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現的詭異,將殷念心中那一點點嫩芽般的不安瞬間澆灌成參天大樹。
叫殷念抓著那骨頭的手指頭冰涼一片。
「姐姐。」他再次開了口,一雙墨綠色的眼睛裡一片擔憂,「放下神骨,快跑吧。」
這不對!
太順了。
如此重要的神骨,哪怕他們看似設下重重障礙,可也真的太順了,而且這小孩的出現更是無端讓殷念指尖發麻。
她總覺得她仿佛在哪裡看見過這孩子,總有種想要下意識的親近他的錯覺。
可明明他們今日是第一次見面。
殷念抓著神骨的手眼看就要鬆開。
「殷念?」沉閻在後頭不明所以,「怎麼了?怎麼突然不拿了,拿啊!」他急的都要自己上手了。
可殷念腳底和指尖都齊齊發麻。
沉閻看不見這個孩子?
只有自己能看見?
「不成,走!」她的直覺在叫囂著快跑,這裡到處都不對勁。
她單腳往後一挪就要跑。
但腳下卻突然生出無數的根須,鮮紅紅須飛速往殷念腳踝以上攀爬。
魔元素們爭先恐後的上去與紅須撕咬。
「殷念,縱然你有千般聰明,可你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外頭,鳳輕微微仰起頭感受著自己紅須緊拉著殷念的腳踝,發出癲狂笑聲,「你身邊重情重義的人可真多啊,太多了,所以你必須也要拿出十二萬分的真心待他們才不負他們的赤誠,我知道,你若知道神骨在我們手上,你一定會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兩掌飛速結印,眨眼時間都不到,只聽見無數巨響聲,帶著驚動天地的靈潮浪自那密室處全數炸開。
在周圍的不管是蟲族也好,還是三區人也好,紛紛被炸的血肉紛飛。
「念念!」元辛碎幾乎是以撲墜之姿逆飛而去迎著狂猛熱浪一頭扎入滾滾火團。
「救不了的。」鳳輕同樣雙掌開裂,被氣浪沖的倒飛出去,被一群真神蟲獸指揮著接住才沒受重傷,看著他冰沒入其中,鳳輕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元辛碎,這天生神骨被我們所奪,就是為了積攢力量,惠及我兩家子孫萬代,也是為了借著神骨之力突破坤桐山封印。」
「天道設下的坤桐山禁制,當然要用天道自己的力量來摧毀。」
「這神骨不就是最好的選擇?」
被掀飛到地上的蠍神女皮下都嵌滿了尖銳細石,她卻恍若未覺,「你們瘋了……」
「是天道瘋了!」鳳輕一臉厲色,打斷呵斥,「當年,我們鳳家沐家也曾在大戰時出力處理蟲族,當年真神傾巢而出,我們世家何等風光英勇?」
「可那天道卻在蟲戰結束後,又再一次給真神定下『滿月方可出行』的法則,說真神實力太過恐怖,若是動亂恐要危及一方世界,人族要自食苦果,那些實力微弱之人亦需要保護?哈?它沒事吧?」
鳳輕滿眼怨恨不甘,「放著這麼多真神不加以重用,竟然要去護著那些廢物?我們兩家跟隨天道在蟲戰中出了多少力?竟是一點好處都落不到?」
「還有這神骨,他竟是交付給了那傻子一樣的沉閻,一根筋的東西,不知變通,便是有神骨這樣好的東西,也該給我們兩家這樣的功臣!」
蠍神女終於明白這兩家為何要鬧成這樣了。
她撐起自己被炸傷的半邊身子,聲音發顫道:「原來,守衛自己的家園,還需要給你們報酬嗎?當日人族全民皆兵,你們可有想過?論功,怎麼也得是死去真神最多人才隕落最多的東區,哪裡輪得到你在這兒裝大頭蒜?」
「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蠍神女聲音依然發顫卻不是怕的,而是被氣的發抖,「你們根本不是受到了冷待才反擊的無辜人,你們只是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不滿天道制約。」
「鳳輕,原來你們兩家是想當新天道啊?」
鳳輕那猙獰的臉聽見這話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她抬手曲起食指虛壓鬢角,輕捋而過,「又有何不可呢?」
「如今蟲族在我們手上,坤桐山禁制大開。」
「這世上已無人能阻攔我鳳家成為新的天道之主。」
「只是那殷念實在礙眼。」鳳輕放下手,「倒也不必這樣看著我,若不是有這四顆神枝,我們早就將元辛碎也殺了。」
「早先不知誰是未來主神,即便心中有些懷疑的人選也不敢肯定。」
「後來看見了殷念的名字便確定了,將殷念這樣的雜種視若珍寶,魚目當珠,又本身天賦極好,受氣運天道眷顧的,便只有元辛碎一個了吧?早些年我們也懷疑過他,只可惜神枝礙事,不然還有什麼主神呢?」
「神骨雖可惜。」
「但殷念無疑是個更大的威脅!」
鳳輕冷笑了一聲,看著那徹底被一片死氣籠罩的存骨之地,「哪怕捨不得那寶物神骨,可殷念確確實實不能留了。」
「用神骨祭她,也是她的福氣。」
「畢竟,這一戰本就是為她而準備的,在那裡頭,從始至終,我就沒有給她留下一條活路。」
蠍神女眼神麻木。
站起身道:「她不會死。」
「自欺欺人。」鳳輕笑的很開心。
蠍神女大喝一聲,再度重複,雙眼猩紅:「她不可能死!」
熱!鮮紅浪潮滾來那一刻,殷念便知道,這是一個針對她一個人的死局。
這整個地道地宮,全都是死局之地,包括這神骨底下,深深埋葬了死神之鐮。
確實是大手筆,大代價。
這底下準備的靈晶,恐要耗去西區一半的火靈金礦。
那強猛的衝擊力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擊碎,皮肉活剝。
「小心念念!」貓祖已經聲嘶力竭,可衝擊是從外至內,她無路可逃。
鳳輕當真是怕極了她,連丁點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給她,眼睛就已經被紅色鋪滿了。
「念念!」貓祖身軀漲大直接抱住了殷念,辣辣蝸蝸同樣一撲而上將她牢牢裹在裡頭。
隱隱之中她仿佛還看見紅光中有元辛碎若隱若現的焦急身形。
最後耳旁是一聲輕響。
「……姐姐。」
貓祖緊緊閉上眼睛。
要死了要死了!
它們這一團人徹底被紅色吞沒,五臟六腑爆發出濃烈痛意。
將貓祖的意識徹底的擊沉了下去。
似乎要將地面盡數炸穿的攻擊逐漸平息下去。
外頭所有人甚至都無心戰鬥。
鳳輕對三區其他人是半點興趣都沒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巨大天坑,天坑底還是紅色的滾濃岩漿。
只有一人,渾身是傷的站在底部。
他茫然四望,精神力井噴湧出想要搜尋到同享之人的生機,如苦海撈一粟。
可沒有,什麼回應氣息都沒有。
他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嗡嗡吵嚷著不知漂浮了多少怪異東西,要將他一併吞沒。
直到最後從身後傳來的撕心裂肺的聲音。
「殷念!!」
他渾身一震,呆呆轉身看向撲過來找人的畫萱。
那雙眼睛已經變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