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夜短情長
「那開學以後,豈不又是這樣?你倆是公開的情侶,我隱姓埋名假裝不認識你——這要到哪一天啊?我受不了。」
肖堯愣住了。
他之前是真的沒有想過,沈婕是真的在意這類事情。
「那,你說怎麼辦呢?」肖堯沉默了好一會,才這么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怎麼辦,就這樣唄,」沈婕擺出一副好像心灰意冷的樣子:「還能怎麼辦啊?」
「對啊,」肖堯笑道:「湊合過唄,還能離咋滴。」
「哼。」沈婕像是冷笑了一下。
「行了,」肖堯說:「上學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唄,學校里大家就保持正常同學關係,不就完事了?我和她也是。」
「你說得輕巧,」沈婕並沒有否定這個提案:「你不是最渴望校園戀愛了嗎?」
「眾所周知,搞地下也是校園戀愛的一環,不可不嘗。」肖堯其實也沒什麼底氣,但還是這麼硬著頭皮和嘴皮這樣說道。
沈婕沉默了好一會。
「咩?」肖堯說。
……
「你拉倒吧你。」最後,沈婕這麼說。
「啊?」肖堯說。
「你有這份心,也就可以了。」沈婕輕輕道。
「那必須的啊。」肖堯趕緊說:「而且你想啊,放了學以後,對吧?郁璐穎是要回家的,咱們可是住在一起的,反正有大把時光——」
「你想什麼呢,住一起?」沈婕奇怪地問道:「你奶奶不回來了?」
「回來啊,」肖堯說:「我已經都想好了,奶奶回來以後,就跟她攤牌,讓你光明正大地住下來。」
「攤牌?攤到哪一步?」沈婕問他。
「一張不留,帶她穿鏡子,讓她和她的曾孫女相認,」肖堯認認真真地說:「我奶奶年紀也大了,按照原本的進度,她是見不到天韻的吧?」
「……嗯。」沈婕想了一下,輕輕從鼻子裡嗯了一下。
「既然有這個機會,讓她們四世同堂能同享天倫之樂,我不應該把她一直蒙在鼓裡,」肖堯說:「老人家雖然接受能力比較差,但是帶她親眼看一看,總會相信了吧?」
「你自己想好吧,我就不發表意見了,」沈婕抱住自己的雙膝,雙足離地,開始自搖起來:「我也想帶你回去見我奶奶。」
「啊?」肖堯說。
「嗯。」沈婕說。
肖堯再次牽過沈婕的右手,把它握在手心,輕輕唱了一句:「我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著日落,一直到我們都睡著……」
「你再唱一遍。」沈婕要求道。
「我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肖堯不明其意,但還是悉聽遵命。
「我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對嗎?」沈婕小聲地唱道,然後問肖堯。
「還行,」肖堯想了一下說:「這次得有個八九成在調上了。」
「真的嗎?」少女一下子高興起來:「那太好了。」
肖堯見沈婕有希望治好五音不全的絕症,也挺高興:「我想帶你回我——」
「我想帶你回我——」
「回我。」
「回我。」
「回。」
「回?」
「回!」
沈婕:「……」
「我想帶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
就這麼的,肖堯跟老母雞餵小雞吃蟲子似的,嘴把嘴地喂,花了八分鐘才勉強帶沈婕唱會了這一句,而且效果還不盡如人意。
「你這不行,」沈婕撅起嘴道:「人家老師都是彈著琴,讓我看著譜唱,那個效果好。」
「那你還是找你們老師去,」肖堯道:「不是米國茱莉亞的學生嗎?」
「嗯。」沈婕點頭。
確實不簡單,短短的一個多星期,還不到?能把沈婕教成這個樣子,這夏令營來這一趟,超值,不虛所行呀。
「欸,」肖堯忽然晃了晃沈婕的手腕:「我們去吧。」
「去什麼啊?」沈婕不明。
