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珠聽見尉婪這個名字,稍微愣了一會。Google搜索
可是懷中的黎光已經無法支撐,就這麼跪了下去,整個人撲倒在了大雨里。
「黎光……黎光……」
溫明珠像個盲人在地上不停地摩挲著黎光的身體,「我去找尉婪……我這就去……」
不遠處的景雍笑了笑,收起了手裡的武器,他似乎是很樂意看見生離死別的樣子,人世間大家努力奔赴的不就是一場死亡嗎?
他不過是把這場死亡的倒計時提前罷了。
景雍垂下眸子,身後樂菡走上前替他撐傘,女人將所有的傘面都給了他,自己站在雨里,秀髮被大雨打濕黏在身上,她張了張嘴,「三少……您還要做到什麼地步呢?」
「把尉婪的一切都毀掉。」
一字一句,景雍的話語被大雨沖刷,他說得咬牙切齒,好像只有在提起尉婪的時候,他才會有情緒激動,「他費盡千辛萬苦做的這一切,我要統統毀掉。」
「可是尉婪和你一樣,那一年的案件里……」
你們都是無辜的。
樂菡要說什麼最後閉上了嘴巴,跟在景雍的身後,景雍也不去管她渾身濕透,只是睨了她一眼,而後說道,「走。」
他觀察到路邊有行人注意到了黎光的倒地,血跡沿著他的肢體在地上瀰漫開來,空氣里似乎帶著一股洗都洗不掉的血腥味。
而溫明珠,早已消失不見。
尉婪和楚鳶被人半夜敲門敲醒,發現站在門外的,赫然是溫明珠。
尉婪一驚,不可能,溫明珠居然……
一定是景雍故意放她出來找他們的!
楚鳶倒是覺得新鮮,「你就是溫禮止叔叔的妻子嗎?」
溫明珠沒說話,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對著尉婪說,「救救黎光,救救黎光……」
尉婪握住溫明珠的手,「您先等一等,我們這就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楚鳶疑惑地看了尉婪一眼,「你不通知溫禮止嗎?」
「景雍是故意把她當初來找溫禮止的。」
尉婪將溫明珠一把拽入房間內,「不可以讓溫禮止知道溫明珠在這裡。否則正合景雍的意。」
「什麼意思?」
楚鳶思考不過來了,為什麼景雍會和上一輩有牽扯?為什麼……尉婪帶給她展現了一場超脫人性的驚天計劃,而她只是這個計劃里的小小一環。
或許,惡意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兇器。
尉婪將溫明珠關在了房間內,隨後對楚鳶說,「你找一下尚妤的哥哥尚恙來,告訴他黎光出事了,記得也要保護基金會,裡面的數據都很重要,這也算是景雍報復的一環,因為當初密克羅尼西亞聯邦的團伙被消滅以後,是黎光接手的那些受害者。」
也就代表著,景雍綁架的那些婦女兒童,都被黎光和他的基金會拯救了。
難怪景雍會故意挑黎光下手。
「那你呢?」
楚鳶愣住了,沒想到尉婪把溫明珠藏起來的方法那麼物理那麼原始,「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現在只有溫禮止叔叔可以保護她,她是他的妻子,他有權知道這一切!」
楚鳶的話沒錯,是他尉婪在意氣用事。
可是。
尉婪將楚鳶隔離在了門外,「抱歉,楚鳶,我有不得不要做的事情。」
「如果景雍的目的是為了打擊黎光和你,為什麼會特意放出溫明珠來?他完全可以輕鬆找到我們的位置……」
為什麼?
為什麼?
