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從窗簾後面射過來,卻射不穿那厚厚的布料。
季秋思起身,看到萬分驚恐的新室友渾身顫抖地站在她面前。
她面無表情地下床,從室友身邊走過,走進衛生間,關上門。
「怎麼了?」
「剛剛…那是我的新室友?老師,我可不可以轉宿舍?」女生的聲音略帶抖音。
「唉……好吧,我去安排好了,讓你住這是有些為難。」
兩人走了,秋思靠著衛生間的門,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沒人願意和她住在一起。
原因在於——她看向鏡子——一張光滑白皙的臉蛋,柳葉眉,高鼻子,小嘴巴,可偏偏在右側的臉頰上,一條細長的疤痕從眉頭一直延伸到下巴處,觸目驚心,讓人想到了電影裡的…鬼。
秋思五歲時遭遇了一場火災,那之後,她便有了這道疤,也是自那時起,再也沒有人願意靠近她。她一直活在別人的厭惡之中。
那場火災也使她無法再看到自己的父母。叔叔撫養她長大,並送她進了這所大學。她只能獨自一人生活在這兒,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叔叔並不喜歡她。
她洗了把臉,走出宿舍。
……
「聽說了嗎?今天有新同學轉來。」
「是嗎?」
「好像是個帥哥哦!」
秋思走進教室,議論聲停了下來,大家都用厭惡的眼神看著她,或者直接躲開她,沒有任何人歡迎她的到來。
「怎麼?某人還有臉來上學?」
「她的臉等於沒了,當然不知羞恥。」
「果然是人至jian則無敵啊。」
哄堂大笑。
上課鈴響,老師走了進來。
秋思沉默地趴在桌子上,翻開筆記本的一頁,在上頭隨意塗畫著,強迫自己不去理會那些目光和嘲笑。
「今天,有一位新同學要轉來。」
「大家好,我叫江雲深,多多關照。」一個冰冷的聲音,她聽到女生們的尖叫,想必長得不錯,可惜與她無關。她就是個絕緣體。
若是她想引來尖叫,那只有露出自己的傷疤。
「同學,去找個空位坐下吧。下面開始講課。」
江雲深看了一眼教室和期待的眾女生,大步走向最後一排,坐下,看了一眼隔了好幾個座位在同一排的季秋思:凌亂的黑色長髮,已經快要被磨破了的褲子和衣服……
這個女生是從垃圾堆里出來的嗎?江雲深心想。
下課後。
「江同學,別坐這裡,換個座位吧。」有人來勸說江雲深。
「為什麼?」
「她……」那名女生指指秋思,欲言又止,江雲深看出她眼裡的厭惡。
「她怎麼了?」
「她會嚇到你的。」女生說,「如果你看到她的樣子。」
「嗯?」江雲深挑眉,「是嗎?我並不喜歡個人歧視。」
女生愣了一下,只好走開了。
秋思聽了這句話,心裡一動。她假裝不在乎,可還是忍不住去偷聽新同學對自己的評價。然而,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但秋思又很快平靜下來,如果他真的看到她的樣子,就不會這麼想了吧?她心裡忽然有個壞念頭,不如去嚇嚇他!
於是,在放學之後,她終於抬起了頭。
江雲深正準備離開教室,看到秋思抬起頭,秀髮遮住了臉,想起今早那名女生的話,好奇地走了過去。
秋思聽見腳步聲,自嘲自笑了笑,在江雲深要拍到她肩膀的那一瞬間,轉過臉去,看向他。
江雲深的動作僵住了,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看吧,他只是嘴上說說,下一秒肯定會被嚇跑的。秋思心想。
江雲深沒有動,反而又湊近了她一些。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冷峻的氣質,的確很吸引女生。再加上那張完美的臉龐,簡直是無可挑剔的王子。
秋思看著他,一秒、兩秒、三秒,她逃離了教室。
江雲深看她的眼神很複雜,但她一下就看出了他對她的憐憫。呵,真可笑。
江雲深定在那裡,女生臉上確實有一條醜陋的傷疤,可那雙眼睛裡的哀傷和惆悵卻讓人不禁心生憐憫,她一定有說不出口的故事吧。他走出教室,走廊早已沒有她的身影。
……
秋思走到宿舍樓下,發現有一個男生正在宿舍樓下來回徘徊。
她還沒來得及低頭,男生就已經看見了她。
「哇!」男生見到那條疤痕,嚇了一跳,「你的臉……」他下意識說。
秋思慌忙撥亂自己的頭髮,遮住那道疤,垂下頭,快步走向宿舍大院內。
「那個……同學你能幫幫我嗎?我想進去。」男生攔住她,目光卻不敢落在她的臉上。
秋思冷笑一下,隔著頭髮摸了摸傷疤,問:「你看到我的疤痕了,你不怕嗎?我是不是很醜?」
男生看著她,遲疑片刻後,點頭:「嗯……是的。」
「……」他的耿直讓她一時語塞。
「但我不是怕你,我只是剛剛沒有心理準備,嚇了一跳!」
「你……為什麼要進女生宿舍?」
「我想進去……」
「你來這兒,該不會是為了偷看偷拍?!」
「怎麼可能!」男生連連搖頭,極力否認,「我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為什麼非要進去?」
「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說。」
「那你不能把人叫出來嗎?」
「她……不願意下來,說除非我能上去找她,否則就算了……」
男生的樣子看著十分可憐。
這又是誰家的大小姐和她的舔狗啊……
秋思忽然有些同情心泛濫,隨即走向了守門的大媽,男生一臉迷惑地看著她。
大媽見到秋思,眼神中是滿滿的厭惡:「你幹啥?有事?」
秋思走近她,她不自覺地向後退,一直退到值班室裡面。
男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溜進去。(作者:就這麼幫他進去了?女生宿舍危!)