「帶我去看你奶奶呀,」肖堯說:「等夏令營結束以後。」
「又在發神經了你。」沈婕撇嘴道。
「跟老人家講好呀,保密,別告訴你爸爸,我們去看看她就走,」肖堯說:「就看你奶奶是不是通情達理了,你了解她,我不了解她。」
沈婕認真地想了一下:「其實賭贏的概率很大,我爸應該是沒有和我奶奶說過我這事的,但是我輸不起,你輸得起嗎?」
肖堯慫了:「當我沒說。」
「哎,」沈婕忽然心血來潮,抱著肖堯的胳膊說:「我忽然想去網吧了,我們去網吧吧。」
?這話題轉進略快,略沒有過度啊。
「去網吧幹嘛?」肖堯說。
「犯癮了,想打遊戲,」沈婕說:「打那個,《血統II》,練等級。」
肖堯驚愕:「真的假的,還上癮了啊?」
「昂,」沈婕說:「就忽然想玩。」
「這哪有網吧啊?」肖堯撓著自己的後腦勺說。
「去東啟鎮上找找唄,肯定有的,」沈婕說:「應該也不至於和她超出距離。」
「現在嗎?來真的啊?」肖堯其實不大想去。
「不然呢?」沈婕反問道。
其實肖堯以前上學的時候確實喜歡上網吧,可如今好不容易來海濱「度假」,此時更有良辰美景佳人相伴,跑去網吧的話就只剩下佳人了,著實有些可惜。
「網吧隨時都可以去,難得出來海邊玩一下……」肖堯面露難色地和沈婕講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對於沈婕來說,「去網吧」的新鮮感可是比「去海濱」要高多了。
「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吧,」沈婕氣鼓鼓地說:「沒心情了!切,你啊,真的是會掃興。」
「好好好,那我們去吧。」肖堯認輸投降。
「不去了,沒心情了。」沈婕一把甩開了肖堯伸過來的手。
「……又生氣了啊?」肖堯作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用手輕輕拽了拽沈婕腰上的衣服。
「沒有。」沈婕抱著胸說道,同時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肖堯忽然明白過來了——也許只是一種猜想,但肖堯覺得,這很有可能就是答案。
沈婕的耐心、禮貌、大方得體,很多時候是戴在臉上,展示給外人看的面具。
自己剛認識她時,剛和她確定關係開始交往時,看到的大多也都是這副面具。
而她現在對自己所展現出的這一面——有一點點小刁蠻,有一點小任性,恰恰是她在心底徹底接納了自己的體現。
肖堯把自己的新猜想說給沈婕聽了,得到的回覆是「我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男生自己會欺騙自己了。」
「嘿嘿嘿。」肖堯傻笑了兩聲,抱住沈婕,從座位上倒了下去。
如前所述,肖堯和沈婕坐的卡座,是一條破損廢棄的漁船,而這樣的漁船卡座在沙灘上還有好多個,但是彼此的距離都不是特別近。
再加上船幫的高度挺高,座位又挺矮,加上角度和光線問題,其實私密性還不錯。肖堯和沈婕倒了下去,其實從旁觀者看來——如果旁觀者的話,就是露在船幫上方的兩個頭頂不見了而已。
當然了,這裡畢竟是露天戶外,再說郁璐穎還在不遠處的某個地方坐著,因此肖堯也不敢過於放肆,只是普通的情侶親昵而已。
沈婕也熱烈地回應著他。
肖堯一伸手,扯開了少女的……涼鞋綁帶,一把脫掉了她的一隻涼鞋,將那隻滑溜溜的玻璃絲襪小腳抓在手中。
「不要……碰腳。」沈婕含混不清地說。
「為什麼?」肖堯不解。
「一碰那裡,感覺就變味了,不純潔了。」沈婕說。
「好,純潔。」肖堯乖乖地縮回了手。
「不要摸完腳馬上又來摸我的臉啊!!!」
一番嬉笑打鬧之後,兩個人都停了下來,安安靜靜地在硬皮沙發上側身躺著,彼此輕觸著對方的手臂與後背,聆聽著對方的呼氣和心跳聲。
不遠不近的舞台處,飄來了一陣有些奇怪的歌聲。
