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海邊看風,風也吻過你。
你在記憶里撈雪,雪把你埋葬深藏。
夏恪一和孟珩先後進了包間以後,洛琛熠只是在樓下抽了一支煙,短暫的看了那個包間一眼後,就沒有再逗留了。
因為他下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要開,他不敢怠慢。
這就是他,永遠都知道對自己來說,重要的是什麼。
他永遠都有他的理智,知道現在在這裡,生氣或者旁觀,遠望,都是毫無意義的。
他想著,孟珩如果不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那麼,他自己有的是辦法來解決問題。
只不過他認為,誰惹的事兒,就應該先由誰來承擔而已,他可不想便宜了孟珩,便宜了李亦瑤和陶家。
但是如果真的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所以這一次,他也有自己的最好打算。
他在車上,看著樓上的影子,摘下了眼鏡,心想:果然,還是孟珩和她的距離更近一些,她可以讓孟珩進包間單獨的相處聊天,卻始終對我保持著禮貌的疏離,甚至不肯多看一眼。
即使我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可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是看不出來,還是心裡沒有我?
開往公司的路上,明明距離不遠,他卻覺得很漫長。
大抵是,想得太多了吧…
思緒在腦海里打轉,她的臉也在他的眼前盤旋。
孟珩走後,這個下午的夏恪一,哪裡都沒有去,只躺在包間裡休息。
她鎖上了門,沒再讓任何人進來。
她平躺在寬大的沙發上,放鬆了身體,像十五歲那個大雪的冬天一樣。
只是,依然會覺得,身體和心裡,都好像有千斤的重量一樣。
這兩天發生的事兒太多了,她的精神很亂。
冰涼的百香果滑過喉嚨留下滿腔的酸甜,也沒有辦法把心裡的空虛和悲傷完全填滿。
記憶滑過十幾年的長河,我的心裡住著的痛苦太多。
一路生風,心裡也有大風。
大風如夢,夢裡是寒江孤影。
洛琛熠回到公司的時候,陳深正在給洛嘉林做工作報告,兩個人在洛嘉林的辦公室里有說有笑的。
耍寶。
洛琛熠心想,陳深一天天的,跟個活寶似的。
洛嘉林看見他,笑著招了招手。
洛琛熠進去以後,陳深很識趣的出去了。
洛嘉林喝著一杯茶,也給洛琛熠倒了一杯,笑眯眯的看向他「去醫院複診,怎麼樣了今天?」
「挺好的,不是什麼大問題。」洛琛熠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自從知道夏恪一要回國以後,他睡覺就總是睡不好。
除了會反覆的夢見她,夢見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以外。
清醒的時候,他也總是難以入眠,因為會時常的想起她,想起關於她的一切。
如此這般的,導致他的睡眠質量很差,精神不太好。
這段時間洛嘉林也不常在公司,所以洛琛熠的工作量挺大的,對他的精神有一定的影響,所以不得不去醫院跑兩趟,看一看,治一治,吃點藥。
他也知道自己的癥結所在,但是他根本沒有辦法控制。
就像他明知道自己愛她,但是卻沒辦法對著她說出口一樣。
「好就行,你擔子挺重的。」洛嘉林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試探性的問道「你最近有什麼新的狀況麼?」
洛琛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狀況?大概是,掙的錢太多了,我得找點地方花花,省得你們總是覺得我太無趣,害的我都陷入了自我懷疑。」