或許尉婪心知肚明。
為了,親眼目睹一場毀滅。
就像,十五歲那樣。
溫明珠還活著並且被找到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溫禮止那裡,尉婪知道,瞞不住的。
除非他現在破壞溫明珠身上的信號發射器,景雍一定會留這個心眼。
可是……來不及了。
門外有車聲響起,不僅僅是溫禮止,還有事務所的眾人都趕來了。
他們接受了溫禮止的委託請求,自然是要出現的,於是這個時候,溫禮止帶著人浩浩蕩蕩沖入了楚鳶的別墅里,看見楚鳶也站在門口,問了一句,「我的妻子呢!」
楚鳶指了指樓上被反鎖的門,「在上面……」
「為什麼不把她放出來?」
溫禮止掃視了周圍一圈,「尉婪把她關起來了?」
「對的。暫時不能上去。」楚鳶不理解尉婪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本能卻讓她開口替尉婪說話,「或許,溫禮止叔叔您給他一點處理的時間,尉婪會給您一個完美的解釋的。」
「解釋?」
溫禮止不受控制地往樓上沖,「尉婪!你給我出來!你把我的妻子還給我,我求你了,你要什麼都行——你把我的妻子還給我……」
說到最後溫禮止好像是一下子明白了尉婪要做什麼,他踹開門,哆嗦著看見裡面的一切,「尉婪,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很感謝你這幾年的付出,可是……」
楚鳶越來越聽不懂溫禮止的話了,然而就算聽不懂,她還是跟著事務所的同伴一起走上前去,萬一溫禮止和尉婪發生衝突,還是得攔著。
可是,楚鳶沒想到的是,溫禮止竟然對著尉婪跪下了。
那一跪,好像天崩地裂。
楚鳶和事務所眾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眼神,下一秒,聽見溫禮止說,「尉婪,我知道,如果不這麼做,就不能徹底解決這些事情,可是尉婪……」
不要,求你了……
我當年已經看見她死在我面前過一次,不要,這一次……
「夢都是你替我造的……」
溫禮止心如死灰,看著尉婪下手的動作,「不要再,親手打碎我的夢了。」
房間裡,尉婪的手正放在溫明珠的脖子上,而溫明珠並沒有反抗,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外面的溫禮止,還輕聲說了一句,「哥哥?」
光是哥哥兩個字,溫禮止便淚如雨下。
看見尉婪的那個動作的瞬間,楚鳶就懂了。
是啊,其實從一開始,所有的真相都徹底擺在她面前了。
她紅了眼眶,動了動嘴巴,對溫明珠說,「你的香水永存世間,不死不滅。」
不死不滅。
溫明珠的眼睛眨了眨,好像是受到了什麼觸動。
「我死了,你們會記得我嗎?」
「死亡不會令你消失。」
楚鳶閉上眼睛,「遺忘才是。」
溫禮止這輩子見慣了風雨,此刻也沒辦法忍住情緒,他像個孩子一樣匍匐在地上,用力地喘著氣大哭起來。
「把她……還給我……」
伴隨著溫禮止徒勞無功的乞求,楚鳶看見尉婪驟然變化的臉色,下一秒,溫明珠的身體發出了滴的一聲警報!
「她身上有炸彈!」
尉婪臉色蒼白,對著楚鳶和眾人說,「來不及跑了!快趴下!」
轟隆的爆炸聲在耳邊炸開,楚鳶沒想到溫禮止身上還被景雍放了炸彈,濃濃的黑色煙霧將她的視野統統籠罩住,火藥的衝擊令她整個人都翻滾出去!
楚鳶想躲避,邊上伸過來一隻手將她保護住了,她被煙霧刺激得睜不開眼睛,隔了許久才說,「尉婪呢!尉婪呢!」
護著她的人是賀守,他用力踹開了一下身邊的碎石塊,炸彈的衝擊力不小,他現在耳邊還嗡嗡作響著,一群人手忙腳亂報了警又通知了尚恙來以後,趕去爆炸中心,發現尉婪被爆炸衝到了房間的角落裡,昏迷過去了!
他渾身是血不說,手裡似乎還緊緊捏著什麼東西。
那一刻,楚鳶心一緊,衝上前大喊,「尉婪在這裡!白桃,白桃!」
「我來了,交給我。」
白桃隨身攜帶著一些醫療物品,「我給他做個簡單的傷口處理,楚鳶你現在先別碰他,萬一他肋骨斷了,被我們一碰可能行為過程中扎傷內臟!」
原本還想去把尉婪抱起來,如今楚鳶動作一頓,她不敢相信,一場這樣的爆炸就發生在自己的眼前,而尉婪竟然……
他那樣輕佻,又那樣強大,可是現在他渾身是血,一言不發。
楚鳶癱軟在尉婪邊上,「為什麼會這樣……」
她輕輕掰開了尉婪的手,發現他手裡緊握的,是一枚晶片。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張畫卷在楚鳶面前展開,她腦海里有電流竄過,她懂了,她終於懂了!
