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聲的落,落在淒冷的月。
月靜默的流過,流過潔白的雪。
月與雪都是冷色,一如你的骨骼,沉默堅硬又涼薄。
窗外是碧色盈天的容城,心中是十三年再也填不滿的空洞。
你有你的夢,我有我的疼。
萵筍兔丁里有很多的紅油豆瓣醬,吃起來很香。
清淡的菜品有自己的溫和,重口的菜品有自己的刺激。
「他家的菜真是做的越來越好吃了。」夏恪一覺得這個萵筍兔丁比自己做的還要好吃一些,就多吃了兩口。
「是啊,他家的菜,可是容城一絕。」紀宇麟給夏恪一盛了一碗花生蓮藕排骨湯「來,嘗嘗這個湯,很香的。」
「謝謝哥。」夏恪一接過湯碗,多年過去,紀宇麟對她的照顧已經成了習慣。
三個人吃的正香,門外似乎有什麼聲音響起,隔著隔音這麼好的門,都有些吵吵鬧鬧的。
紀宇麟一聽,就覺得心頭一緊,估計是他媽媽喬朝雨,然後,他的手機上也收到了保鏢發來的微信。
「放我進去,否則,我就大鬧這裡。」喬朝雨面色冷靜的說,眼神裡帶著不屑。
保鏢剛準備給紀宇麟和夏恪一打電話,紀宇麟就趕緊推門出來了,把爺孫兩個留在了裡面。
為了不讓夏恪一和喬朝雨對上面,他還特意只開了門縫,用自己堵住了她們碰面的可能。
「兒子,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真是不把你媽我當回事兒了哈,背著我和別人沆瀣一氣。」喬朝雨穿著一條大紅色的裙子,微微豐滿的身體裡似乎裝滿了怨氣,先聲奪人的說道,惹得路過的客人都駐足看了一眼。
一個男服務員倒是想看呢,但是他不敢,因為這屬於他們工作條例里不能去看的東西,所以他趕緊就溜走了。
「媽,你先回去,有事兒咱們晚點再說,我這邊有工作要談,你不要耽誤我們的事情了。」紀宇麟立馬就撒了一個謊。
「工作?你覺得我會信嗎?是不是那個賤人來了,你又和那個賤人在一起了?」喬朝雨把眉毛擰在了一起,一張好看的臉變得格外的猙獰。
紀宇麟一聽,瞬間就放下了心來,喬朝雨誤會裡面是自己的前女友了,這樣還好一些,她要是知道是夏恪一,估計就難搞了。
喬朝雨今天本來高高興興的在打麻將,結果又聽到一個朋友說紀宇麟好像帶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過來吃飯,於是她就立馬殺了過來,果然在這裡看見了紀宇麟的車和他的保鏢,她立馬就炸毛了。
「沒有,媽,我真的有工作,這樣,你要是不想回家,你就在旁邊包間裡吃飯行嗎?」紀宇麟只得迂迴的來,他太知道他媽的性格脾氣了,很強勢。
「我不。」喬朝雨冷笑了一聲,乞料她的話音剛落,夏恪一就拉開了門。
「哦呦,好久不見哦,賤人來了,賤人你進來吧,我正好找你呢。」因為這個飯店包間隔音很好,所以夏恪一在裡面,其實是聽不太清楚外面說的話的,但是能聽見一些音調而已。
因為她這次回來,其實本來就是準備會會喬朝雨的,所以她在車上的話,其實就是在給紀宇麟打預防針而已。
可是沒想到她正好撞在了這裡,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就是吃飯吃的有一些掃興而已,畢竟,飯很好吃,也還沒有吃完。
不過沒關係,該面對的遲早都是得面對的,早比晚好,省得心裡一直都有懸念。
「你,你居然回來了,你還有臉回來。」喬朝雨驚訝的說道,第一反應就是想跑。
見著喬朝雨,喬清平的皺紋更深了,喬朝雨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夏恪一了,雖然夏恪一改了名字,長大了,變了很多,但是作為親姑姑,還是能夠認得出來的,尤其是那眉眼與眼神,與說話的腔調。
原本囂張叫囂的喬朝雨看著情況不妙,正準備直接跑呢,結果夏恪一一把就把她給拽進了包間,然後一腳踢倒。
她的頭磕在了桌子上,嗡嗡的響。
她很痛,只覺得眼前一黑。
也幸好桌子是木頭的,還圓潤一些,所以只是腫了,並沒有流血。