這歌聲的成分有一點點複雜,為一男一女,女的歌聲悅耳動聽,聽得出有一點點唱功,男的則是破銅囉音+五音不全,而且聽聲音就能感覺出酒氣衝天。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
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獨地轉個不停
春風不解風情
吹動少年的心
讓昨日臉上的淚痕
隨記憶風乾了……」
肖堯曾經從許多個場合無數次聽到過這首歌,或是它的片段,但從來不知道這歌的名字,只是覺得多少有點校園民謠的風味。
被勾起好奇心的他慢慢地坐起身來,伸長脖子看向了沙灘邊緣搭起來的那個舞台上。
唱歌的人還是剛才的那個白裙子女孩——也可能換了另外一個,反正從肖堯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都長得差不多。
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個貌似禿頂的,矮胖啤酒肚中年大叔,這人應該是喝多了站不穩,就一直吊在那個高個子姑娘的身上,姑娘也只好用身體撐著他,手裡拿著一小張歌詞紙,等於像幼兒園老師教小朋友一樣,手把手帶著那醉漢唱。
肖堯明白了,等於這歌是那醉漢自己點的。明明站在舞台上,那醉漢的手都有點不老實,反正眾人且吃且喝,也沒什麼人看舞台。
那姑娘似乎也只能忍受著,或許她早就習慣了。
「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雙手,讓我擁抱著你的夢,讓我擁有你真心的面孔;讓我們的笑容充滿著青春的驕傲,為明天獻出虔誠的祈禱……」
可惜了,肖堯暗想。
不管是這首歌,還是這位姑娘,都可惜了。
清純的面龐,美麗的衣裳,卻不得不幹這樣的營生,明天真的會更好嗎?
沈婕也坐起身來,端起杯中剩下的雞尾酒,就要一飲而盡——肖堯卻攔住了她。
「幹嘛?」沈婕說。
肖堯端起自己的杯子,側過身來,拉起沈婕的胳膊,將二人的胳膊交叉在了一起。
「幹嘛呀……就你會玩。」沈婕嫣然一笑,將杯中的「血腥瑪麗」一飲而盡。
肖堯也喝完了自己杯中的「血腥瑪麗」:「你幹嘛呀,應該我們兩個人一起喝完的。」
「花頭勁真多,」沈婕說:「下次一定。」
肖堯的胳膊放開了沈婕的胳膊,又把目光投向了那舞台上。
「那小姑娘可愛吧,喜歡吧?」沈婕在他身後問道。
「還行吧,可惜了。」肖堯說。
沈婕攛掇道:「不可惜,羨慕的話你也去點她一起唱一個,唱給我聽。」
「拉倒吧,」肖堯鑑定這是釣魚執法:「你要聽什麼,我在這唱給你聽。」
「我想看你站在舞台上。」沈婕歪了歪自己的頭,堅持道。
「你呢,好好練歌,我想將來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肖堯說。
「我不用練唱歌也可以站在舞台上,幫你伴舞,」沈婕說:「看到那小姑娘以後,我都不怎麼想練歌了。」
「不行,你得堅持下去,因為我想聽你唱歌給我聽。」肖堯說。
「……你最想聽哪首歌?我抽空給你練練。」沈婕沉默了一小會,這樣說道。
「真的可以嗎?」肖堯大喜過望:「那就《想把我唱給你聽》吧,你只要練女聲那部分就好。」
「想把我唱給你聽……你等一下,我記一下。」
兩個人就這麼一直坐在船上,嘴裡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一直坐到月朗星稀,坐到唱歌的姑娘們都下了班,海灘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郁璐穎發來簡訊,說自己打車先回酒店睡覺去了,肖堯有點擔心她的安全問題,不過她既然已經走了,少年也只好囑咐「到了酒店給我發個信息」。
