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寂靜。
骷髏們死了被埋的那天都沒有這樣安靜。
「你們真的出手了嗎?」這珠子的主人聲音木木的問道。
「真的出手了,騙你幹嘛!」骷髏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都使出老大的勁兒了!」
他們氣鼓鼓的。
也想不通。
「別白費力氣了!」突然,一道聲音傳過來,竟是阮傾妘那座山的主人來了,她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渾身上下看不出半點強者的架勢,卻偏偏她來了,旁邊那些骷髏都安靜的退讓到一旁。
「您找到傳承人了?恭喜恭喜!」珠子主人立刻拱手道,他們這些傳承被拿走的,完成了夙願,暫時恢復了靈體,也找回了為人時的神智。
「嗯。」老太太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喜悅的笑容,「我原以為一輩子都找不到了,但沒想到真就有那麼符合我心意的孩子,她太好了。」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殷念身上。
眯起眼睛道:「你們的幻境不是沒用在她身上,而是用了,卻沒用。」
這話說的大家都撓頭。
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也壓不住要湧出舌尖的那顫抖的震撼,「你們的幻境還未展開,就已經被她識破了。」
「幻境最難也最強的地方就是可以操控人心。」
「可若是她都不入幻境,又談何考驗?」
珠子的主人瞪圓了眼睛,「為何會如此?」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還不懂嗎?你走了大運了!」
「我們選的人雖然標準各自不同,但殊途同歸,算到底了也不過是『心性堅定』四個字。」
「心強才是高樓地基,心若不強,再好的天賦也是枉費。」
「我與他們選中的這些繼承者,是在幻境之中,讓我們得以窺見她們的為人,她們內心深處最不願意剖開的想法。」
「可你剖不開她的想法。」
「知道為何嗎?」老太太手上一串佛珠被她狠狠一握,噼里啪啦散開,變成了霧氣消散,「因為,她的心性之堅,遠超你等!」
「所以你們控不住她,困不住她!」
天!方!夜!譚!
「我不信,不可能,我們,我們經歷了多少苦難,熬了多少光影歲月,她才幾歲!」珠子的主人用力吼道,「我這個當老師的,怎會不如她?」
旁邊的骷髏們還沒他聰明呢,連大呼『不可能』那腦子都沒有隻莫名的覺得傷了大心了。
老太太卻很平靜。
她不覺得自己的傳承沒給到殷念很失望,她很滿意阮傾妘。
但依然羨慕這鬼吼鬼叫的老小子。
便宜你個老小子了!
「你只知道自己一路走來有多辛苦,你又怎知她不辛苦?」
一句話,堵的那老小子啞口無言。
「喂,你們快看,她往另一座山上去了!」有人暴吼了一聲。
老太太和珠子主人才慌忙轉身。
果然。
殷念竟然往另一座壓根兒沒選出人的山上去了。
那些人都趴在半山腰上了。
「還?還能爬第二座山?」貓祖大叫。
不止貓祖,旁邊一臉不甘狠毒的鳳輕也豁然起身。
她下意識的往另一座山上跑去。
可卻被一層無形的結界牢牢擋住。
「憑什麼她可以,我不可以?」鳳輕看不清殷念的臉,太遠了,但她能看清殷念那抹鮮血一樣的紅,像一柄刀一樣無可阻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天空中傳來蒼老的聲音,「經過一次考驗的人,就不能再去別的山,死心吧。」
「那憑什麼她可以!」鳳輕扭曲了臉。
沐揚那頭也在蠢蠢欲動。
如果可以,誰不想多拿幾個傳承?
說不要的都是聖人和傻子。
憑什麼她可以?
老太太冷笑了一聲,自然是因為人家一場考驗都沒經過,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若是她鳳輕有這本事,自然也可以在裡頭肆意走動。
「她去我的山了?」一個骷髏扭著頭湊過來,「哈哈哈,你們那麼玄玄乎乎的,我看就是你們沒用!」
這人狂放不羈,與老太太是一個級別的,貓神見到他就心頭一跳。
這人的傳承,可是能排得上前十強的!
「都讓開,我親自來!」他身上爆發出強光,恢復了人形,就是嘴硬,殷念的優秀有目共睹,他看見殷念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準備給她傳承,所以執念也散了,恢復了人形,但只是不信自己考不了殷念,總要難一難她的,這才是為人師該做的。
可下一刻。
他就看見健步如飛的殷念毫無停留。
他的一張臉從鎮定自若,到慢慢的失去笑容。
「哈?」老太太不客氣的發出嘲諷,「你也不怎麼樣嘛。」
不止這樣。
殷念大概是拿到了一顆傳承了,覺得太過容易。
「這傳承……莫不是在開玩笑?」殷念還擔心有詐,但是仔仔細細的觀察後,真的沒什麼不對勁的。
什麼磨難。
什麼考驗。
都沒有?!
「離譜!」
殷念伸出手,將松松垮垮的髮帶抽出來,她終於停下了。
眾神一頓,「停下了!約莫是幻境起效了?」
可男人並沒有絲毫笑容,他死死的盯著殷念,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殷念開始像捆一把不要錢的稻草一樣捆自己的頭髮,不管美不美,反正紮緊了別松就行。
頭髮紮好,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下一刻……雙足用力,雙臂擺動,沖!
她越跑越快,裙擺飛揚起來。
大片大片的紅像是姑娘唇角暈開的胭脂,又像是天神遺留下來的紅雲,從山腳往上,勢要劈開整座山的鋒利和凶勇。
「有人……在我的山上奔跑?」男人眼中的光都碎了,怔怔的看見殷念不出一會兒就來到了山頂,縱身一躍,像一隻羽翼已豐的鳥兒一樣,一把摘掉了他的珠子。
然後連個停歇都沒有的,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剛到手熱乎的傳承,直接就沖向了下一座山。
甚至其他山上還有一些依然苦苦在登山的人。
尤其是沐家和鳳家的一些人。
他們咬著牙,告訴自己。
一步,再進一步。
咻!
紅色的風從他們的耳旁颳了過去。
像一輪高不可攀的烈日,觸手滾燙。
三顆。
五顆。
十顆……
「她過來了!」骷髏們慌成了一團。
貓祖看著他們仿佛才是接受考驗的那一方,混亂的像是腳踩刀尖在跳舞。
殷念比蝗潮還可怕。
她瘋了,也要讓所有人發瘋。
貓祖突然就想到了殷念曾經問過它。
「你覺得我能拿幾顆啊?」
它覺得殷念荒謬,如今卻覺得自己無知。
能拿幾顆?
怕是得問。
「殷念,你想拿幾顆啊?」
……
祭地外。
短暫的壓抑後。
三道。
五道。
十道……
無數光芒突然像是瘋了一樣沖天而起。
掀翻了四區的天地,撕開了平靜的表象。
她在高調向世上所有人宣告。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