「爸,宇麟,你們兩個就這樣任由這個賤人欺負我嗎!」喬朝雨的聲音瞬間提的老高,她雖然害怕夏恪一,但是她也不想輸了氣勢,也知道怎麼拿捏他們兩個。
「欺負,到底是誰欺負誰啊,當年的帳我還沒和你算呢,既然今天這麼巧的碰見了,正好咱們兩個啊,好好算算,畢竟,欠的債,總歸是要還的,不還可怎麼行啊。」夏恪一拿著盛湯的勺子,頂著喬朝雨的臉。
「一一。」喬清平聲音很小,孫女是親生的,女兒也是親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是他知道,這事兒,喬朝雨不占理。
不過他也不想事情演變的太難看,畢竟,如今的喬朝雨也挺慘的了,她也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
「爸爸,兒子。」喬朝雨很後悔剛才沒有走,她以為是紀宇麟的前女友在這裡,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夏恪一。
「別叫了,跟頭豬似的。」夏恪一拿手機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吵死了,你再叫,我就把你給殺了。」
夏恪一翹著二郎腿坐著,臉色很靜默,說話的語氣很平淡,但是聽起來卻讓人毛骨悚然。
因為喬朝雨見過夏恪一拿刀砍人的樣子,並且看了好幾次,所以她害怕。
從前她是未成年,現在她成年了,完全不一樣。
「你敢,你現在可是成年人了,更何況。」見喬清平和紀宇麟都沒有阻攔的心思,於是她只能自救,努力找詞語。
夏恪一有多麼恨她,她自己也很清楚。
本來以為夏恪一這麼多年沒有回來並且銷聲匿跡查無此人,她還有些放心,可是沒想到…
好多人就是這樣,順利久了就會忘記逆境裡的痛苦。
喬清平和紀宇麟都是一言不發,保持了沉默。
一個是因為這是喬朝雨欠夏恪一的,二是因為他們知道,夏恪一不會下死手。
她未成年的時候做事雖然狠辣,但是卻很有數。
更何況如今,她已經成年了,她從來都沒想著要犧牲自己,她想過的好,過的很好。
所以他們看著喬朝雨語氣軟了,就覺得讓夏恪一出出氣算了,這事兒也就算是了了。
「我有什麼不敢,我當初拿刀砍人的時候,你不都在呢嘛~」夏恪一語氣依然平淡,只見她夾了一塊肉,遞到喬朝雨的嘴邊「來,我親愛的姑姑,你看你最近瘦的,來,多吃點吧。」
喬朝雨閉著嘴巴,不敢說話,她看著夏恪一眼裡的光芒,只覺得不寒而慄。
「吃呀,怎麼不吃啊,怎麼,嫌棄我啊,來,我再給你夾點其他的。」夏恪一又夾了一塊回鍋肉「來,這個喜歡吃嗎?這個你以前不是挺喜歡吃的嗎?怎麼不吃啦?」
喬朝雨本來想低著頭躲著,可是夏恪一一直拉著她的脖子,導致於她很難受,於是就怨氣橫生的說「可真是倒反天罡了,一個做侄女的,欺負做姑姑的,也不怕遭報應。」
紀宇麟聽見自己媽說這個話,其實很無奈,她拆散自己的女朋友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喬清平在旁邊,一言不發。
他雖然心疼自己的女兒,但是他站理不站人,只覺得喬朝雨或許應該再吃吃苦頭才對。
他做父親的這五十多年以來,自認為自己的教育真的做的很好,他自己桃李滿天下,可惜自己的一對兒女,真的都是面上風光,實際上離譜。
於是原本想要說話的心,也徹底沒了。
他覺得,就應該讓夏恪一這種狠人治一治喬朝雨,一來夏恪一可以出氣,二來給喬朝雨一個天大的教訓,她以後也就老實了。
「呵呵。」夏恪一把一杯飲料直接潑在喬朝雨的臉上,怒氣沖沖的說道「倒反天罡,你的天罡很好嗎,自己滿腹詩書的院士爸爸的話不聽,反而聽你那個賤人媽的,聽你認識的那幾個賤人的,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混的多慘,你不過就是一個傻逼而已。」
喬朝雨剛準備說話,她就一把掐著她的脖子,掐的她嗚嗚的,兩隻手無力的亂抓,抓著夏恪一的衣服,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洛琛熠他們敲門進來的時候,正好就看見了這個場面。
