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本能反應就是從病床上一個竄起,趁著景雍分心,伸手要去奪過景雍的手機,豈料外面傳來腳步聲,緊跟著景雍捂住了楚鳶的嘴巴,在她要發出聲音叫人的下一秒直接從背後鎖住了她的喉嚨!
那一瞬間,楚鳶瞳孔微縮,這個男人的身手要比她想像中的厲害好多倍,剛才不過是他在輕描淡寫地觀察她的反應罷了!
還未來得及說話,景雍冰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的主張一貫是喜歡看你們女人明爭暗鬥,今天也不過是幫蔣媛遞一張請柬,半個月後她和季遇臣的慶典你可要去啊。閱讀當年你沒了的東西……她蔣媛什麼都有了!」
楚鳶心口一刺,被人從背部狠狠擊了一掌,她整個人往前撲去,得虧床夠大沒讓她摔下去,背部被這一掌震痛,她伸手摸著背,另一隻手撐住被子緩緩坐起來,再抬頭去看四周的時候,人居然已經消失了!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一股寒意竄入了楚鳶的身體。
景雍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什麼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候出現?幫助蔣媛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利益?
想不通道理,楚鳶發懵,這會兒正好有人從門口進來,「楚鳶!」
抬頭一看,竟是李也。
「我聽見聲音跑進來看看。」
李也環顧病房四周,「生怕你這裡進了人,因為剛才聽到動靜……」
果然景雍說得沒錯,尉婪真的有派人在她附近。可是……
楚鳶皺著眉頭,「你的身份不是尉婪公司里的助理嗎?你莫非在尉婪身邊還有別的身份?」
誰家助理大半夜替總裁守人的?這也超過勞務合同範疇了吧。
李也臉色一變,弱弱地說,「這個,這個跟你沒什麼關係,反正你沒事就好。」
「嗯。」楚鳶伸手托住下巴,「忘了跟你說,其實是有事的,剛才景雍來了。又翻窗跑了。」
李也登時瞪大了眼睛,「三少爺?!」
「對的,從這裡進來的,」楚鳶指了指窗戶,「你可以告訴尉婪,讓他派人去追蹤一下,指不定現在還能追上。」
「我知道了……」李也擦了擦冷汗,朝著病房裡的楚鳶彎了彎腰,隨後關上門便開始給尉婪通報消息。
窗外夜色涼薄如水,似乎隱藏著誰都無法窺探的危險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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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鳶一個人去辦理了出院手續,她本身也沒受什麼傷,轉身去另一家醫院看正在養身子的鐘繾綣,結果剛來到鍾繾綣的病房門口,聽見裡面傳來兩個男人的聲音。
「你一個女人怎麼養孩子啊,也帶不起孩子,生下來,我們崔家會養。」——這是崔銀起。
「讓你生個孩子跟要你命一樣,有這麼難?你們女人不都是為了生孩子可以死在手術台上的嗎?」——這是賀誅。
楚鳶聽了幾句就受不了,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賀誅和崔銀起正站在鍾繾綣病床的一左一右,看樣子這兩個男人商量好了,一個要傳宗接代,一個要利用鍾繾綣來牽制崔家,所以都要命令她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搖了搖頭,楚鳶進來直接擠開了賀誅,說道,「讓她自己做主。」
鍾繾綣看見楚鳶來,就像是看見了希望是的,心裡底氣也足了,她說,「我現在不能要孩子。」
她連自己的人身安全都無法保證,怎麼給一個孩子幸福的將來,與其未來讓孩子吃苦,不如現在打了胎,傷的是她的身體又如何,總比作孽到下一代身上好。
崔銀起就沒見過這麼倔的女人,都給她說了那麼多好處,非要把孩子打了。
這個孩子可是崔家的骨肉。
楚鳶覺得崔銀起這個表情眼熟,這會兒總算想起來了,當初季遇臣不就是這樣嗎?那次綁架案里,聽見她懷孕了的季遇臣就是這個態度,他不愛她,但是卻能說出「別傷著孩子」這種話——這說明這些男人潛意識裡都把孩子當作傳宗接代的工具,就好似他們家有皇位要繼承,所以寧可要大人不要孩子。
生產過程中出點事,需要保大保小的抉擇的時候……他肯定也能眼都不眨地選擇保小吧。
楚鳶一把將賀誅推出去好遠,賀誅都驚了,咦你個娘們,老子跟自己女人談事情,你上來一巴掌把老子拍遠了?
楚鳶看著鍾繾綣的臉,忽然間深呼吸一口氣,「鍾繾綣,其實有個解決辦法……可以讓這兩個男人再也不敢威脅你。」
鍾繾綣像是聽懂了,然而她卻低下頭去。
看來她早就知道了。
那為什麼不說……因為,自己已經髒了,說出去也沒意義了,不想給他丟人嗎?
楚鳶捏住鍾繾綣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來,發現她已經落了滿臉的眼淚。「果然,我猜中了。」
鍾繾綣咬著下嘴唇,發著抖說,「回不去了,楚鳶……我這樣,怎麼回去……回去讓人笑話……他們會很難受的……」
「不會的。」楚鳶一動不動看著鍾繾綣,像是哄小孩似的,另一隻手摸著她的臉說,「乖,有我在,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害怕。」
世界上有人處心積慮企圖奪走女性的幸福——那麼就一樣有她楚鳶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機關算盡,也要將那些原本的幸福奪回來。
楚鳶隱隱可以察覺到,肯定有這樣一個神秘的團體存在,他們專挑女性下手,除了密克羅尼西亞那群拐賣婦女兒童的亡命之徒,還有一群人,他們支持小三,肆意踐踏別人的家庭,也支持一切破壞破壞家庭的事情……這個社會男女矛盾還沒有尖銳到這個地步,正常人都家庭幸福和諧美滿,那麼到底是誰站在老百姓的對立面,那麼惡毒地挑撥和摧毀一切呢?
