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你是我的追求者

  肖堯信奉一句話叫「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

  啊不是，沒有後半句。

  換一種消極的說法就是，很多時候，這人缺乏預見性和遠見，拖延症，較少提前給事情做好完備的計劃。

  作為一名小說男主，這顯然是一個挺大的缺點乃至於缺陷。

  就比如說，今天下午的體育課。

  他明明知道周五下午有體育課的。

  上午的時候，老林給全班重新排了座位。

  當看到肖堯和郁璐穎被排成同桌的時候，全班男生（除了帶魚龍哥那幾個人）當著老林的面發出了巨大的起鬨噓聲。

  肖堯臉不紅心不跳，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下半學期就要文理分班了，他不在乎。

  下課以後，王陽去找老林，跟他說「我比較喜歡某某某，可不可以把我跟她放同桌」，挨了老林一頓亂罵。

  這事兒也很快在全班被傳開了，肖堯是從帶魚那裡聽到的。

  Anyway，我提這個事情就是想說，調成同桌以後，肖堯和郁璐穎在班級里拉斷鏈子的風險確是大大地降低了。

  也因此，體育課就成了剩下最大的麻煩之一。

  在其它城市念高中的讀者老爺可能有所不知，魔都的體育課是男女分開上的，兩個班一起，男生隊伍在操場的這一頭，女生隊伍在操場的那一頭。

  自由活動時間兩個人倒是可以在一塊兒，那種程度的閒言碎語已經無所謂了——但是一開始的列隊整訓階段和跑圈階段對於肖堯和郁璐穎來說……根本就是無解的。

  縱然如沈婕所說的，這是個小學校，操場也是個小操場，那也不是「五米」這個量級可以挑戰的。

  前面說過肖堯同學缺乏遠見，這就是說，明明知道周五下午就有體育課，他卻直到上課前的十分鐘才徹底敲定了應付的方案。

  「腳崴了？」給男生上體育課的龔老師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位高大威猛的男生，這人正用拙劣的演技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來，臉上還帶著用力過猛的齜牙咧嘴表情——旁邊則站著一個冷麵的漂亮女生，正在攙扶著他。

  這一套龔老師可是沒少見，可是，女生攙扶著……？為什麼會是女生？！

  這個女生，好像是姓郁吧？好像還是他們年級里的第一名來著……

  「是啊，把腳給崴了。」肖堯苦著臉道。

  「說說，」龔老師冷笑一聲：「具體怎麼崴的啊？」

  「哎唷您可就別提了，」肖堯繪聲繪色地說：「昨天晚上我睡覺之前，想把我的貓抓出去扔到皂片間裡去，結果那狗東西——那貓東西，那叫一個機敏啊。我跟它兩個人上躥下跳，您看過《貓和老鼠》沒？我就像那湯姆，它就像傑瑞……」

  「行了行了行了，」龔老師不耐煩了，不想再聽肖堯油腔滑調地說評書：「一邊坐著去！」

  「A，好嘞！謝謝老龔！」肖堯點頭哈腰地準備轉身離開。

  「說了多少次了，」龔老師有氣無力道：「男同學不要喊我老龔！——你們看什麼？鈴都打了，趕緊排隊排隊排隊！過了一個暑假，啊？隊伍都不會排了？三個人一排三個人一排……」

  龔老師說「一邊坐著去」，當然理所當然地是指叫肖堯坐在男生隊伍一旁的草坪上，跟著一起聽課，畢竟體育課並不完全是做運動，運動相關的知識也是授課的重要一環，而且這些知識確實男女有別。沒想到這小子在那冷臉的女生一路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啊不是，只有那個男生一瘸一拐地，穿過了整個操場，緩慢地朝著另一頭女生的隊伍走去。

  龔老師：「……」

  全體男生也和龔老師一樣，轉過頭讓目光追隨著這對小鴛鴦，做180°的移動。

  然後發出「於~~~~~~~~~~~~~~~~~~~~~~~~~~~~~」的不屑聲音。

  「嗶——！嗶嗶——！」龔老師移回了自己的目光，用洪亮的哨聲壓制住了「於~~~」：「看什麼看！站好了站好了！——立正！向左向右看齊！向前看！向右看！稍息！向左轉！」

