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番外三

  番外三:同居日記(上)

  1.畢業記

  f大72級學生畢業典禮那天,是個特別特別燥熱的夏日。閱讀М

  學生們套上寬大的學士服,在烈日炎炎下衝進陽光地的曝曬里,黑色的布料把空氣里的熱量足足吸附在身體表面,仿佛一場**炭烤大會。

  談梨是那種不太容易出汗的體質,熱量全積聚在毛孔里,帽檐下的瓜子臉也被燙得紅撲撲的。

  信工專業的要求是先以班級為單位,在學院樓下集合。

  男生們被調去文學院幫忙做體力活了,在集合點出現得稍微晚些。談梨到了學院樓下,躲在那敷衍人似的有一塊沒一塊的樹蔭下,被烤得蔫巴巴的。

  她討厭夏天。

  夏天只適合在召喚師峽谷里度過。

  秦隱和其他男生一起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樹下那個拿腳尖慢吞吞調戲草葉子的小姑娘,和她腳邊被暑熱壓彎了腰的草葉一樣,談梨看起來沒精神極了。

  在一群興奮地左竄右跳合照錄像的女生中間,數她格外扎眼。

  秦隱一停,然後無奈地笑著過去:「怎麼不去拍照?」

  談梨歪靠著樹,聽見聲音磨磨唧唧抬了頭:「你去哪兒了。」

  「文學院那邊缺男生,找我們院借人。」

  「文學院?」談梨機警地豎起耳朵,「就是那個女生占比95%號稱『死而無漢』的女子學院嗎?」

  秦隱停頓了下,垂眼一笑,伸手點她額頭:「你每天都在想寫什麼奇奇怪怪的詞?」

  秦隱手指涼冰冰的,一點上來就戳得談梨精神一躍。

  於是性冷淡的手沒能順利落回去——剛垂到半空,就被樹前的小姑娘一個靈敏跳躍,抱住了拖回去。

  「你剛剛碰冷水了?」談梨抱著秦隱的手,輕皺了下眉。

  秦隱:「室外水龍頭,沒有溫水……」

  話沒說完,被小姑娘貼到他手上的頸部溫度給「燙」停了。

  秦隱身影一頓,意味不明地低下眼,望著面前把他手側放到頸下的談梨。

  談梨收到目光信號,無辜回視:「我只是幫你手指手腕升溫,以你的關節不適合碰涼水。」

  說完,她又在他手背上蹭了兩下,不打自招地感嘆:「好像冰袋啊。」

  秦隱一笑,隨她擺弄去了。

  但把他當人形冰袋的小姑娘並沒因此老實下來,一邊舒服地蹭著他手背一邊不安分地問:「文學院應該有很多漂亮的小學妹吧,你們去幫忙的時候,沒有看到特別漂亮的?」

  秦隱沒說話,似乎在回憶。

  他手背上的溫度慢慢停下,過去兩秒,離開了。

  秦隱回眸一看,只見談梨雙手握著他手腕,眼神兇巴巴的,作威脅模樣,像是等他說有的下一秒就要叼上去了。

  秦隱失笑。

  他還挺想逗逗她的,但是又怕她真信了難過,所以抬起另一隻手,安撫地摸了摸小刺蝟腦袋:「沒印象。」

  「……」

  小刺蝟放軟了刺。

  把他的手拖回去蹭之前,她小聲嘀咕了句:「反正沒我漂亮。」

  這倒不是自戀。

  從大二上學期,談梨把長發染回黑色開始,她就霸占著f大校花的位置沒再下去過了。

  想到這個,蹭著秦隱手背的談梨一抬頭,眼神逐漸使壞:「你說,為了慶祝畢業,我把頭髮染成彩虹色的好不好?」

  「不好。」

  秦隱不假思索。

  談梨:「噫,你果然歧視我們發色不一樣的。」

  「……」秦隱低頭看這個沒良心的,「難道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是正常發色?」

  談梨呲牙:「那就讓我染?」

  秦隱:「不行。」

  談梨:「為什麼?」

  秦隱伸手擼了一把「刺蝟毛」,眼底掠過點淡淡的笑:「什麼顏色都好看,但是染髮會增加致癌風險。」

  談梨:「……」

  談梨木著臉,轉開頭:「古板老幹部。」

  秦隱:「嗯?」

  談梨扭回頭,燦爛地笑:「沒什麼,我剛剛在誇你德藝雙馨呢。」

  秦隱自然知道不是,但也沒和她計較。他抽回手,給小姑娘把學士帽戴正了,學士服領口代表工科的黃色綬帶也被他整理妥帖。

  「好了,去和你室友合照吧。」

  談梨搖頭:「我跟她們說過我不就拍照了。」

  秦隱意外:「?」

  談梨挽住秦隱胳膊,掛在他身上懶洋洋地說:「誰讓我男朋友大四才回到校園,還自己住一個寢室,連個朋友都沒有。聽說他因為跳級的緣故,從小的畢業典禮都是孤零零一個人——要是現在我都扔下他自己,那他也太慘了吧?」

