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一雙眼睛，魚綿綿根本生不出牴觸來，銀髮老太好像已經等了她們太久太久，久到她的鬢邊爬滿白霜，魚鱗一樣的紋路從尾巴轉移到了她曾年輕過的臉上。
魚綿綿帶著族人走過去，剛走近，就被老太太一把抱住了。
「好好，還活著就好。」
「瞧瞧你們的尾巴，瘦脫相了，你這年紀的鮫人啊，按理來說該胖胖的才好，吃苦了吧？」
魚綿綿聽見這話就下意識搖頭，「不吃苦。」
「我有很多家人朋友。」
聽了這話的老太忙不住的點頭，「是我說錯了，說急了嘴誤，我知道殷念待你們好，萬域對你們好。」
她哪兒有方才第一第二第三，那樣張口就冷冰冰懟人的模樣。
雖然看著瘦弱，但那其實是以前一直生活在靈力稀薄的地方所導致的，還有後頭幾次大戰。
可他們雖然瘦弱，眼神卻很亮。
身體辛苦些，可精神卻飽滿，真正憔悴的人該是雙目無神的。
所以她才喜歡萬域的人。
「當年，為了保住我們的血脈，我們往放逐領地都留下了種子，等我們好一些了，想去接你們回來，可都沒有了。」
他們找遍了母樹這頭還有感應的放逐領地。
可那些領地上曾經搬遷過去的族人都死了，一個都沒剩下。
當年的獻族不也是這麼做的嗎？
大難臨頭時，為了保留火種，往很多領地上都保留了一些種子。
獻族死後，接二連三都有異族死去，她們都擔心下一個是自己。
早早的就給自己的後代們安排好了後路，送到了一些放逐領地上去，雖然放逐領地靈力稀薄，可總歸還能有一線生機，當時母樹半昏迷，人族內鬥，異族就是人族眼中的香餑餑。
她們運氣比獻族的人好多了，獻族沒等到母樹恢復後的救援，她們等到了。
在獻族死後不久，母樹就從半沉睡中清醒了過來，當時一百多一族只剩下了如今的三十四部。
母樹將她們全都悄悄保護了下來，對外宣稱他們死了。
一來能為自己留一張底牌，二來也是保護當時實在是損耗太大的異族。
可等異族恢復了元氣，再去放逐領地找，卻發現放逐領地上的異族也都沒了。
她們不管到哪裡都是異端，異類，有實力時受人追捧，可即便是在放逐領地，他們亦有自己的地頭蛇存在，人族依然存在，人族是所有種族中最聰明同時也是最趨利的，凝聚起來可以爆發極強的力量，可一旦內鬥起來也異常恐怖。
異族的能力令人覬覦。
各個放逐領地的異族消失的理由，被囚禁，被嘗試取走剝奪能力，害怕危及自己地位被剷除等等，看似不一樣，實則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越到後面，她們越是心痛無力，對人族就有多恨。
對人族恨，對魔族和獸族是無感卻也談不上喜歡。
因為她們被針對背刺的時候，魔族和獸族也都知道，不曾表態，也不曾幫過她們，即便心裡也知道，這兩族當時也自顧不暇，可幫了與沒幫還是不一樣的。
談不上憎恨，可也不會親近就是，而且本來魔族也極度排外。
只是異族從以前就一直想和大家打好關係。
可沒想到兜兜轉轉，他們也變成了第二個魔族。
可就在她們的憎恨達到一個頂點甚至連母樹說，總有一日，肯定要合力攻打蟲族的時候，她們當時甚至都是牴觸到飯都吃不下去的。
直到殷念出現，才打破了這個僵局。
那一日，殷念帶著放逐領地所有人殺上來時，不只是三族的人看見了。
她們也看見了的。
不僅看見了，還感覺到了從萬域那頭噴發出來的同族人的氣息。
別的放逐領地，能找出一兩個異族遺孤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萬域卻是成片的。
有巨人族，鮫人族，冰霜一族，預知族，巨力族等等諸多種族，連在其他領地幾乎被滅絕的魔族都有很多人，更別提，還有一個哪怕是在母樹領地都已經消失的獻族主脈。
萬域的所有人族都對異族很和善，他們是朋友，戰友，家人，真正做到生死與共。
而讓這麼多的異族都能存活下來，只能說萬域以前一任任的領導人肯定都是非常好的領導人，哪怕後頭有一些不好的，肯定也是好的居多，這才讓異族們都能活下來。
活著等到了殷念的出現。
畢竟這種渾然一體的親密感和信任度，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出現的，這樣好的狀態，離不開一個好的，有力量的領者帶領。
正因為殷念待異族好，所以當她成為萬域說一不二的人物後，那裡所有的魔族人族獸族，才能上行下效。
在母樹領地的自己得到了什麼待遇？在萬域的魚綿綿她們得到了什麼待遇？這對比一目了然。
所以叫她如何不感激萬域？
不喜愛殷念？
她就高興和萬域的人說話，就要將萬域的人和領地上的人區別開！
別人管的著嗎？
或許等往後真的大勝了，萬年過去，異族的後代逐漸在時間的沖刷中忘記了曾經的仇恨，與三族好的跟一家人一樣了。
可至少她們這些親歷者做不到，她能顧全大局和他們一致對外，吸取魔族和人族內戰的經驗，爭取不拖後腿。
但要給他們好臉色，賠笑，抱歉。
殺了她也做不到。
「等這邊事兒完了，你們，再帶上萬域的人，去老祖家裡好好養養，大家都去。」銀髮老太滿是愛憐的摸著魚綿綿的腦袋，「也回家看看，該有的傳承你們也都得繼承，真正的傳承還在咱們主支保管著呢。」
魚綿綿心中酸脹難擋。
「嗯，和殷念她們一塊兒。」
魚綿綿利索點頭。
可話音剛落。
地宮入口處就有一道身形強攻了出來。
安菀帶著一群人率先沖了出來。
她氣喘吁吁，滿臉冷汗。
「小心。」安菀只呵了一聲，就死死盯著還在冒著塵土的入口。
裡頭慢慢走出一個身影。
「殷念？」魚綿綿看了一愣，「你醒了？」
可她整個人卻被銀髮老太帶著後退，「別過去！」
銀髮老太感知敏銳，臉上滿是凝重，「她天宮破敗，壓不住蟲族意識了，之前不是吃了很多白漿果嗎？還是不行？」
很快，她又意識到了什麼，「殷念是那個新門主？」
魚綿綿心都涼了。
殷念被蟲族意識控制了？
不可能！
她下意識的否認。
可以前哪怕殷念失去理智，她也不是這樣的！
「哈哈哈。」那頭一個蟲王已經帶著人趕了過來，「蠢貨，還真當蟲化是什麼能控制的事情嗎？」
「喂，過來。」蟲王朝著殷念招手，「你是我們這邊的。」
殷念聞言歪著頭看了過去。
抬腳就要走過去。
安菀來拉，被殷念毫不留情的一刀殺來，這一刀滿是殺氣，是真正的殺氣，讓安菀不得不後退。
下一刻，她就出現在了蟲王身邊。
「哈哈哈。」蟲王忍不住大笑，「新蟲王是你們的殷念，這可熱鬧了……」
嘭。
是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
它的話也戛然而止。
一顆碩大的腦袋隨著殷念突然抬手猛抽出去的一巴掌，被拍飛出去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