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心底湧出了什麼久違的感情。
而是母樹潛意識裡感受到了某種威脅,就像是動物將自己的毛髮豎起來。
貓忍不住將爪子探出來那一瞬間的敏銳。
母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一腳仿佛踩在了旋轉的空間中。
她面前的景色又變了。
這一次她看見了天道子樹的消亡,說實話,她已經忘記了殷念他們領地上的子樹是長什麼樣子的了。
這些都是她的延伸,千千萬萬。
她看見了對於殷念來說可謂是『打碎世界』的毀滅性災難。
可好在她身後有推著她往前走的長輩。
輪迴樹下重新回到這片土地的人,守護著他們的子孫後代。
為自己的子孫後代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殷念在一片混亂中,看見自己的很多朋友,家人,逐漸死去。
她的眼睛都變成了一片血色。
母樹也終於知道殷念為什麼能擁有那麼多她喜歡的特質,都是在這樣的經歷中千錘百鍊得來的。
「殷念!走啊!」
她看見無數戰士托舉著殷念,讓她逃出去,說她是未來的希望。
她還看見了殷念曾經好幾次說過的『先知』『魔族先祖』。
他們的身形在殷念的【過去法則】中格外的鮮明,且高大。
可殷念的身子卻木木的。
她臉上的神情也木木的,她的視線在周圍掃過去。
最終一隻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這好像有哪裡不對。」
「你,到底是誰?」
又是這個問題。
母樹垂在旁邊的手指痙攣般短暫抽搐了一瞬。
「原來是在我的身體裡嗎?」
她只聽見殷念喃喃,還舉起了手上的刀,對準了自己的心口,「你不出來,那我就逼你出來。」
母樹猛地抬起手,不行!
如果【過去法則】里的殷念死去了,那現實中的殷念也會死去。
而也就是這一刻。
母樹終於意識到為什麼殷念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問出這個問題了。
殷念被困三天?
別逗了!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過去法則】迷惑過。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誰,在這【過去法則】中,誰才是主體。
只是她一直都沒有出現!
她藏在了自己【過去】的身軀中,卻沒有占據身軀的主導意識。
母樹忍不住扶額,「我倒是先入為主了。」
一般來說,被【過去法則】纏住的人,他們的本體意識會直接二話不說占據【過去】中自己的身體。
可如果殷念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呢?
「原來這段時間,我一直看到的都是過去的你嗎?」時空交錯,就像是一條又一條理不清的蛛絲線條。
就在殷念的刀快要捅穿自己的喉嚨時。
她的身後探出了一隻一模一樣的手。
猛地握住了刀柄。
真正的殷念,被母樹一樹枝拍進來的殷念出現了。
她整個人將小殷念環抱扣住,握住了她想要拉著自己同歸於盡的手,她們兩人生著一模一樣的臉。
但殷念卻比小殷念還要高一些,也要健壯些。
但除此之外,毫無區別。
「別動不動就這麼偏激嘛。」殷念甚至還在笑,她在過去的洪流中緊緊抱著她自己。
以她們兩人為中心,周圍所有景物就像是碎掉的鏡子一樣紛紛揚揚帶著尖銳的角刻出冰涼的流光,墜落在黑暗中。
殷念靠近小殷念的耳朵,輕聲道:「時間法則實在精妙,不一小心我就多觀察了一下。」
「本來我是能馬上出去的,母樹可能不知道,其實『過去』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是心結了。」
「這困不住我。」
「可我又真的很好奇。」殷念拍了拍小殷念的肩膀,「我好奇這過去法則看見的到底是她創造的,還是真實的,母樹是沒辦法改變過去的。」
「這點我可以確定,不然她早就自己先改了。」
「不能改變過去的話,那就只剩下一件事情可以做了。」
殷念將小殷念的手穩穩扣住,讓她動彈不得。
她甚至還摸了摸小殷念腦袋上的揪,扎的真醜啊。
「那就是我很好奇,在【過去法則】中的我自己,能不能意識到另一個我的存在。」
「果然,你意識到了。」殷念十分欣慰,「該說不愧是我嗎?」
小殷念情緒很激動,「你在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殷念卻將人猛地拉了過來,兩人雙眼對視,「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還不明白嗎?」
她眼中的光芒忽而明亮,忽而灰暗,「這裡可以說是真的,因為確實是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但是也可以說是假的,因為不管我們做什麼,都改變不了未來。」
「但是毋庸置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什麼你知道嗎?」殷念聲音輕緩,她對自己用盡了耐心和溫柔。
「母樹只能將我送進來,可她無法自由操控過去。」
殷念緩緩鬆開了小殷念的手,「過去法則,由我來控制。」
「不。」殷念抱住了小殷念,「應該說,由我們來控制!」
嘭!
母樹眼前突然變成了一片黑暗。
她聽見了腳步聲,什麼東西被碎裂的聲音。
還有呼吸聲。
兩道。
面前撕開了兩個光口。
大片的白光撞進母樹的視線,她的【過去法則】如退潮一樣離開了這片不再屬於她控制的沙灘,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法則。
她看見殷念拉著小殷念,兩人臉上帶著一樣的笑容,她們看見了她。
「母樹。」殷念腳下是無邊蔓延的黑暗,也是在她控制下呼吸的法則,「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