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流過產嗎?

  喬南在午飯後又睡了一覺,一直到傍晚,夕陽橙紅色的餘暉從西邊的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素淨蒼白的小臉上。閱讀

  她做了個很不好的夢,夢見梁非城一年前出車禍的畫面,血腥,悲痛,如狂浪一般席捲而來。

  她在夢裡歇斯底里的大喊,驚出一身的冷汗。

  她猛地睜開眼睛,像離開水太久的魚兒,大口大口的呼吸,緩了一會兒才將自己徹底的從夢境中抽離出來。

  渾身是汗勢必會感染了傷口,她必須儘快處理乾淨。

  可是客房裡沒什麼換洗的衣服,她掀開被子起身,開門出去,打算自己回雜物間拿衣服,因為在梁公館裡沒有人會幫她做這種事。

  梁非城從樓外進來時,抬眼便看見一個人從樓梯上慢慢的,一步步的走下來。

  主樓的樓梯頂上是一片玻璃,此刻夕陽西下,好似有一線流光繞著樓梯盤旋的扶手,為朱紅色的漆鍍了一層金光,而那從樓梯下來的人,模糊的有些不真實。

  梁非城駐足不前,眉眼間纏繞著久違的情緒。

  大約是在三年前將近四年,春天,喬南生日。

  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慢慢的樓梯上下來,那天的夕陽比現在的還要絢爛,她穿著一條石榴紅的裙子,低頭含羞帶笑,美得像個妖精。

  察覺到一道深沉的目光,喬南抓著扶手的手指緊了緊,指腹幾乎要在木頭上壓出一道道痕跡,她看過去,在空中和梁非城的視線相撞上。

  她迅速低下頭去,恭恭敬敬的說了一聲:「三少。」

  今早他當著眾人的面訓斥她目中無人的事她還記得,她知道他在為昨晚自己頂撞他並且當著他的面摔門而生氣。

  是他今天早上的一句話讓她瞬間清醒,他和她之間,從來就不是平等的。

  她失去所有,自由,尊嚴……

  她差一點都要忘了,只要他動動手指頭,她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到,是她忘了形,對自己的定位模糊了。

  她單手扶著樓梯的扶手,身上穿著寬鬆的衣褲,襯得冰肌玉骨,太過消瘦,脖子和手腕上的鞭傷若隱若現,她往下走的時候,寬鬆的褲腿好似空蕩蕩的。

  只是一瞬間,梁非城眸間恢復一片清然。

  他沒什麼情緒的嗯了一聲,接過管家遞上來的熱茶,餘光里女人腳步慢慢的走到屏風後面,雜物間的門開了又關。

  喬南回雜物間只是拿幾件換洗的衣服而已,她很快就出來,走到客廳的時候腳步不停,低著頭,慢慢的走上樓梯,回到客房。

  梁非城收回目光,對管家清冷道:「今晚不在家裡吃。」

  管家接過他遞迴來的茶杯,點頭,見他轉身又向停在庭院裡的車子走去,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心裡布滿疑雲。

  以往三少爺不回來吃只會在電話里說一聲,今天怎麼親自回來一趟,不是為了換衣服也不是回來拿什麼東西,只是進門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這麼匆忙,倒還不如不回來。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的三少爺今天被郁家的那個祖宗給氣得不輕,鬼使神差的才會想回來看看那個招蜂引蝶的女人!

  管家嘴裡念叨著真奇怪,搖頭晃腦的去了梁暮行的房間。

  喬南受傷後,給梁暮行餵飯的事情就只能由他做了,每天都像打戰一樣,令他產生了陰影,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想起喬南的好,希望她早日康復。

  喬南確實感覺到身上的傷在恢復,尤其是背部,她夠不到的地方,比她想想的恢復得快,也許再過半個月就可以脫痂了。

  而樊七照樣每天接送她去看外婆,或是去看言西。

  這天喬南從外婆的病房出來,並沒有立即給樊七打電話,她繞到另一邊的電梯,看著手機顯示的時間,按下電梯鍵,去了門診大樓。

  婦科門診人滿為患,她戴著口罩和圍巾坐在角落位置,在醫院裡,像她這樣打扮的人並不會被引起注意。

  身旁的座位來來回回換了幾波人,大多數人等得著急,嘴裡念叨著怎麼這麼慢,不耐煩的來回踱步。

  只有她全程低著頭,口罩上露出來的雙眼平靜無波,不被外界干擾。

  等護士喊了她的名字,她起身走到門診六號,坐診的是個中年女醫生,慈眉善目。

  喬南坐下後,她便問:「看什麼的?」

  喬南戴著口罩的聲音悶悶的:「月經不調,推遲一周了。」

  一周,已經超過正常的時間。

  醫生拿著筆在病曆本上寫症狀,先是問幾歲,上個月幾號來,一般來幾天,平時準不準,有沒有什麼基礎疾病,這些常規的問題。

  這些,喬南都一一回答了。

  醫生託了一下眼鏡的鏡框,停頓了一下,而後問道:「有沒有生過孩子?」

  喬南臉色略微有些發白,搖頭,低聲說:「沒有。」

  「有沒有過流產?」

  醫生低頭做記錄,而喬南卻是猛地抬眼看向她,那雙如水的眼眸好似平靜的湖面忽然被砸下一顆石頭,頓時激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她雙手有些發抖,冷汗滲出來,很快,手心一片黏膩,她的手套里還戴著一層一次性的手套,薄膜粘在手心上,很滑,就像她根本抓不住什麼。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腦海里一些畫面不斷的閃現而過,她渾身冰冷如墮冰窖,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醫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她忽然一把搶過自己的病曆本,起身時撞到了椅子,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周圍有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她匆匆跑出去,連電梯都不坐,也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周圍沒人。

  痛苦的回憶在腦海中瘋狂洶湧而出——鮮血,疼痛,老舊的醫院,冰冷的床……

  她在一棵掉光樹葉的樹下停下來,手掌緊緊撐在樹幹上,手裡的病曆本被她捏得變形。

  她只是來看月經不調的而已,她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懷孕。

  一年前,她流過產,醫生說過,她很難再受孕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