「你還無趣,知道的你是管公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植物園林學博士呢,給家裡搞了那麼多吃的,你也不回去收拾收拾,天天住你那個小破地方,有什麼意思。」
「該不會…」洛嘉林盯著他淡然的眼睛,眼睛一亮「你那個小破別墅附近有什麼有趣的東西,或者,人?」
「呵~你真能想像。」洛琛熠下意識的否認了,他可不想讓洛嘉林瞧見什麼端倪。
「也是,你這麼無聊的小男孩,能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你今晚回家,有空把你的那些水果啥的都收拾收拾,自己買自己種,自己收拾,等熟了自己又不吃,你說你圖啥,都不好好享受一下收穫的快樂。」洛嘉林假裝沒盯著自己兒子了,不知道怎麼,他總覺得自己兒子這段時間藏著什麼貓膩。
突然就從大院子搬去小房子住,覺還睡不好給整到了醫院,又莫名其妙的買個貓…聽陳深說,還路見不平的和一個年輕的女人有了肢體接觸,他心裡說不上來的怪異。
這些都不符合,洛琛熠向來的常理。
洛琛熠並不知道陳深把這些事兒都講給老洛聽了。
陳深是老洛親手培養的,因為比較靠譜,所以特意轉給了洛琛熠做助理,但是他對洛嘉林還是幾乎知無不言,但是兩個人都瞞著洛琛熠。
洛琛熠並沒有想到陳深這種大直男居然能夠八卦到這種程度,又或者,今天的事兒更重要,他也想了太多。
「好,說的我也覺得,我有些餓了。」洛琛熠靠在沙發,摸了摸肚子,那裡很平坦。
「你這齣去混了這麼老半天,居然連飯都還沒吃上?」洛嘉林有些無語,打電話給陳深「讓謝記送一大份螃蟹炒年糕過來給小洛。」
洛琛熠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解釋,生怕老洛繼續嘲笑自己「有點事兒,耽誤了。」
「有點事兒,複診要這麼久?你該不會出去泡妞了吧?」洛嘉林繼續盯著他,像是要把自己的好大兒給看穿一樣。
他當然著急,可是他也知道,洛琛熠在這方面又高冷又遲鈍,又有自己的想法和性格,因為宋慈恩的事兒,他連老頭子都給懟了,所以他可不想再嘮里嘮叨的。
不過他從傅文姝和陳深的嘴裡聽的這些八卦,讓他覺得怪怪的,至於具體哪裡怪怪的,可能是他覺得自己兒子最近有一些不太對勁…
洛琛熠站起身走了「老洛,沒事兒我先去忙了,累了,沒空和你耍嘴皮子。」
「呦呵,嫌棄你老子了,去你的。「洛嘉林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滾。
洛琛熠前腳剛出門,後腳洛嘉林就給傅文姝發去微信:嘿老婆,你兒子最近果然很反常…
傅文姝抱著小蘭秒回:展開說說…
螃蟹炒年糕送上來的很快,還配了一瓶冰鎮咖啡。
洛琛熠一邊吃,一邊想起夏恪一。
他想起她今天搶刀打人的利落,想到她微微的顫抖和失落。
或許,她的心裡埋葬了很多東西,他還是不夠了解她。
又或者,他們之間,始終隔著跨不過去的銀河,即使他那麼愛她,卻還是覺得,這一生,是沒可能了吧。
可是,他又不想放下她,也沒辦法愛上別人。
他喝了一口咖啡,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
陶若珊接到蕭寅打來的取消合作的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還有點懵。
她心想,怎麼了這是?這麼突然,孟珩發瘋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喃喃自語「難不成我那個二缺妹妹又去騷擾孟珩了?不能吧。」
她立刻拿起包,讓司機開車到了孟珩的公司去,她要找孟珩問清楚,就是死也得死個明白才行。
坐在車上,她一路都想了很多。
因為三年前的事兒,孟珩和陶若琳私下其實鬧得很難看,但是因為都是海城的名門,所以面上也沒有撕開,不過那一年兩個公司合作的項目結束後,孟珩就沒有再和陶家有任何的工作往來了,私人的也更是沒有了。
他們為數不多的相見,基本都是在宴會上,也很少打招呼。