  說完,小姑娘仰臉,笑得比頭頂上太陽都燦爛似的:「我說的對嗎,男朋友?」

  秦隱失笑:「男朋友習慣了。」

  「那也不行。」

  談梨一翻身,面對面轉到秦隱眼皮底下來了。

  她眼神俏皮地盯著他——

  「以後你人生里所有的典禮都被我包了!你就從現在開始重新習慣吧!」

  秦隱盯她兩秒,「好。」

  他抬手,把談梨抱進懷裡,隔著被日光灼得燙熱的學士服,他壓低了聲:「這可是你說的,小孩兒,不許反悔。」

  「絕、不。」

  談梨笑著回抱住他。

  不遠處,路人的相機咔嚓一聲。

  陽光爛漫,樹葉疏影,相擁的兩人被烙成一幕定格的美景。

  2.同居記

  談梨的情況註定了她沒辦法融入正常的職場環境。有大學期間的直播經歷在,她沒怎麼糾結就做好了全職主播的決定。

  母親留給她的不動產和基金存款老老實實躺在她名下,談文謙在她大學期間多次示好送來的車房也被扔到一旁吃灰,談梨只拿她大學期間和xt平台簽約的主播收入,已經足夠在p市市中心買下一套價格可觀的房子。

  正式離校前一天,談梨讓人把兩個小行李箱送去新房子,然後就挎著自己的小背包下到了男寢樓層。

  現在6樓里已經換成了低他們一兩屆的學弟,但學弟們對談梨的出現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整個混合寢6樓的男生們都知道,走廊盡頭656寢室住著全校男生公敵——同時拐走了他們校花梨子學姐和校草寶座的男人,秦隱。

  還是聯盟里唯一一個拿過四冠、幫zxn核心戰術成功轉型後才功成身退的傳奇第一打野。

  最令學弟們心痛的是,自從秦隱回到校園,他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漂亮的梨子學姐蹦蹦跳跳從走廊上過去,最後跳進那個狗男人的懷裡。

  長此以往,6樓鋪的已經不是水泥,是滿地稀碎的少男心。

  今日如往常每一天。

  談梨到6樓寢室盡頭的時候,656的寢室門留著一條門縫。她推開門,就看見秦隱站在桌旁,在給桌上物品歸攏分類。旁邊放著兩個邊角齊整的紙箱。

  談梨趴在門邊,只往裡探頭:「小哥哥,上門.服務需要嗎?」

  「……」

  秦隱背影一停。

  片刻後,他轉回身,抬起的眸子裡微微黑沉:「什麼服務?」

  「上門.服務啊,」談梨嬉笑著走進來,「比如整理東西啊,搬家啊,車接車送啊……」

  話到尾音,談梨停在秦隱身側。她攀著他手臂一踮腳,下巴墊到他身上,笑得沒心沒肺:「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服務哇,小哥哥?」

  性冷淡沒說話,揉了她長發一把,側過身去繼續收拾書本了。

  談梨無聊地等了會兒,終於忍不住跳到被秦隱收空的書桌上。她坐在桌邊晃著裙子下白生生的小腿,撐著桌面問:「阿姨還是堅持要你去總公司實習?」

  「嗯。」

  「你答應了?」

  「嗯,」秦隱碼齊幾本書,貼著箱子內壁放進去,「就算以後要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公司基本業務我還是要親自上手熟悉一遍。」

  談梨裝模作樣地嘆氣:「唉,我們liar的職業生涯還真是跌宕起伏啊。」

  秦隱被她逗得一勾嘴角,沒說話。

  談梨垂在桌邊慢悠悠晃著的腿停了下來。片刻後,她輕眯起眼,從桌上跳下來,幾步就走到秦隱身旁。

  談梨往前一趴,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身。

  秦隱手裡動作僵停了下,很快他垂眼,低聲問:「怎麼了?」

  談梨仰頭:「我怎麼覺得,你這次回來以後,好像對我越來越冷淡了?」

  秦隱:「沒有。」

  談梨愈發狐疑:「可是如果像以前,我這樣抱住你,你會抱回來,現在你都不碰我了。」

  秦隱沒說話,眸子裡似乎晦暗了點。

  談梨一點點踮起腳尖,湊上去,眼神緊盯著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四年之癢,你已經對我沒興趣了?」