「我一直想問你,但一直忘記問你來的,」肖堯撥弄著懷裡沈婕的頭髮:「你每天在彌撒的時候還有陪聖體室戴的那個頭紗,是怎麼回事啊?」
「彌撒頭巾啊,路濟亞送我的,她從國外帶回來的。」沈婕的聲音帶著微醺的醉意:「好像是教會的傳統還是聖經的規定,祈禱的時候把頭髮遮住,還是什麼的。」
「那,有什麼含義呢?」
「好像是表示服從吧,路濟亞給我講過,原話怎麼說我不記得了。」
「服從?」肖堯好奇地問:「對誰的服從?」
「天主?天使?」沈婕仰起臉看肖堯:「還有男人?」
「我開始喜歡這個凶婆子了。」肖堯說。
「我就知道,你一聽到這種東西就來勁,」沈婕說:「你別老凶婆子凶婆子的,我覺得路濟亞是有當聖人的潛質的,真的。」
「大概要麼。」
「不像你,要啥沒啥,就只會大男子主義。」沈婕揶揄道。
聽到「要啥沒啥」四個字,肖堯有點不怎麼高興,靈機一動道:「我有你啊,這下夠資格了吧。」
「嗯,夠資格了。」沈婕說。
此時一陣強風吹過,肖堯忽然覺得身上冷絲絲的。
「你冷不冷?」肖堯把懷裡的女孩抱得更緊了。
「我……還好。」沈婕說。
「幾點了?你想回去了嗎?」肖堯問。
「隨便你,我無所謂,我都好。」沈婕說。
「那就再坐會兒?」
「嗯。」
「欸,沈婕。」肖堯又戳了戳女孩的胳膊。
「嗯。」
「等夏令營結束,我們回魔都以後,」肖堯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沒有看沈婕,只是一直在不遠不近處的一頂沙灘遮陽傘上打轉:「找個機會,溜回家裡面一次,去天韻的房間,把事情辦了吧?」
「辦什麼事情?」沈婕奇怪地問。
「你說什麼事情?」肖堯的眼睛繼續在傘上面打轉:「完婚唄,事實層面的。」
沈婕沒有說話。
肖堯等了十幾秒鐘:「沈婕?」
「隨便你,我無所謂,我都好。」沈婕說。
?這什麼態度,給我嚴肅認真一點啊!
「你啊,在這一點都沒有受到什麼神聖的感召。」沈婕接著批評道。
「誰說沒有了,」肖堯狡辯道:「可我們是夫妻啊,合法的。」
「合哪條法啊,世俗法還是教會法?有證嗎?」
你別說,我還真有一張證。
「我們都知道,時間已經不是線性的了,」肖堯道:「既然我們能反覆來往現在和未來,或許從神學上講,婚姻聖事的效力也可以從時間上往前追溯……」
「說的真事似的,」沈婕輕輕踢了他一腳:「要不是我了解你,我就信了。」
「嘿嘿。」肖堯說。
「要回去的話,還是要小心一點為好,」沈婕說:「天韻雖然一直說沒什麼異常,但她是看不到房子外面的景象的。」
「嗯,小心駛得萬年船。」肖堯點點頭,又聯想到另一件事:「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問。」
「不知道就別問了。」沈婕帶著愉快的表情說。
「哎呀,你怎麼都不按常理出牌。」肖堯抱怨道。
「你既然不能不問,那就問唄。」沈婕輕輕一笑。
「答應我,不許生氣啊。」肖堯說。
沈婕微微皺了皺眉頭,想說點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行,你問吧。」
「嗯,未來的你跟我提到過,在她的記憶里,」肖堯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在你這次回家期間,你爸爸——不,張區長找人來給你,驗明正身,真有這回事?」
沈婕的臉色變了一變。
「不想說可以不說的,」肖堯連連擺手:「其實你在家那段時間的事情,我一直想關心,但是又怕你……」
「是有這回事。」沈婕打斷了他:「然後呢?」
「沒有什麼然後,我就是想關心你……」肖堯語氣有些著急地說道。
「如果是這種關心的話,可以不讓我知道的,」沈婕語氣生硬地說:「如果你被法醫檢查過身體,你也不會總想去回憶的吧?」
「法醫?!」肖堯一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