秋思瞥了一眼門口,看見沒有人了才說:「我想找一個室友。」
大媽白她一眼,說:「找你們輔導員說去!跟我說有啥子用?再說了!誰願意和你住啊?我還要工作呢!沒別的就走!」
秋思立刻走開,大媽這才鬆口氣。
……
「她在五樓,我要上去。」
「哦,隨你。」(作者:你別隨他啊,你就不怕幫的是壞人嗎?)
秋思走上樓梯。
五樓現在只有兩個房間在用,501和502。她住在502,那想必那位女生在501了。
這麼一想,她忽然有點好奇,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八卦過了。
「同學,你在幾樓住呀?」
「五樓。」
「好巧,小希也在五樓。」
秋思頓住腳步:「你要找的是……501室的白妍希?」
男生點頭,有點不好意思:「我其實,想和她表白。」
白妍希,那可是個不好惹的女生,她的公主病十分嚴重,嬌氣無比,他居然喜歡她?
「你……還是早早放棄的好。」秋思猶豫一下,還是說道。
「為什麼?」
「不會成功的,她的眼光高得很,脾氣也不好。」
「不會啊!我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喜歡看她笑的樣子,感覺很可愛呢!不過,剛才你幫我溜進來,還是要謝謝你呀,同學。」男生眼睛裡有亮光。
難道戀愛會讓人神志不清,智商清零嗎?秋思不解。(作者:你快別說別人了,你自己不也是智商為零嗎?否則怎麼會隨便幫陌生男人?)
「不用謝了,我只是怕你在樓下一直纏著我。」(作者:呵呵,好離譜的解釋!)
「我……」
「好了,祝你表白成功。五樓到了。」
秋思走進宿舍,頭也不回。
男生站在501門前,深吸一口氣,用顫抖著的右手輕輕叩門,門嘎吱一聲開了。
……
秋思回到宿舍,洗了個澡,打算上天台去吹吹風。可剛走出門口,就看見了一臉沮喪的男生。她遲疑了幾秒,走過去,拍拍他的肩。
男生先是嚇一跳,發現是秋思後,又嘆了口氣。
「我說過,你會失敗的。」
「但我還是想試試。」
「暗戀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忘了她,是男人就別在這兒裝憂鬱,你以為你是憂鬱王子嗎?你的悲傷,不及我悲傷的十分之一,有什麼大不了的!」
秋思說著,指指自己臉上的那道疤,咧嘴笑了。但其實,她的心裡有些不安:這麼安慰他,他會不會生氣?早知道就不多管閒事了。
「謝謝你。對了,我叫林子軒,我們交個朋友吧。」男生笑著說,語氣那麼真誠,秋思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
林子軒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你別哭啊!」
「沒事。眼睛進沙子了而已。」秋思擦掉眼淚,揉了揉眼睛:「我叫季秋思。」
「秋思,好美的名字……好了,我該走了,不然會被發現的……今天多謝你安慰我,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林子軒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就匆忙離開了。
秋思看著男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彎處,心裡有些感慨。
這是上了大學以來,第一個說要和她做朋友的人,可他真的能和她做朋友嗎?或許,只是安慰她吧,就像她剛剛安慰了他一樣。
秋思走上天台,501宿舍的門打開了,白妍希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著秋思背影的眼神,尤為詭異。
……
天台上空無一人。
秋思喜歡這裡,沒有排斥、嘲諷、討厭……
她可以在這兒隨心所欲地活動,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沒人會趕她走。
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秋思感到格外舒心,閉上了眼睛。
她做了個夢。在夢裡,大家不再排斥她,她擁有了許多朋友。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走向門口,她驚訝地發現,門已經上了鎖,不由得心裡一涼,這又是誰幹的?
秋思踢了踢那道門,踢不開;她大聲叫喊求救,無人回應;她又想了好幾種方法,無能為力。門從外面上鎖,在裡面要如何打開呢?
她掏出手機,卻發現它不知何時已經沒電。
「我這是…又得罪了誰?不對…沒有人是不討厭我的,這一次,又是心血來潮看我不順眼嗎?好吧。」秋思苦笑著,自言自語道。
晚上的風好冷,她抱著自己,縮在一個角落裡。
既然世界拋棄了她,那麼就順從他的意思好了,她早該預料到有這麼一天的。
就這樣,她迷迷糊糊地昏了過去。
……
當天晚上,女生宿舍又進了兩名不速之客。(作者:這個世界無法無天了……)
「我們當真要進去嗎?」
「當然,誰叫你倒霉?連帶著我也倒霉!」
兩人偷偷溜進了宿舍大樓,直奔五樓。
在燈光照射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老長的,宿管大媽揉揉眼睛,剛才似乎看見有什麼人影閃過,可走廊上沒人啊……難道是自己老花眼了嗎?
那兩人到底是誰呢?
(作者: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們的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