  秦隱一抬手,把小姑娘壓回去,無奈低聲:「別胡思亂想。」

  「真的不是?」

  「不是。」

  「那你看著我眼睛說。」

  「……」

  秦隱放好書,直起身,抬起的手停頓了下,還是克制地落到小姑娘頭頂,他微微俯身,眼睛漆黑幽深:「看清楚了?」

  談梨緊緊盯著他眸子,一點得逞的笑意慢慢攀上她的嘴角:「那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秦隱在她的呼吸撲上來前直回身,再開口時,聲音有點莫名發啞。

  談梨卻沒再說話,她從隨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了一張黑色卡片,舉到秦隱眼皮底下晃了晃:「知道這是什麼嗎?」

  「嗯?」

  「我在你們公司附近買了一套房,這是樓下門禁卡——以後為了你上班方便,就住去那邊吧。」

  秦隱低頭,拿著被談梨放在掌心的卡片翻轉了下,他淡淡一笑:「這算是包養禮物?」

  談梨眼睛亮了,認可地拍拍他肩:「你很上道嘛小哥哥,怎麼樣,談攏價格就跟我走吧?」

  談·小富婆·梨說完就踮了踮腳,試圖勾住被自己包養的「大美人」的肩頸,可惜20公分的身高差距不是鬧著玩的,她沒夠到。

  談小富婆嘗試幾次終於放棄,她落回腳跟,不滿地朝性冷淡招了招手:「你低一點嘛。」

  秦隱:「等我收拾好箱子?」

  談梨:「不行,你的金主小富婆說她現在就想要抱抱。」

  秦隱莞爾。

  手裡的書被他放回去,他拉過一旁的電競椅,坐進去,然後朝談梨伸手:「過來吧,小富婆?」

  小壞蛋眼睛一亮,只差原地起跳蹦進他懷裡了。

  爬上去後,她得寸進尺地攥著性冷淡的衣領把人輕薄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盯著某人被自己蹂.躪得發紅的薄唇,輕著聲說:「我讓人在樓下等了,待會兒他們就上來幫你把箱子搬過去。我們晚上一起吃晚飯,吃完後我帶你去看新房?」

  秦隱垂眸看著懷裡的小姑娘,眼底情緒壓了又壓,才啞聲道:「好。」

  晚上。

  計程車把兩人送到市中心的獨棟公寓樓樓下,談梨拉著秦隱下車,指著高樓中間的一層。

  「29層,我們就住那兒!」

  秦隱剛要抬頭,就停在她話聲後。

  談梨沒等到回應,無辜轉回來:「怎麼了?」

  秦隱:「我們?」

  「對啊,我們。」談梨一眯眼,「幹嘛,小富婆本人不能住嗎?」

  秦隱只深看了她一眼,便縱容地抬手摸了摸小姑娘腦袋:「當然能。」

  說完,秦隱垂回手,似乎就準備陪她進去了。

  談梨終於沒忍住:「秦隱。」

  「——」

  那道身影停在路燈下。他回眸看她,眼底如星河。

  談梨從前覺得,每一個人的眼睛深處都是冷的,那些情緒凌厲得像刀鋒,一不小心就會把人割傷。

  後來她遇見了秦隱。

  望著她的時候,他眼底的那片情緒會變得無比輕柔,好像她可以放心地閉眼一躍——因為那片情緒會接住她,會包裹她,不會讓她受哪怕一丁點傷害。

  這是他給她的安全感。

  她也想給他。

  談梨走上前,一直到那人面前才停下。她仰起臉,想了想,認真地看著秦隱說:「我喜歡你縱容我。就好像,在你面前,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秦隱:「我知道。」

  談梨:「但我希望,你也是一樣的。」

  秦隱微怔。

  而談梨上前一步,認真地說:「如果我讓你忍得很辛苦,那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可以嗎?」

  秦隱沉默許久,輕嘆:「我不想為難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我不為難啊。」

  談梨說完就眨了眨眼,她極力壓下自己的心虛,目光飄了一圈,突然在某處定住:「唔,那裡應該有。」

  「?」

  談梨拉著秦隱走進那家便利店裡。這家店大約是周圍貨品最齊全、規模最大的便利店,到了晚上客人也不算很少,零星穿梭在店裡。

  收銀台旁邊也排著五六個人的隊伍。

  秦隱跟著談梨走進便利店:「你要買什麼?」

  談梨目光來迴轉了一圈:「我看一下哦——啊,找到了。」

  秦隱:「什麼?」

  談梨回眸,燦爛一笑:「安.全.套啊。」

  秦隱:「……?」

  談梨已經轉回去,掰著手指一本正經地數起來:「我有專門在網上查過,這種東西的分類可多了。按照厚度可以分為普通款、薄款、超薄款和加厚款;按照質地可以分為普通款、顆粒款、螺旋款和顆粒螺旋款。還有按照形狀和味道分類……總之非常多。」