此時此刻,溫禮止被嗆得咳嗽,卻還是顫顫巍巍站起來,像是在尋找著什麼蹤影。
「我的妻子呢,我的妻子……」
地上血跡一片,又能分得出到底是誰的血呢?
「你的妻子,在這裡。」
楚鳶眼神暗了下去,就好像是接受了這一場絕望的真相,她輕輕舉起了尉婪拿命保護下來的晶片,抬眸,用一種悲傷到了極點的眼神看著溫禮止,「叔叔,你的妻子……在這裡。」
小小的一枚晶片,承載了所有溫明珠「重新」回到溫禮止身邊開始起的回憶。
他顫抖著上前,看著楚鳶手裡的晶片,整個人就好像是夢碎了,無力地朝後退了幾步,被栗荊扶住,「溫禮止叔叔,節哀。」
「我一早就該察覺到的……」
楚鳶搖著頭,就好像在否定自己,「這一切就是景雍的計劃,他將溫明珠放出來,在她身上設置了炸彈,先讓她去找黎光,又讓她來找我們,不過就是為了……」
要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看著心愛的人離開。
「尉婪把手放在溫明珠脖子上那個動作,是要摧毀她,阻止她身上的炸彈程序……」楚鳶低下頭去,黑髮披散在臉前,令人看不清楚表情,「尉婪摧毀一號的時候也是這個動作,我應該想到的才是……以及最直觀的,最殘忍的證據,已經出現在我們面前了,可是我們竟然沒有去點破,是因為太逼真了嗎?還是說,大家都不想去讓這場夢醒來……」
楚鳶終於抬頭,眼淚從她眼眶裡滑落,她將晶片放在手心摩挲,「溫明珠阿姨,我們真笨呢,你回來的容顏……還始終定格在……你年輕的時候啊。」
所有人心頭一震。
溫明珠沒有老去的容顏,或許已經表達了一切真相。
她是個機器人。
是溫禮止從尉婪那邊購買的,為他量身定做的機器人。
所以溫禮止才會說,是尉婪替他造了個夢。
而他們忙於案件奔波,卻都忘了,真的人是會老去的,只有機器人不會。
如果溫明珠真的活著,容顏該和溫禮止一樣,會有些許皺紋,會有幾根白髮……
可她始終年輕如初。
楚鳶將晶片交給了溫禮止,「尉婪將她鎖起來緊急處理或許就是猜到了景雍改造了溫明珠身體裡的程序,她會在我們面前自毀。」
景雍是個變態的人,想看見的就是生死離別,看見一次次絕望。
她誤會了尉婪。
他一個人承擔了所有,將溫明珠關起來也是……不想因為爆炸傷到別人嗎?
尉婪將所有的風險一個人扛了,而她卻沒有想到這一層……
溫禮止放聲大哭,「我以為……這一次,可以跟溫明珠走到最後……」
她不會老,不會流血,不會疼痛。
她是機器人,等他死了,她的零件或許也還會精密運作著。
可是……如今眼睜睜看著溫明珠在他面前炸成碎片,溫禮止的心就像是被人挖了出來。
痛意送來了清醒,他眼看著滿地狼藉,整個人像是在瞬間老去了,「我的明珠……」
溫明珠是尉婪替他設計的機器人,在她出現以後,溫禮止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溫明珠,明知她不是活人,卻還是要將世界上最好的都給她。
仿佛是一種彌補。
明珠啊,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嗎?
我們生離過一次,還要再死別一次。
溫禮止捂住自己的臉,發出了悲傷的哀嚎。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一片狼藉里,楚鳶好像傻了似的,看著地上的機器人零件碎片,看著倒地不起的尉婪,她只覺得茫然,茫然過後是無盡的痛苦,重複經歷「失去」這一過程,就好像一遍遍被千刀萬剮。
景雍想看他們絕望,這個行為的背後,除了刺激溫禮止,還有刺激什麼?
楚鳶去看尉婪的臉,他雙目緊閉,此刻什麼答案都告訴不了楚鳶。
然而一個念頭卻在楚鳶腦海里划過。
是不是……當年也有人,這樣死在尉婪面前過。
所以景雍才會用這個方式,不僅是刺激溫禮止,更是刺激尉婪。
告訴他。
眼睜睜的,活生生的,我還要看有人離開你。
所有你身邊的人,你保護的,創造的一切,都會這樣,在你面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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