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南看著跪在崖邊歇斯底里的郁顯禮,臉色呈現出一種異常的蒼白。
剛才的爆炸聲,郁顯禮的失常……
腦海里仿佛有一根弦突然崩斷,她握著車門把的手指痙攣地顫抖著,嗓子眼發緊,卻什麼動作都做不出來,整個人僵硬地顫抖著。
車門打不開,她求助地看向梁非城。
「剛剛是,是不是聞州?」她本就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有水光浮動。
梁非城臉色微沉,通過無線耳麥里保鏢發出來的聲音:「三少,剛才爆炸聲是郁聞州,他拿著炸藥從車上跑出去……」
梁非城目光複雜地看了喬南一眼。
他的薄唇一翕一合,喬南耳鳴了一般,聽不見他說什麼。
可當年她雙耳失聰的時候學過唇語,不用聽聲音,光靠看,就能看得出來他在說什麼。
……
山路邊怪石嶙峋,往下就是一條水庫的支流,今早天氣預報提示林松縣會有一場大雨,前方的水電站剛剛泄洪,再加上持續的大雨,水流湍急。
山崖邊狂風亂作,吹亂喬南的頭髮,她被梁非城半摟著,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地無法挪動半步。
迎面匆匆往車上跑的鄒讓。
「到底怎麼回事?」梁非城問他,郁聞州的情況保鏢已經向他匯報過了,可剛才車上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人就只有四個。
問題的關鍵是,郁聞州為什麼要帶著炸藥跑出車外?
鄒讓的臉色發白,他眼圈紅紅的看了一眼喬南和梁非城。
此刻他已經顧不上老闆和梁非城之間的嫌隙。
「是TN01炸彈。郁紹庭將炸彈綁在郁先生身上,故意將時間設定在十幾秒的時候才會出現提示音,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剩下不到十秒鐘,那炸彈有雙重水平裝置,老闆知道不能扔出去,否則我們一車的人都活不了,所以他就……」
一開始他們將郁顯禮抬到車上已經啟動了炸彈第一層的引爆裝置,只不過當時誰都沒有注意到。
因為沒有任何的動靜發出來。
可當他們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如果將炸彈拆下扔出去亦或是出現其他稍微一點偏差,就會瞬間啟動第二層裝置,炸彈會當場爆炸。
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拆彈專家,只要時間充足,從一開始就發現的話,拆除炸彈的機率很高。
但是時間太短了,十秒鐘的時間就只夠一個人拿著炸彈跑出車子,能跑到崖邊,已經是郁聞州體能爆發,根本連拆彈專家都派不上用場。
這就是郁紹庭的陰險之處。
鄒讓想到當初在亞三角親眼見到有人被TN01炸彈炸得屍骨無存,那時候心裡還想這麼喪心病狂的炸彈實在是恐怖。
沒想到時隔兩年……
他擦了一下眼淚,不敢去想,他老闆向來命大,不會就這麼沒了的。
他對梁非城頷首,然後趕緊追隨著部隊下山,去找郁聞州。
梁非城在原地凝眸看向警車裡往外看的郁紹庭,他身中了幾槍,又被梁非城打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地靠在車窗上,只有一雙眼睛異常的黑亮。
仿佛完成了他的某個心愿,他陰測測地勾唇笑了一下,無聲地說:我還是贏了。
喬南過去的時候,只看到郁顯禮手裡攥著一塊碎裂的布片,渾身被雨淋透了,臉色發白,衝著崖底哭得聲嘶力竭。
「聞州——兒子啊,你回我一聲啊!」
除了郁顯禮攥著的那片布,地上還有零零散散的其他布條,被炸開撕裂開的痕跡很明顯。
喬南的腦海里是郁聞州強行將外套給她穿,還細心地給她戴上帽子。
在那樣昏暗的環境下,她什麼都看不見,能感受到他溫暖的手壓著帽子的兩邊,往她的臉頰擠,他那樣的人還有心思開玩笑。
「喬喬,你穿我的衣服真好看,回頭我定做衣服的時候也叫人按照你的尺碼給你準備幾身。」
地上這麼多碎布片,凶多吉少這四個字貫穿喬南的大腦。
她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眼前一黑,本就孱弱不堪的身子承受不住這樣的悲痛,身子一倒,失去了意識。
「南南!」梁非城把人攬進懷裡,低頭看著她布滿淚痕的臉,心疼地發緊。
他沉聲立即下令:「找到郁聞州,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都要找到他!」
那個男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炸死呢?
二十幾年,他和郁聞州明爭暗鬥了二十幾年,誰也不讓著誰,他從沒想過有人會提前退場。
他想到十幾分鐘以前,他將喬南抱上車之後,餘光掃到也要上車的郁聞州。
郁聞州正好看過來,目光對上,兩人之間破天荒的沒有劍拔弩張或是冷嘲熱諷。
他點了一下頭。
即使什麼話都沒說,兩人之間有一種常人理解不了的『默契』,郁聞州漫不經心的冷笑:「我要你謝了?」
「我謝你了?臉這麼大。」梁非城亦是冷嗤。
都說禍害遺千年,郁聞州絕不可能輕易死掉的。
梁非城看了一眼哭得已經快要暈厥過去的郁顯禮,示意其他人看著他,到底年紀大了,經不起打擊。
吩咐完一系列的事情後,他抱著喬南上車。
剛將喬南放在座椅上,他的身子一晃,單手撐在車門框上,呼吸粗重,眼前一陣陣發黑,喉間竄起一陣陣的腥甜。
昨晚爆炸之後他內出血,一整天沒有休息,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到此為止了。
上了車,他將喬南攬進懷裡,讓她躺在自己的腿上,才剛摟著她,便昏睡了過去。
樊七連忙將車子開往林松縣和燕京城之間的一家醫院,他將車子停下,到之前小九已經打了電話,醫護人員立馬推著擔架床出來,小心翼翼地將兩人分別抬上擔架。
小九和樊七匆匆跟著醫護人員往裡跑,一時之間,樊七覺得這家醫院有點眼熟。
多看了一眼,這才認出來擋出喬南的外婆出了車禍就是送來這家醫院的。
……
林松縣廢棄林場周圍的水域還在進行著搜救工作。
可幾乎所有人都斷定,郁聞州已經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