  說完,談梨抬頭,一本正經:「你肯定也沒經驗,就在這兒等我吧,我很快回來。」

  秦隱回神時,他身旁的小姑娘已經不見了——

  而不遠處的收銀台旁邊,多了個站在安.全.套立櫃前,表情嚴肅地盯著每個盒子研究的小弱智。

  還有疑惑的聲音傳回來:

  「咦,竟然還有藍莓味的?和藍莓味的壓片糖是一個味道嗎?」

  「……」

  收銀台小哥哥面紅如血。

  旁邊排隊的五六個客人也震驚得表情各異,拿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渾然不覺的小姑娘。

  秦隱沉默幾秒,垂了眸,猝然失笑。他解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隻黑色棒球帽,朝櫃檯走過去。

  櫃檯邊,背對著他的小姑娘已經在五花八門五顏六色的盒子面前放棄掙扎:「噫,比壓片糖種類都多,那還是這個,這個,那個,還有那一個……唔,小哥你身後那盒藍色的,也拿一個給——」

  談梨伸出去的爪子被握住,壓回身旁。

  她剛回頭,眼前就一黑。

  一隻棒球帽凌空扣下來,帽檐被眼前那隻修長漂亮的手一壓,低低地遮住了她半張臉。

  突然出現的大帥哥讓路人眼前一亮。緊跟著他們就看到大帥哥握著小姑娘的手,壓下去後也並沒有鬆開。

  眾人遺憾又表情複雜地收回視線。

  談梨回神,沒去扶帽檐,而是努力把下巴抬高了,拿烏黑的眼瞳盯著秦隱看:「不用你,我自己可以的。」

  秦隱好氣又好笑,伸手一彈小姑娘額頭:「你是不是想上社會新聞?」

  談梨捂住額頭:「我這不是跟你證明我不為難麼。」

  秦隱:「那現在證明完了,可以走了?」

  「不行,還沒付錢呢。」

  談梨扭回頭,這才發現收銀台小哥並沒拿她想拿的那個藍色盒子:「小哥?」

  「啊、啊?」

  「藍色那個?」

  「啊,好……」小哥回頭,又尷尬侷促地轉回來,「是要小號還是中、中號?」

  談梨疑惑:「為什麼沒有大號的選項?」

  小哥臉紅得快滴血了:「因因因為按按按照國人正常標標標標準,最最最長用中號十十十八就夠了……」

  談梨恍然:「原來如此。那就每個型號都拿一盒——」

  秦隱最後一根弦崩得將斷。

  他無聲一嘆,抬手捂住小姑娘嘴巴,把人攔腰抱起放到身後,藏住了,然後他才冷淡抬眸看向那個臉紅的收銀小哥。

  「那盒平紋,中號。可以了。」

  談梨從他肩膀旁探出腦袋,狐疑地問:「你為什麼這麼清楚,難道?」

  「沒有難道。」秦隱把那顆小腦袋壓回去。

  「…哦。」談梨安分兩秒,又探出來,「可我想要那盒藍莓味的,還有那盒螺紋的。」

  頭頂安靜數秒。

  談梨小心抬頭,對上一雙幽暗的眼:「你確定?」

  談梨正扒著他,所以膽子賊大,還朝他略了略舌頭:「我可確定了。」

  「…好。」秦隱深看她一眼,垂回眸子,聲音壓低到只有兩人聽見,「你別後悔。」

  談梨受不得這激,梗著脖子挑釁回去:「哼,小狗才後悔。」

  「行。」

  秦隱最後落來那一眼,讓談梨心裡實實在在地虛了一下。

  於是。

  喬遷新房第一晚。

  堅強的小刺蝟哭唧唧了一整晚,眼淚憋在眼眶裡來回打轉,幾次想跑,白生生的小腿剛探出去就被撈回被窩裡。

  小刺蝟跑不出躲不掉,又惱又疼,氣得一邊軟悶著聲求饒一邊給性冷淡在頸旁咬了好幾口,最深的一次血印都烙上了。

  從那天開始,小刺蝟再也不管性冷淡叫性冷淡了。

  ——血淚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