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燈火輝煌的絢麗人間,那裡有一顆空空蕩蕩且千瘡百孔的心。
故鄉浸泡過童年的甜蜜與痛苦,我也走過荊棘叢生且漫長的路。
夜色如江水滔滔,吞噬了燦爛的白晝,卻吞噬不了思念,也吞噬不了憂愁。
你我對於時光停滯里的深情回眸,那裡有我們深愛的人的笑容永久。
夜色染墨依舊,水色沉淪依舊。
時光不依舊也不永久,人不依舊也總是淚流。
賣糖老人與喬清平聊了一會兒天,就告別離去,繼續了他的生活之路。
這是他們兩個人聊天的習慣,聊一會兒後就各自分開,反正時常都會再見。
其實他兒女的工作還可以,他本可以不用出來賣糖,而是安心在家養老休息的。
但是勤快的人總是閒不住,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出來工作,這樣才能找到自己的人生價值,找到自己的一些樂趣,還能給孩子們減輕一些負擔。
勤快的人總想努力,懶惰的人總想偷懶。
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他的兒女覺得自己的父親半生辛苦,本來也勸阻了,最後發現勸不住,就只能任由他自己隨意了,反正老人家高興就行。
賣糖老人很喜歡出來,他能看見人們的歡樂,也能給人們提供歡樂,並且每一日都是不同的。
比如遇見喬清平這樣的人,和他聊天,增長自己的見識,表達自己的敬仰。
又比如遇見洛琛熠這樣的人,看著他們的甜蜜戀愛,看著他們充滿年輕的希望。
又比如遇見可愛的小朋友們,讓他們品嘗到糖,快樂他們的童年。
無論我們平凡或者偉大,或許都會是別人人生里的一道光,帶著奪目的明亮。
因此,他對於別人的憐憫和照顧,都是儘量不接受,並且一笑了之的。
他並不覺得自己比別的健康的人少了些什麼,相反他覺得,自己還活著,其實就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替希望自己的幸福的人活著,替他們看這世間的光明與美好。
他們停滯在那樣的歲月,而我們必須向前。
經歷過重大的人生苦難的人,許多都會被迫去把一切看開的。
因為,不看開也沒有辦法。
畢竟,生死不可逆。
我們不能歌頌苦難,亦不能忘記苦難。
「你看,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容易的,就像我爺爺我外公外婆這樣的人,他們也都有自己的無數痛苦。」夏恪一手裡的糖吃了一半,細細的糖絲在夜色里飛揚,它並不黯淡,充滿了甜。
可是,多少甜都蓋不住曾經的那麼多苦啊。
這個世界上,活著的人覺得自己苦,可是有些人卻連活著的希望和機會都沒有。
因為失去過摯愛,所以懂得那種痛苦。
因為生死無奈,因為人間到處都是塵埃。
因為目光高遠,所以能夠把這世間的生死看穿。
可是即使看穿,我們也還是會有停滯不前。
因為那是你的痛,你的愛,是你曾經想要的期待和未來。
可是歲月不會再來,他們也不會再來。
「世界本就參差,痛苦無濟於事,我們只能向前看。」洛琛熠看著她的眼睛說,很是心疼明明心態正確,心地善良,卻被傷害,而被迫控制住心緒的她。
畢竟,反覆的沉浸於永恆的痛苦裡,根本就無濟於事。
人死不能復生,世人都有遺憾。
活著的人替死去的遺憾,遺憾了多少時間,時間裡溢滿思念。
「我們去喝酒吧,放心,今天不讓你喝多,畢竟,我怕你收拾我,你那麼可怕,凶的不得了。」洛琛熠故作輕鬆的的說,摸了摸她的頭髮,他不想讓她再沉浸在這樣的情緒里了,他怕她再過分難受,畢竟,他是要給她幸福和快樂的。
黑色的頭髮染上了絢麗的燈光,那些為數不多的白色也在這樣的夜色里隱匿,似乎是消失不見了。
