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紹庭溫文爾雅的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意:「聞州,需不需要我送你們一程?」
「堂哥客氣了。」郁聞州面無表情的說。
鄒助理很快把車子開進來,郁聞州連聲招呼都不打,抱著喬南上車。
郁紹庭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開走的那輛車的汽車尾燈,溫潤的笑意凝在嘴角,主角龜裂,化作無形。
「聞州,你還是太心軟了。」
車上。
郁聞州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轉移話題不讓喬南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還是因為鄒助理查出來的一些事,讓他心裡堵得慌,很想找一個人傾訴。
「我叔叔在他很小的時候去世了,也就是三十年前左右,好像是在海外,做了什麼犯法的事情被國際刑警通緝,最後死在海上了,後來他母親去世了,是我爸將他拉扯長大的,以前我們的關係真的很好。」
但也僅限於以前。
喬南昏昏欲睡,但也看得出來郁聞州剛才那瞬間心情不好。
「上次在我家樓下圍攻你的黑衣人是他派出來的嗎?」
郁聞州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說的是郁紹庭。
「不是他。」郁聞州沒多解釋什麼。
一開始他也以為是郁紹庭的人,後來才知道不是。
回去之後他也仔細推敲了一下,那天幾個黑衣人雖然要對他出手,但卻沒有攻擊他的要害,直到他知道是什麼人派來的之後,才恍然大悟。
他側頭看了一眼已經睡著了的喬南,呼吸沉了沉。
動作輕柔的將她攬過來靠在肩上。
到了東臨小區喬南家,郁聞州剛推門進去,那隻小小的博美犬就沖了出來,仰起圓滾滾的腦袋看著他們兩人,湊到郁聞州的腳邊,在他的褲腳蹭了蹭。
原來它還記得自己。
這種感覺很微妙,郁聞州心頭一熱,再看懷裡熟睡過去的女人,自嘲的勾了勾唇。
把人放在床上,郁聞州沒有去看她的身子,直接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卻是轉身之際,不小心撞倒了床頭櫃,咚的一聲。
他下意識的去看喬南,而她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嘴裡嘟噥了一句什麼,翻了個身就沒再出聲了。
郁聞州無奈的笑了一下。
將床頭櫃扶好,抽屜滑了一半出來,裡面的東西也掉了出來。
沒什麼東西,除了幾張發票和飾品之外,還有一張照片。
那照片不大,大概在一寸到兩寸之間,攤在手心裡就那麼一小張。
照片裡女孩看上去才十幾歲,笑靨如花,漂亮得像一朵盛開的薔薇花,而她靠著的那個男人二十歲出頭,五官十分出挑,眉眼清俊,儼然就是好幾年前的梁非城。
只不過,那時的梁非城眉眼間若有似乎的纏繞著淡淡的笑意,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是因為他身邊的那個女孩。
……
郁聞州在門外抽了兩支煙後,才轉身離開。
他跨進電梯的那一刻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
喬喬,縱然知道你不可能會愛上我,可我還是想在你的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因為,我不甘心。
郁聞州下樓,卻看見自己的車旁停了另一輛車。
霸道的車牌十分醒目。
但比這種直觀的東西更加醒目的是靠在車上的男人身上強大到不容忽視的氣場。
梁非城。
梁非城低頭點了一支煙,咬著菸嘴,餘光瞥見郁聞州,把煙盒丟了過去。
郁聞州伸手接過,動作流暢自然。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默契多年的好友。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們還要知己知彼,他們是宿敵,同樣也是戰場上最了解對方的對手。
也許男人就是這樣,即便斗得再狠,但在抽菸這件事上默契十足。
郁聞州從裡面磕出一根煙,把煙盒拋回過去時,梁非城也朝他丟了一個打火機。
郁聞州靠在自己的車門上吞雲吐霧,兩輛車內,樊七小九以及鄒助理互相看了一眼。
都覺得這個氣氛詭異得令人心驚肉跳。
梁非城和郁聞州站在一起抽菸……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畫面還讓人精神高度緊張了。
三個人仿佛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想法。
只要外面兩個人一動手,他們就立即衝出去。
但一直到他們兩人的煙抽了大半,也沒見他們動手,甚至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
郁聞州眯著眸看向十二樓昏暗的窗戶。
他知道喬南有輕微的夜盲,離開時還特地給她開了一盞壁燈,免得她喝醉了酒,起夜的時候摔了。
「梁非城,放手吧,沒看見她那麼恨你嗎?」郁聞州率先開口。
梁非城靠在車門上,看了一眼十二樓的窗戶,那一眼裡的情緒很多,雜糅在一起,如鋪開的一層暗影。
「除非我死。」
郁聞州撣了撣菸灰,聞言,目光一頓,半眯著眸子看向梁非城,「她家大門的密碼鎖想必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你知道密碼是什麼嗎?」
……
喬南做了個夢,她夢見十七歲的秋天,梁老爺子在準備去英國養病之前,突然想拍張照片,便請了相館的攝影師來。
難得的周末梁非城在家,她藉故送茶水點心到了書房,看著男人翻閱書籍時的側臉,趴在矮桌上,
「三哥,家裡來了個攝影師,聽說拍人像很厲害的,我好想也去試試啊。」
那時候梁非城已經不糾正她對他的稱呼了,聞言只是嘴角輕輕勾了一下,「那你就去試試。」
「一個人拍多沒意思啊,你陪我。」她扯著他的衣角,靈動的雙眸藏著不可言說的少女心事。
夢裡梁非城的側臉被光影勾勒得十分立體昭彰,他似乎含著笑:「我不喜歡拍照。」
他的確不喜歡拍照,喬南能找到的他的照片都是他小的時候被迫營業的照片,酷酷的一張小臉在相冊里,依然帥得人神共憤。
夢裡的情景也很模糊,她已經不太記得梁非城是怎麼答應她的。
她只記得他的手指撫過她的長髮,無奈的說:「你啊,就知道撒嬌。」
可這一招百試不爽,每一次她的撒嬌,他都會妥協。
當時她坐在他身邊,心窩裡像揣著一隻小麻雀,歡跳個不停,又生怕被身邊的男人聽見,悄無聲息的把身子挪開一些。
只不過當攝影師倒計時時,男人卻忽然攬過她的細腰,將她的身子緊緊的貼上他。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仿佛綻放了煙花,歡欣雀躍的抬眸看向他,嘴角彎起的弧度怎麼都控制不住。
快門的咔嚓聲,喬南猛然的驚醒過來。
她的大腦還未完全清醒過來,身體卻先甦醒了,忽然側過身子拉開抽屜,想去找什麼東西。
可她翻來覆去的里里外外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她想找到的那張小小的照片。
她從梁非城的懷表里拿出來的照片。
沒了,她明明放在抽屜里的照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