又或者說,這個團體,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呢?
她具體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到底是什麼人,只是身邊的人已經逐漸遭受到了一些危險,她不能坐視不理。
麻木過了頭,早晚有一天,這火還會再次燒到自己身上來。
握住了鍾繾綣的手,楚鳶對著崔銀起說,「上次跟你說了沒必要來,怎麼還來?」
「我和賀誅談妥了,可以留下這個孩子。」
崔銀起雙手抱在胸前,「萬一是個兒子呢?」
「重男輕女?」楚鳶冷笑,「你那是什麼人類之光的偉大基因啊,非要延續下去?繁殖欲這麼強,怎麼不去開個養殖場?」
崔銀起被楚鳶激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剛要罵人,一想到這是尉婪叮囑過「你動不起」的女人,硬生生咬著牙說,「你這個女人說話真是難聽!」
「實話都難聽,不樂意聽滾蛋!」
楚鳶站在鍾繾綣面前,女騎士一般,誰都近不了身,「這個孩子鍾繾綣決定打掉了,你們就別再來給她洗腦了。」
賀誅想也不想地說,「她是我帶回來的女人,生死都由我做主,輪得到她自己——」
「輪得到。」鍾繾綣一字一句,眼裡帶血。就是那麼奇怪,在遇見楚鳶以後,江雪也好,鍾繾綣也好,她們都好像在朝著楚鳶靠攏,「這是我的子宮,我說了算的!」
可是鍾繾綣想不到的是,在聽見她說這句話之後,賀誅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竟然直接上前,一巴掌下去!
劇痛讓鍾繾綣頭腦發昏,臉頰刺痛,還未說什麼,鮮血已經順著耳朵流下來。
「你瘋了!」崔銀起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他自詡風流,從來不對女人動手,第一次看見賀誅打人,嚇了一跳,跟著楚鳶一起按了護士鈴,「流血了啊!」
原本安靜的走廊里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和病床被推動的聲音,鍾繾綣虛弱地緊閉雙眸躺在病床上,好像已經了無生氣。
她聽不見了,楚鳶焦灼的喊叫聲,還有護士們的議論聲。
這一巴掌,賀誅將她打得差點鼓膜破裂。
「以後聽力估計都會受影響。」
這天傍晚,忙了一下午的主治醫生搖了搖頭,「暫時失聰,還能治療。」
楚鳶直接拍著桌子站起來,揪著人高馬大的賀誅的衣領,逼得他連連退後,「鍾繾綣出一點事情,我不會放過你的!」
賀誅偏過頭去,冷笑一聲,「活該,她違逆我——」
「她耳朵要聾了怎麼辦啊!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巴掌下去使了多大的勁!」楚鳶痛心疾首地吼他,「你怎麼不乾脆把她殺了啊!一了百了!」
賀誅被楚鳶這話說得心裡一痛,嘖了一聲,面上沒有表露出別的情緒來,楚鳶總算鬆開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正好事務所的人都來了,他們就像是鍾繾綣的娘家人,一聽到她被欺負紛紛趕來,一點不像是以前鍾繾綣孤苦無依的時候。
這會兒栗荊陪著鍾繾綣,嘆了口氣走出去,聽見路過的護士竊竊私語。
「聽說上午有個小姑娘被男人扇了一巴掌,直接耳膜破裂嘞?」
「真的假的,那不是要聾了?」
「具體是不是這麼嚴重不清楚,你同事好像過去幫忙了,她回來告訴我,那小姑娘可好看了,耳朵後面還有個花一樣的胎記嘞!」
栗荊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花一樣的胎記?
腦海里如同放電影一般迅速掠過過去的回憶,自己沒了的妹妹也有花一樣的胎記……
難怪鍾繾綣會在見他第一面的時候問他u盤造型項鍊的事情……
難怪鍾繾綣第一次去他家卻知道密碼是什麼,也知道他車牌號碼代表著密碼。
難怪鍾繾綣……
為什麼——栗荊雙眸猩紅地沖了回去,一把按住了虛弱的鐘繾綣,她還在沉睡,男人顫抖地伸手,將她耳邊的碎發撩開,輕輕捏起了她的耳垂,看著她耳朵後面的胎記。
一模一樣的胎記引入眼帘。
那一瞬間,栗荊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被人掏空了。
妹妹……妹妹,他的妹妹!
視線好像已經模糊了,栗荊發著抖,握住了鍾繾綣的手,無意識地喃喃著,「為什麼……不在認出我的那一刻告訴我!」
是嫌自己髒嗎?是怕現在的自己給栗家丟人嗎?是寧可至親之人在眼前不相認,忍受著痛苦,也不想被栗荊看見自己這樣醜陋的一面嗎?
栗荊感覺心臟劇痛,眼淚落在鍾繾綣的臉上,女人感受到了,從沉睡里睜開了眼睛,對上了栗荊的視線。
撞入她視野的,是栗荊通紅的眼睛。
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是你嗎?」
【作者有話說】
這次是栗荊,下一個是裴卻懷,還有尚妤,賀守,白桃……
他們在各自的領域光鮮亮麗,享受著世人的艷羨,殊不知厄運早已將不幸紋進他們的身體。
不被人理解的背後,是各種複雜卻鮮活的痛苦掙扎。
*
「大家好像都受過傷才會敲開事務所的這扇門。」
「而我們能做的就是保護更多的人不受傷害。」
——「你也會敲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