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仁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將這些字句一句句的擠出來的。
撇開殷念,這位老師父,還有這對養父母的身上的黑花是最多的。
何其諷刺?
直到這老頭子最後一字落下。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兩圈,身上並無事發生,他驚恐的臉慢慢變得驚喜起來,抬起頭正要嘲諷殷念。
突然眼前大片的黑與紅鋪天蓋地的涌過來。
還伴隨著眼球灼燒的痛苦。
原來是一朵新的黑花從他眉間開出來。
將他的眼球一併吞沒了。
鮮紅的是血,紅過後驟然大片的黑,是他失去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他痛苦的蜷縮在地上,不斷的伸手去摳挖自己的臉。
大片大片的皮肉掉下來。
就落在眾人腳下。
殷念面不改色的一腳碾過去,「看來法則並不站在你那邊,它認為你傷害了它的主神。」
殷念緩緩蹲下。
一左一右壓住了那對夫妻不斷顫抖的肩膀。
兩人避世太久,為了躲避東區的人,他們這麼多年氣息都是全數遮掩,誰都找不到,如同不存於世,當時離開的時候還是赫赫有名的神王。
可今日站在殷念面前。
方知後浪已成海嘯,雖都是神王,可他們與殷念早已經成了天地之別。
「別怕。」殷念臉上沒了方才那陰森笑意,她用力握住兩人的肩膀,「你們是元辛碎的養父母,我對你們,與對別人不同。」
「我只需要你們起誓,在你們收養他的過程中,心中哪怕是萬分中的一分,千縷中的一縷,你們不是為了利用這個孩子,也不是因為孩子的天賦,只是單純的心疼他,不需要全部,只要有那麼一絲絲喜愛,而你們待他,不需要真的視若己出,在與他相處的那麼多日子裡,哪怕只有萬日中的一日,你們是真心將他當成孩子的。」
「只要有這兩種中的一種,他的黑花便依然守護你們,而我,在接下來的日子再也不會對兩位做什麼,你們的結果,將由恢復後的元辛碎自行決定。」
是的,他從來不是天生厄體,這黑花看似不祥。
可實則,這是主神對自己心愛之人的祝福,它密密纏繞,提防著所有想要傷害他家人的人。
「兩位。」殷念一雙眼睛深深凝視他們,「我真心希望,黑花依然守護著你們。」
旁邊辣辣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太可憐了。
元辛碎太可憐了。
沒人比他們這些伴生獸更明白,殷念此刻真的不是在說反話,她是真的希望,這些人中至少有兩個人,作為父母的這兩人,至少要對他有一點真心的喜歡維護。
不然,元辛碎的這半生,都算什麼呢?
她明明可以直接開始教訓這些人,卻要一個個的讓他們天道起誓。
哪怕有一個,真的是將元辛碎當成家人,只是那個人大愛多於小愛,只是死板迂腐而不是不將他當人看,有這樣一個都好。
可沒有。
可憐到輪到養父母的時候,殷念甚至已經將要求降的不能再低。
溫香和林武的眼神告訴她,這個問題,連這夫妻兩個自己心中都不知道答案,許是從未思考過這樣的問題吧。
可今日,自有法則定心。
剖開一切假象,直面內心。
殷念垂在一旁的手緊緊握住。
兩人聲音艱澀,但還是按照殷念的要求一字一句的說了。
說完後便一直低著頭,辣辣他們都將一顆心提了起來。
之前那些人的慘狀已經足夠多,這一刻,包括旁邊看熱鬧的段天門弟子在內的人都希望看見的是不受罰的樣子。
可一滴滴鮮紅的血砸落下來,打碎了他們的期待。
溫香第一個嚎啕大哭起來。
林武整個人開始抽搐。
整個脊背都開始潰爛。
殷念閉上眼睛,此刻心中是半分想法都沒有了。
她猛地起身大步走過去,一把扯下他們身上的黑花,「你們不配他的偏愛!」
元辛碎有多喜歡多在意這群人。
此刻他們遭受到的反噬就有多嚴重。
很快,這些人就在眾人面前變成了慘叫打滾的血人,慢慢的掙扎變弱了。
殷念卻在這時大手一揮,「小苗。」
小苗早就等著了,它氣的葉子都豎起來了,大吼一聲:「知道!」
只見數條枝丫頓時抽出,在這幾人身上輕輕一點。
很快,這些人身上的傷口就慢慢的開始痊癒。
他們從迷迷糊糊到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最後滿臉血的看見自己好不容易恢復的身體上又開始冒出漆黑花朵。
那一瞬間這黑花當真代表了『厄運』和『懲罰』嚇的這些人尖叫出聲。
「不!不要再長了!」
「怎麼會不長呢?」殷念看著這群人露出了一個笑容,「是你們讓他一無所知,是你們讓他將你們當成了家人,是你們讓他覺得對你們虧欠不安,怎麼會不長呢?」
「他一片赤誠對你們啊。」
「放心。」殷念一隻手牽住了小苗的枝條,「在睡睡好起來之前,知曉真相之前,我肯定不會讓你們離開的,所以哪怕黑花再怎麼灼傷你們,我會治好你們的,哪怕是無數次。」
這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人的慘叫聲很快就被黑花徹底淹沒。
殷念已經不想去計較溫香那兩人到底是怎麼看待元辛碎的了,只不過是為了天賦而收養,當工具一樣養大,為了最後給他會心一擊,所以在離開前,裝出了待他和藹的假象罷了。
「該到了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殷念聲音冰冷,突然扭頭,在尖叫慘叫聲中看向了余仁,「走吧?」
「不是要去看看你們的種苗嗎?」
余仁這才立刻起身。
急匆匆的跟到殷念身後去。
只是走不到兩步。
殷念卻突然停住腳步。
「余仁副門主。」她半邊身子溺在石塔半暗長道的暗影處,「你確定,你是要救這些種苗,而不是殺死它們,對吧?」
余仁手在袖子裡攏起。
他眯起眼睛打量著殷念,「哦?」
腳步聲輕微,殷念已經被段天門的其他人慢慢圍了起來。
「殷念姑娘,何出此言吶?」
他用力曲起手指,發出了猙獰的咔嚓聲,「這世上,沒有人比我們更想治好種苗的了。」
「你若是下次再問這種不著四六的話,那我可真的,連我夫人的面子都顧不上了,我對你的忍讓,也會到此為止,知道了嗎?」
他似是突然變得敏感起來,態度也從方才還算融洽的和善,一點點變得冰冷生硬起來。
「縱你沒有鐐銬加身,可也不要忘記,你現在是站在誰的地盤上。」
……
「畫萱,我同你換班。」袁潔走進密室中,對守在外頭的畫萱道,「你去休息吧。」
畫萱確實也累了,她無法修煉,不睡覺根本不行。
就在畫萱離開之後,袁潔越往裡走卻越覺得不對。
氣息?
她一下變了臉色。
疾步走到了地宮深處。
卻見元辛碎的密室大門虛掩著。
「元辛碎?」袁潔一把推開了大門。
裡頭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