  「一，二！」眾人一邊向左轉，一邊發出了有氣無力的聲音。

  就在眾男生被他們的老龔呼來叱去的時候，郁璐穎已經扶著肖堯走到了女生隊列旁的草坪上，將他一把丟下，自己快步地低著頭歸隊。

  女生當中也傳來了竊竊私語和擠眉弄眼，郁璐穎的同桌——原同桌周瑤同學則扭過臉，冷冷地盯著肖堯看，或者說，剜了他兩眼。

  身穿紅色運動服的女體育老師也吹了兩下哨子，玩起了向前向後向左向右邊看邊轉的常規動作。

  列隊整訓完畢以後，女老師開始了她的訓話。

  肖堯佯裝百無聊賴的樣子，壓抑著胸腔中的心臟怦怦直跳，看向了他斜前方三四米處坐著的另一個女孩子。

  這女孩子面容清秀，中等身材，身上穿著那套比較保守的夏裝運動校服，腳上穿著小小的白色運動鞋，由於在草坪上席地而坐的緣故，白色的少女棉襪從粉紅色的校服長褲褲腿和運動鞋的鞋幫中露出一大塊來。

  此時此刻，她正低頭咬著筆，看著被擺在自己大腿上的作業本發呆，一直到女體育老師訓話結束，都沒有動過一筆。

  肖堯看著她的襪子，莫名想到了……是在去舟莊的大巴上？這女孩子坐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將它按在她的腳踝上的情形。

  日子過得可真快啊，肖堯暗暗感嘆。

  既然女老師已經完成了訓話，那麼接下來就是要跑圈了。

  肖堯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草，本能地準備好跟著郁璐穎的方位進行移動。

  郁璐穎卻走出了隊伍，小聲和女老師說著些什麼。

  那女老師點點頭，郁璐穎便走到離肖堯和趙曉梅都只有四五米的三角位置，縱身一躍，兩腿併攏坐在雙槓上，露出惆悵眺望遠方的表情。

  肖堯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來也只能先這樣了，否則自己一個瘸腿的人，跟在女生隊伍後面跑圈，這也實在是難看得緊。

  搞不好還會被老龔抓回去列隊跑圈？

  肖堯這麼想著，一邊看向了男生隊伍的方向。

  陶天一恰好也在看這邊，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一秒半。

  說起來，上學期和上上學期還是跟小熊他們班一起上體育課的，怎麼這學期改啦？

  肖堯將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姑娘們。

  他看了看坐在雙槓上發呆的郁璐穎，又看了看持續咬筆的趙曉梅，最後看向了女生跑圈隊伍。

  下午的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在操場上，跑道被照得通亮，一圈圈跑過的學生們的身影自然也是清晰可見。

  沈婕就跑在最前面幾排的位置，她的跑姿優美，雙臂自然擺動。

  肖堯收回了他的目光，徑直走到趙曉梅的身邊坐下。

  趙曉梅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嚇了一大跳，整個人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坐著用屁股往左邊挪了幾步。

  坐在雙槓上的郁璐穎投來目光。

  「你好。」肖堯禮貌而又溫和地打招呼道。

  「唔啊啊，」趙曉梅說：「你，你好！」

  肖堯覺得，她的這個樣子很自然，不怎麼像是演出來的。

  「你是叫趙曉梅，沒錯吧？」肖堯問趙曉梅。

  「我，我是趙曉梅。」趙曉梅已經把嘴裡的筆拿出來了，此刻正低著頭，用雙拳捏緊了自己膝蓋上的校褲，用蚊子一般的聲音回答道。

  「陶天一是你們班的吧？」肖堯繼續搭訕道：「能指給我看，哪個是他嗎？」

  肖堯當然已經認得哪個是陶天一了，他只是故意沒話找話而已。

  「不，不能……」趙曉梅連連搖頭：「我，我都忘了——不，我是說，我，我和班上的人不熟，叫不出名字。」

  扯淡，扯他媽的大淡。

  「我，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就在肖堯絞盡腦汁該怎麼進一步打開話題的時候，趙曉梅居然怯生生地主動開口了。