這邊發生的一切,他的保鏢都有給他講的,但是因為保鏢不在包間裡,所以包間裡的情況,沒有外人知道。
幾個保鏢又一起用背堵著門,所以外面什麼都聽不見。
夏恪一抓著喬朝雨的脖子,看著進來的三個人,她依然是面不改色的,只手上的力道鬆了一些,因為她心疼自己的媽。
喬朝雨見著進來人了,也能出聲了,就忽然喊道「救命啊,我要報警,救命啊。」
她紅著臉,紅著眼,狼狽不堪。
與剛才在外面的趾高氣揚與囂張完全不一樣。
洛琛熠頭一次看見如此兇殘的夏恪一,與她平日裡的淡漠冷漠截然不同,她面色冷淡,眼睛掛著紅,宛如一個精神分裂。
見著夏雲霏他們,夏恪一的情緒沒有什麼波動,她知道,她媽不會放心她自己過來,但是她沒有想到,洛琛熠也來了。
「別叫了,既然大家都湊齊了,那正好,一起回趟我家,咱們好好的。」她使勁的拽著喬朝雨的頭髮「好好的,算一下帳,我的親生的,好姑姑,當年沒完的事兒,咱們今天完一下唄。」
她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拉著喬朝雨的頭髮,看向紀宇麟「哥,把嫂子叫過來。」
「你敢,紀宇麟你敢,你不孝,還有你,爸爸,我是你親生的嘛?」喬朝雨心裡的怨氣很多,繼續使自己的殺手鐧。
「有什麼不敢,你要是不是爺爺親生的,不是表哥的親媽,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可真是搞笑。」夏恪一難得的勾了勾嘴「媽,你放心,我繼續給你報仇,咱們今天把這些年的帳一起都和這個賤人算完,我不回來,可是便宜了她好多年了。」
夏雲霏點點頭,原本平靜的眼神里瞬間溢滿恨意「好。」
藺憶沒有說任何話,她早就知道,什麼樣的夏恪一才是真正的夏恪一。
洛琛熠也沒說話,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說,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
當然,他也知道夏恪一這樣做就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感受到她的兇殘,故意借著這一次回來,把自己的怨氣出了。
一邊算帳出氣,一邊讓自己知難而退。
紀景川接到紀宇麟的電話的時候,其實是不想過來的,但是最終他還是放下工作來了。
他抵達喬家的時候,夏恪一正坐在沙發上淡然的啃麻辣兔頭,旁邊還放著一瓶烏蘇啤酒。
夏家很大,外面的院子裡綠茵密布,可是客廳里沒有陽光,只有燈光。
其實這個玻璃窗外面是看不進來的,但是夏恪一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直接拉上了窗簾。
夏恪一一邊吃,還一邊餵了小荷一點能吃的。
小雪蹲在洛琛熠的懷裡,宛若假貓。
夏恪一一個單人大沙發,喬清平一個單人大沙發,夏雲霏和藺憶,洛琛熠坐在一起,紀宇麟和唐瑜坐在一起。
唐瑜也許久沒有見到夏恪一了,她沒有想到,再見會是這樣一個盛大喜人的場面。
正好她今天下午沒有課,原本是打算出去逛街的,可是接到夏恪一的電話,說是讓她過來,於是她就來了。
紀宇麟沒有打電話,因為她把紀宇麟拉黑了。
喬朝雨見到許久沒見的紀景川,勾起嘴角笑了笑「賤人果然有手段,還把我的前夫給叫過來,怎麼,你今天要對我進行大審判啊。」
因為喬朝雨一直都是心高氣傲不肯服輸的,所以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就也不想逃了,也想把自己心裡的氣給出了。
這一圈的人,她幾乎都恨。
洛琛熠看著這個場面,然後看著桌子上的那張黑白照片。
那是夏喆一。
而夏喆一,他其實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