陶若琳因為被孟珩甩了還進去待了一陣子,特別的受傷,也答應家裡人再也不會喜歡孟珩了,要保持自己的見面。
至於陶若琳之所以會成為海城的笑柄,和進去了又被宣揚的天下皆知的事兒,其實不是孟珩乾的,而是蘇暮寒乾的。
陶若珊因為這事兒,還質問過蘇暮寒,問他為什麼要做的這麼絕,他們不是朋友嗎。
那一日,寸頭短髮一臉笑容的蘇暮寒,把一雙長腿放在辦公桌上,不屑的說:我和你也就是個點頭之交而已,你妹妹把我女朋友臉都打腫了,你還大言不慚顛倒黑白的說要讓我女朋友坐牢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我們是朋友呢,你可真是有意思啊陶若珊,你妹是妹,我女朋友就不是女朋友了,搞笑。
如此這般,陶若珊被蘇暮寒懟的啞口無言,曾經喜歡他的那些心思,也徹底的涼透了。
她也恨夏恪一,可是她不想招惹她,因為她知道,蘇暮寒隨時會下手,他下手有多狠,她可太知道了…
這一次的合作,還是陶尹找了人斡旋的,加上雙方都能得到不少利益,以及李亦瑤的勸說,最後孟珩才勉強的答應的。
可是如今,這個項目也才只做了兩個月而已…
如果取消,損失多的是她自己,當初為了求合作,簽的合同不是很平等,孟家公司是甲方。
如果,真的是陶若琳的錯,這就更麻煩了…
還是那個會客室里,蕭寅給她倒了一杯水。
「蕭助理,你們小孟總呢?」陶若珊有些急切的問。
「我們孟總今天心情不大好,不方便見客。」蕭寅笑眯眯的說「陶總有事兒和我說就行,我可以代表孟總。」
陶若珊心下明白,孟珩這是不想見她,就隨便找了個藉口。
「好,我知道了,那麼,我想請問,這個項目不合作了的具體原因?」陶若珊抻著一口氣,只覺得她剛才就應該拉著陶若琳的,她沒想到,都三年了,陶若琳還能繼續發癲。
「這個嘛,陶總還是回去問問,你的妹妹。」蕭寅微笑著說,翹著二郎腿喝了一杯水。
趙佳佳一邊哼著歌,一邊看著會客室里的笑面虎蕭寅,心想,哥們,靠你出氣了哈。
趙佳佳和陶若琳做過兩年的同學,當初就被她氣的不輕,後來本科畢業,她進了大孟集團實習。
當時恰逢孟珩和陶若琳談戀愛,孟珩想甩了陶若琳。
陶若琳三番四次的來公司找孟珩,孟珩都躲著不見,最後都是趙佳佳給敷衍處理的,結果陶若琳把氣都給撒在了趙佳佳的身上,對趙佳佳陰陽怪氣頤指氣使的,以女主人自居。
雖然孟珩給她轉了正還發了個大紅包,可她就是沒出掉這口氣,覺得憋屈。
後來陶若琳打夏恪一進去了,徹底被孟珩給甩了,她比誰都高興。
現在,她更高興了,高興的勾起了嘴角。
送走陶若珊的蕭寅看見她這個樣子,就走過來彈了彈她的腦袋「就知道你開心,開心就好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趙佳佳擺了擺腦袋,推了他一把「別動手動腳的。」
黃昏將近,日月同輝。
洛嘉林開著車,過紅綠燈的時候,他看著一直低頭看手機的洛琛熠「你看什麼呢?」
洛琛熠抬頭,收起手機「看你兒媳婦和你未來孫子呢,滿意了嗎?」
「真的嗎?」洛嘉林眼睛睜大「好小子,我很期待呦。」
「期待毛線,沒影子的事兒。」洛琛熠沒好氣的說,轉了轉戒指。
這是一枚白玉扳指,是準備送給夏恪一的那個鐲子的鐲心,他難得會戴。
「哎呦喂。」洛嘉林左轉,嗤笑一聲「哪個少年不懷春。」
「我都奔三了,老爸。」洛琛熠無奈的笑了。繼續轉戒指。
「你看你,多年輕,哪裡像奔三的樣子,你明明才十六。」
…
黃昏的天邊有雲也有風,夢裡亦有寒江孤影。
海風溫柔無盡,記憶也連綿無窮。
獨自倚闌的人,找不到自己最初的心。
夏恪一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面海城的燈光已經亮起了。
它從來都是一座華麗的城市,華麗的年輪里沾染了歲月的灰燼。
那灰燼里有無數的相思。
她沒有做夢,但還是覺得腦袋疼。
靠在沙發上緩了一下,隔著玻璃窗看出去,無涯海灘上有一輪渾圓的落日。
它是血紅色,照耀的海水也是一片鮮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