  少女把頭向肖堯伸了過來，問完這句話，又馬上縮了回去。

  「認識。」肖堯語氣肯定地告訴她。

  「是，是什麼關係？」趙曉梅問肖堯：「同學，朋友？」

  「你是我的追求者。」肖堯如實告訴她。

  「你是我的追求者？」趙曉梅好奇地說。

  「你是我的追求者。」肖堯糾正她。

  趙曉梅用那種……極其難以名狀的表情偷眼又看了一眼肖堯的臉：「不可能。你騙人。」

  先看一眼我的臉再說這個話幾個意思？你媽的，侮辱性極強啊！

  「不相信算了，」肖堯聳聳肩：「你可以問問學校里的人，班上的人，一問便知——我叫肖堯。」

  「李逍遙？」趙曉梅一怔。

  「沒有李，只有肖堯。」肖堯說：「你什麼時候得的失憶症？暑假被車子撞到頭啦？」

  趙曉梅沉默了。

  演，接著演，編，接著編，我在線等。

  「你，你，我真的追過你？」幾十秒鐘後，趙曉梅再次探過頭，滿臉通紅地問道。

  「就說讓你去問同學了，大家都知道。」肖堯說。

  「我，我，我跟他們一個都不認識，我全忘了。」趙曉梅真誠地說。

  嗯？這是真的失憶症了？

  肖堯的心態來回在「信」與「不信」中間橫跳。

  「你最近的記憶是到什麼時候？」肖堯問趙曉梅。

  「初……初二。」趙曉梅遲疑了一下，告訴肖堯。

  「那你還能寫作業？做得出嗎？」肖堯的目光落到她的大腿……上的作業本上。

  「就是做不出啊。」趙曉梅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你……你……」肖堯心裡有很多想要問她的問題，一時半會之間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她的父母呢？親人呢？失蹤的這段時間，沒人找她？沒人告訴她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一下子從初二穿越到了高二，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是不是睡了一覺起來就發現已經過了好幾年？還是撞到頭昏過去了？今天一天在學校，都沒有跟別的同學交談過嗎？

  「那，我追到你了沒？我有沒有跟你發生過什麼？」趙曉梅拿起作業本擋住了自己的臉，再次追問道。

  看來你真的很關心這個問題啊，肖堯想。

  「沒有追到。」肖堯實話實說。

  「哦，那還好。」趙曉梅放下作業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媽的，過份了啊，肖堯開始生氣。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趙曉梅好像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禮貌，連連擺手：「我……我……」

  「唉，算了，」肖堯說：「我和一個初二學生計較什麼。」

  「我，我都是怎麼追你的？」趙曉梅再次拿作業本遮住了臉。

  肖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可惜她看不到。

  「我，我就是想，」趙曉梅低聲解釋道：「我，我不能再這樣把自己關起來，我應該去認識我這幾年認識的人，聽他們講我們的事情，也，也許可以讓我想起來什麼……是，是梅，梅老師剛剛跟我說的！」

  梅老師，聖方濟各中學首席——也是唯一的心理老師，高一年級肖堯不開心的時候，曾經有一個階段，一個星期去找她一次。

  不過以她的姿勢水平……你還是需要宛平北路600號的專家們的專業治療。

  「咱們兩個其實是……」肖堯告訴趙曉梅：「高一下半學期快要期末的時候才認識的，在一個胡建千里香餛飩店裡面。」

  「啊？」趙曉梅表示不信：「你騙我，我最討厭吃餛飩了。」

  肖堯：「……」

  「你接著講呀。」趙曉梅催促道。

  「你都不信我，我還講什麼。」肖堯故作冷漠。

  「信信信，你快講。」趙曉梅說。

  「…………………………………………………………」

  「啊？你都有女朋友我還追你？」趙曉梅的聲音稍微有點大了，然後回頭看了看雙槓上的瘦高少女，小聲問肖堯：「是她嗎？」

  「算——是吧。」肖堯說。

  趙曉梅顯然也已經看到了他們兩個緊緊黏在一起的樣子。

  她再次回頭，怯生生地和郁璐穎招了招手。

  郁璐穎一愣，下意識地回以致意。

  「那，你繼續。」趙曉梅轉頭再次催促少年。

  「………………………………………………………………」

  「啊？」趙曉梅說：「你為什麼不乾脆直接地拒絕我啊？」

  「我沒有拒絕你嗎？」肖堯反問道：「再說我有女朋友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可是你的態度就是曖昧不清的啊，這樣很容易給別人虛假的希望，然後不死心，然後就一直吊在你身上。」趙曉梅的語氣特別地一本正經。

  「我靠，」肖堯不滿道：「我對你客氣，還成了我的不是了？」

  「就是你的不是啊。」趙曉梅認真地說：「你這樣很殘忍的。」

  「聽聽，聽聽，」郁璐穎的聲音遙遙地從雙槓上傳來：「暖男中央空調。」

  為什麼郁璐穎也從沈天韻那裡學到未來詞彙了？肖堯想。

  「對不起啊，」趙曉梅再次回頭對郁璐穎說：「這位同學，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怎麼會作出這種事情……那，那感覺不是我。」

  郁璐穎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