但是它們一直都在,就像痛苦一直都在。
在洛琛熠的印象里,夏恪一其實並不喜歡喝酒,不過或許她已經沉浸在漫長的悲傷里冰凍了心,所以對於娛樂活動特別冷淡,對於別人的歡樂特別冷淡。
因為這個世界上,缺少了她想共同快樂的一個人,他像是她缺了一塊的心。
或許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她的心緒凌亂,這才陷入了這樣的情緒里,偶爾喝一點兒。
否則也不至於那麼多年裡,他都抓不住一個可以和她一起玩兒的機會。
夏恪一對於林絮婉和宋荇這種摯友,都是難得一起出去玩兒的。
一個是本來她就不太喜歡玩兒,二來是她也挺忙的,海城包括夏雲霏的許多產業,一早就讓夏恪一參與了經營,她既要讀書,還要工作,也沒那麼多時間出去玩兒。
再就是,看著別人的歡樂,她總是會想起自己的痛苦。
又或者,痛苦不用想,它們一直都在。
夜色里我們看不見塵埃,也看不見雲的純白。
容城埋葬著心中的無數無奈,我的心徘徊在你的斑駁城門之外。
城門之外有無數翠綠青苔,青苔里凝聚著你漫長而深刻的愛。
見著她沒有反應,洛琛熠又摸了摸,把她拉進懷裡「走啦,喝酒去,你可以把我灌醉,然後趁機打我,發泄你這幾天的不滿,我不會反抗的,我給謝雨他們說一聲,還可以讓謝雨配合你打我,當然,可不能讓小荷上,這傢伙下手可沒輕沒重的,是吧小荷?」
小荷甩著尾巴,看著那兩個糖流著口水。
「傻狗,這麼喜歡吃,一會兒給你整點好吃的。」要不是小荷實在是不能吃這個,否則以洛琛熠的寵愛,早就給它餵上了,他可從來都沒有苦過小荷。
小荷聞言,大大的尾巴就甩的更歡了,它抱著夏恪一的腿不放。
一人一狗一貓,完全包圍。
「呵呵,走開,別動手動腳的。」夏恪一推了他一把,推得開人,卻推不開狗,懷裡還有一隻貓。
「我就不。」洛琛熠繼續拉著她的胳膊,順勢抓住她的手「走吧,老婆。」
拉手的動作看似隨意,實則是練習了很多遍的。
他的心怦怦的直跳,跳出了最快的節奏。
夏恪一沒有再躲開了,一手撈著貓「別叫老婆了,好肉麻啊。」
「那叫什麼,叫親愛的老婆啊。」洛琛熠與她十指緊扣「手好小,嘴也好小,親起來是什麼感覺啊?」
他這樣說著,自己也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滾蛋。」夏恪一瞥了他一眼,洛琛熠終於看見了她眼裡不一樣的表情了。
「好,帶著老婆一起滾蛋。」洛琛熠高興的說,心想這人終於是我的了,好開心啊。
他本來以為還得再折騰上幾天她才會願意的,沒想到還可以,想來還是她心柔軟,再加上喬清平的推波助瀾,果然幸福是會照進他的人生的。
月光與燈光昏暗的籠罩著他們的修長身影,也籠罩著不遠處白髮蒼蒼的喬清平。
夏恪一發了一條微信語音「爺爺,我們出去玩兒啦,您老人家早點回家喲。」
夏恪一當然知道喬清平的意思,也看見了他若有若無的身影,以及賣糖老人的駐足。
喬清平和賣糖老人經常在這裡碰見就聊上幾句,這些夏恪一都是知道的。
所以本來還特別不想屈服的她,最終還是決定給洛琛熠一個機會,也看在喬清平的面子上。
這個在她從有記憶開始,就占據了她生命重量的老頭子,是她心上永恆的愛。
另外,她也發覺了,自己對別人幾乎都有脾氣,可是唯獨對於洛琛熠的脾氣少一些,她不太討厭他,甚至還會臉紅心跳。
她雖然不懂感情,但是也不是傻瓜。
「好開心啊,我終於有老婆了,十年暗戀成真了。」洛琛熠笑嘻嘻的說,那種興奮溢於言表。
「真的十年啊?」夏恪一其實是不相信的,就像現在,她接受洛琛熠,也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身邊這一圈人都同意,以及她覺得他還行,不是那麼討厭而已。
她一直相信自己的外公外婆,媽媽爺爺,表哥,還有藺憶。
