」
天空上的巨樹發出燦爛光芒。
瞬間驅散那些黑霧。
而本該在這時候擅長的混沌藤身軀搭配的誅法。
卻並沒有出現。
母樹的氣勢節節攀升。
一往無前。
「看吧。」殷念沖他露出一個笑容,「你的棋盤,早就被人掀翻了。」
看著天空上意氣風發的母樹,林梟仰著的碩大頭顱往旁邊偏了偏。
「你可真是聰明。」林梟的足肢開始緩緩往內收縮,「但這麼聰明的你,既然知道母樹已經沒事的話。」
「為什麼還讓你的首席帶著那麼多人去支援呢?」
無數精神力托舉著殷念,在她身邊捲成興奮的花形,層層綻放,露出柔軟的內蕊。
殷念沒有回答林梟的問題。
而是垂眸看向那一朵朵的精神力凝成的細花。
她看向了一旁的元辛碎,大戰在前元辛碎自然是一臉嚴肅的。
見殷念看了過來,元辛碎繃著臉將那一朵朵的精神力花朵撥開,強調:「不是我捏的它們,是它們自己要出來的。」
殷念忍不住沖他笑了笑。
可這一笑卻讓元辛碎皺起了眉頭,「念念?」
殷念鮮少在這種大戰時期,停下來突然看著她笑。
而在底下,一直看著他們的芽芽也眼瞳一縮,她不自覺的站了起來,喃喃:「殷念……怎麼了?」
「什麼?」辣辣聞言怔怔地看向殷念。
可之前還不覺得。
現在再一看,辣辣突然發現,蝸蝸,百變還有半翅的戰圈不知不覺都到了很遠的地方。
就算是各自征戰,以前也沒有離的這麼遠的。
而且更古怪的是,連小十,根寶,殷菇子都被放出來了。
連同吞吞都被放在了阿桑他們旁邊。
殷念身邊,唯一離得近的就只剩下一個元辛碎了。
阮傾妘和萬域的人也都不在。
愣是她再粗神經,此刻也發現了殷念的異常。
辣辣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主人?」
頂皇巨大的蟲身不知何時竟然收了起來,他恢復了人形,但本來墨黑色的頭髮竟開始寸寸變白。
頂皇盯著殷念,他突然捂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一聲長笑,「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殷念。」
林梟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所以我才喜歡你啊。」
「你真是……太棒了。」
……
九幽海上空,那巨大的裂縫慢慢在母樹的控制下緊緊合起。
大概是感受到了危險。
已經出來的怪物瘋狂攻擊母樹。
拼著自爆也想要阻攔母樹,而那些還沒能從裂縫裡擠出來的則是拼了命的想要往外涌。
母樹的身邊噼里啪啦的炸開無數血肉,一簇又一簇的血霧接連像煙花一樣自爆綻放。
可即便這樣,母樹也沒有被它們阻撓分毫。
颶風將整個九幽海一分為二。
母樹兩手伸出,隨著她手掌艱難的內合,那龐大的縫隙也在一點點的癒合。
而母樹的枝幹分芽也在怪物越來越兇猛的攻勢中被炸的粉碎。
但很快就會有更多的新枝從軀體中長出來。
葉片迅速的枯萎從枝頭上墜落下來。
空氣中飄蕩起來一絲枯朽腐爛的氣息。
母樹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枯枝樹葉,忍不住將視線投向了更遠處,殷念和頂皇的戰圈。
她方才已經感受到了一股強大氣息的隕落。
那是白尋,她記得他的氣息。
母樹不由得心想:「等回去的時候,天地核心也該認可那孩子了。」
這樣優秀的人。
理當成為新神,而不是陪著她在這裡耗著到她油盡燈枯的時刻。
有了新的神,哪怕領地千瘡百孔,也能迅速的恢復元氣。
而她,也可以安心的……
「母樹!」一道急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打斷了母樹的思考。
母樹皺起眉頭,看見了一團燃燒的藍色火焰直直的衝過來。
是阮傾妘?
「母樹,你沒事吧?」
阮傾妘一來就先確定了母樹的安危,還有周圍是否有下什麼埋伏。
她不覺得芽芽她們會胡說,也相信殷念的判斷。
但看見母樹周圍除了怪物,確確實實什麼危險都沒有的時候,她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你怎麼過來了?殷念呢?」母樹問,「蟲族那邊已經結束了?」
「不沒有。」阮傾妘立刻將芽芽她們說的話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了母樹。
可母樹一聽,眉頭皺的更深了。
她聲音沒什麼起伏,但就是比平常更僵冷些,「白尋不會在這裡用混沌藤的。」
如果對他連這點了解都沒有。
那她也白和他相處這麼久了。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做出了容器。」
「對我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不管是用誰做出來的容器,用理智來思考,我活下來,才能讓我的子民也活的更久。」
「不需要威逼,這是擺在我面前,非常具有價值的一個選擇。」
阮傾妘抿唇,「那您的意思是,如果芽芽真的被做成了容器,您會用嗎?」
母樹直視著阮傾妘的眼睛,半晌後才說:「我不知道。」
從理智上來說。
她該用的。
那或許就是那孩子可以發揮的最大價值。
她已經拋棄了情感。
可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她用了這個。
那她和混沌藤,或許連最後一點區別都沒有了。
可現在問題並不在於這一點。
「我能想到的事情,殷念也能想到。」
「我來這裡,其實比在戰場都要安全。」
「可她卻還是讓你過來了,為什麼?」
母樹越說,阮傾妘的臉色就越難看。
她艱難開口,聲音乾澀無比,「不是我一個人來的。」
「她讓我,帶著萬域的人一起過來。」
「我們都……離開了。」
母樹身上的枝條瞬間暴漲。
而阮傾妘冷著臉頭也不回的轉身往戰場跑!
不對這不對!
是什麼事情,需要殷念不惜說謊也要故意將他們支開?而且是把所有人都支開!
阮傾妘一顆心死死沉了下去。
而母樹看著還剩下最後一點的裂縫,更是開始火力全開的要結束這邊的事情。
「殷念。」母樹的枝條迅速的往外延伸而去,深深刺進那廢土之中。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
林梟的頭髮寸寸變白後,他的手掌完全變成了鮮紅色。
一絲一縷的惡咒般的紅絲血線從他的手掌中長了出來。
而這惡咒的另一端。
就長在殷念的手腕上。
殷念看著這一根血線般的存在。
迎上林梟的目光只有無盡的平靜。
「嗯,我知道。」
她揚起手,晃了晃那根血線,「我吃的根本不是什麼王蟲卵。」
「什麼千足蟲,不是那種低級的東西。」
「而是兌了你皇血的種子,是嗎?」
頂皇一手牽住了那惡咒血線。
笑的溫和,「是的,我的繼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