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逼死她

  郁家老宅。閱讀

  晚飯時間了,本來說好郁聞州會回來吃晚飯的,按照時間來算,這會兒郁聞州應該已經到家了。

  可郁顯禮打了兩次電話,都沒有人接,又再打了一個,就聽見管家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二少爺回來了。」

  郁顯禮將手機扔在一旁,起身走出去。

  只見郁聞州從車上下來,下著雨的天,他連傘都不撐,從外面走到門廊,管家急忙在身後撐著傘跟著,可他一把年紀根本就追不上郁聞州的長腿。

  郁顯禮剛想怒斥他幾句,郁聞州忽然在屋檐下停了下來,抬頭看向階梯上的郁顯禮。

  這會兒的雨漸大,他身上都被雨淋濕了,不長不短的頭髮濕漉漉的,不斷有雨水從他的頭上淌下,他一眨眼,纖長的睫毛上就有雨水滴落。

  「少爺,你等等我,」管家顫巍巍的跟上來,撐著傘站在他身側,挽住他的胳膊,「下大雨了,快進屋,看看都淋濕了,這麼大的人了……」

  可管家一把年紀哪裡能撼動得了年輕力壯的郁聞州。

  郁聞州巋然不動,如鷹隼般的目光筆直的望向郁顯禮。

  「今天又抽什麼瘋?上來!」郁顯禮示意旁邊的保鏢下去把人拉進屋,語氣雖然嚴厲,聲音里卻難掩關切之情。

  可郁聞州冷銳的目光掃過去,一時之間竟沒人敢動一步。

  郁聞州精緻的五官染了雨水,臉色都顯得有幾分蒼白了,「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起伏的弧度不大,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心平氣和,可這陣仗,可不像要說什麼心平氣和的話。

  郁顯禮從來沒見過兒子這一面,雖然郁聞州小的時候頑劣,但很少有忤逆他的地方,父子倆的關係一直都挺好。

  但這麼多年他很少陪伴在郁聞州身邊,大多時候是郁聞州去國外陪他,在郁聞州成長的道路上,他這個做父親的的確不稱職。

  其實,郁聞州在父子關係上對他這個父親一直都很包容,沒有什麼抱怨的話,也沒有養成不好的性格。

  乖戾的表象,郁聞州有一顆很柔軟的心。

  但郁顯禮心中有預感,他接下來要問的,會讓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變得岌岌可危,甚至到決裂的地步。

  「我媽當年為什麼會得抑鬱症?」郁聞州抬手按在眉骨上,掌心往下狠狠的擼了一下,臉上的血色仿佛在瞬間褪去。

  郁顯禮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的顫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深吸一口氣,說:「產後抑鬱,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產後抑鬱嗎?」郁聞州嗤笑一聲,「她抑鬱十年之久,自殺那一年我才幾歲?郁顯禮,你編謊言的時候怎麼不動動腦子?」

  他目含譏誚的看著郁顯禮,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誰告訴你她抑鬱十年的?」郁顯禮喉頭髮緊。

  郁聞州轉頭看了一眼被修剪的很好的灌木叢,此刻雨水沖刷在上面,墨綠色的葉片,反光,腦海里浮現出他年幼時,母親親自修建花草的一幕。

  她是個園藝師,說話一直都是細細軟軟的,很溫柔。

  那時候他還很小,十歲不到的年紀,那一天距離春節很近了,他受邀到別人家過生日,母親親了親他的額頭,說晚點會去接他。

  他就一直等啊,等,等到其他小孩都走了,也沒等到母親,後來是管家匆匆趕到,紅著眼說,少爺,太太不行了。

  等他回到家裡,母親安詳的躺在床上,穿的很漂亮,脖子上戴著一串珍珠項鍊。

  和睡著沒什麼兩樣,可他再也聽不到有人溫柔的叫他小州了。

  他沒有媽媽了。

  他忘不了的,他以為就是父親說的那樣,母親是因為當年生他的時候產後抑鬱了,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活得很痛苦。

  這麼多年,他過不了這道坎,覺得是自己的錯。

  可當事情的真相血淋淋的擺在他面前的時候,又是何等的諷刺和痛苦。

  「有些事我自己可以去查,你以為能掩蓋的天衣無縫?」郁聞州咬著牙,一把奪過管家手裡的傘,狠狠的砸在地上!

  「你們,都在騙我!我媽是被你逼死的,郁顯禮,你特麼把我媽逼死了!」

  「是你把我媽逼死的!因為衛央,對不對?你為了那個女人把我媽逼死了!後來幾年那個女人也死了,你就出國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讓我活成了一個孤兒!」

  仿佛如一道雷電劈下來,郁顯禮整個人虛晃了一下,幸好旁邊的傭人及時攙扶了他一把,才不至於跌在地上。

  他顫巍巍的看著階梯下的郁聞州。

  都說兒子像母親多一點,的確是這樣,聞州的眉眼間有幾分他母親的韻味,即使不失男人的陽剛,他的容貌更多人會稱之為漂亮。

  可此刻這張漂亮的臉上充滿了怨恨。

  原來,他不是沒有怨念的,他其實也在恨他這個做父親的為什麼要把他丟在這裡。

  他不說,不代表他不會疼。

  是啊,有一個柔軟的心的聞州,怎麼可能會不疼呢?

  郁顯禮心口倏然疼得發緊。

  他的確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可聞州是他的兒子,對自己的骨肉,他沒有不愛的道理,但那時候他不敢面對聞州,更不敢讓他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他的母親。

  所以他選擇逃避,選擇謊言,在衛央死了之後,出國了。

  他捂住心臟,沉沉的吸了一口氣,臉色灰白的說:「我從來沒想過要逼死她,聞州,你相信爸爸,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逼死她,你媽媽很好,可是……」

  「夠了!」郁聞州冷聲打斷他的話,牙根被他咬出血來,手指捏緊,骨節發出咔咔咔的聲音,「你不配提起我媽,你不配。」

  他踹開腳邊的破傘,轉身要走,管家急忙拉住他,焦急道:「少爺,少爺你要去哪裡啊!」

  郁聞州到底還顧念管家年紀大了,沒有將他推開,而是將他的手抓開,頭也不回,嗤笑一聲:「我看見他就覺得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