既然他們都覺得洛琛熠好,那就試試洛琛熠吧,這就是她的想法…
「那當然啦,真的哎,等接下來,我慢慢的給你復盤一下,慢慢的給你回憶回憶,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要告訴全世界,哦不,我現在就要告訴全世界。」洛琛熠一邊開心的說,一邊拿出手機就要拍照。
「你幹嘛,你別告訴全世界啊,說不定過兩天我不滿意了,就把你給甩了呢,你可給自己留點面子吧。」夏恪一連忙阻攔,她還沒有做好讓別人知道的準備呢。
「萬一我把你甩了的話,多難看呢,你以後還要再找老婆的,讓別人知道多不好啊…」
夏恪一的語速很快,幾乎是脫口而出,當然這確實也是她的真實想法。
雖然身邊這一大圈的年輕人里,只有孟珩和文瓏是分過手的,其他人都是初戀談到訂婚結婚的,但是夏恪一依然對於自己的感情持保留態度,且未雨綢繆。
「不許這樣講,你不會甩了我的,我們會結婚生娃的。」洛琛熠又進入了暢想未來的時刻,聽的小荷耳朵都豎起來了。
「你想的好多哦。」夏恪一皺眉無語道「還生娃?好可怕啊!好嚇人吶。」
「你不想生啊,那也可以,反正嫁給我就行。」洛琛熠對於孩子沒有執念,反正已經有陸曦玥了,姐姐的也是自己的,他以前就這麼想過。
「還有啊,我告訴你啊,不是我想的多,是我想了很久的哦,從認識你的時候就想過。」
「以前總是盼著你和蘇暮寒分手,沒想到啊,盼來盼去,我被你們各種蒙蔽,我就是那個大傻逼。」洛琛熠還是覺得遺憾,如果沒有被騙,或許他們就會和沈琮林絮婉一樣,在一起很多很多年了。
或許如今,結婚都好幾年了,孩子也都會打醬油了。
「好像聽起來也挺可憐的。」夏恪一之前以為洛琛熠的所謂十年什麼的就是編的,畢竟他可是冷麵校草,寫的一手好文章。
並且她爸喬浥塵也是這樣,也是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可是卻會欺騙,還各種欺騙。
她不像別人一樣,對於十年這種事情深信不疑。
相反,她是習慣性的去懷疑。
絢麗的燈光流過長長的玉林路,九眼橋的水會不會哭。
你迷醉在深夜的酒,我看著天空無限淚流。
街頭有流浪歌手頂著白髮唱著憂傷的歌,暗夜的天空是一條墨色的河。
星辰閃爍著的光亮那麼遙遠,沒有蝴蝶翩躚,只有心中的浪漫和繾綣。
喬清平看著他們兩人一貓一狗越走越遠,就拍了一個照片發給於泓文,同時發了一條語音說道「好啦,孫子媳婦有了,記得給我準備彩禮,不多可不行啊。」
於泓文發來一個大拇指的表情,也是語音回復「沒問題喬老頭子,你牛逼啊,我這就讓我兒子準備,不過我頂不住了,老頭子我太困了,我先睡啊,明天聊啊親家老頭子。」
他是真的撐了很久了,這幾天還挺忙挺累的。
「你睡吧,我也回家去睡了。」喬清平發完這條語音之後,就上了等在旁邊的洛家保鏢的車,車上還有一大把棉花糖…
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和形狀~
「買這麼多,都吃點兒啊。」他笑了笑。
「我們都吃過了,一會兒再吃點兒。」坐在駕駛位的保鏢笑了笑,剛才為了讓賣糖老人覺得正常,他們還是輪流去買的…
喬清平隨手拿過一個棉花糖,一邊吃一邊笑。
一一啊,你這樣,我就算是放心了。
他在心裡自言自語。
其實這麼些年,他也很擔心夏恪一的狀態,如今有了洛琛熠和洛家,他也放心一些。
安頓好了兩個孫子,他覺得自己就可以徹底的放心了。
至於喬朝雨,他已經無所謂了。
回家的路不長,手上嘴裡都是甜甜的糖。
可是夜色憂傷,心中也哀傷。
夜裡沒有流星的短暫,只有月光的綿長,也有風聲和笛聲的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