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天是誰撩完就跑?」
「我啊。��
談梨答得理不直氣也壯。
為了削弱身高劣勢,她還特意踮了踮腳,翹起下巴示威似的看秦隱。但那雙眼尾微翹的杏眼裡卻滿貯著斑駁的笑意:「那我這不是跑回來了?補償你,好不好?」
「……」
秦隱眼神一晃。
那一兩秒里他幾乎破了克制,真的答應她說好,所幸被動搖得徹底時,還有最後一絲理智險險繃住了。
秦隱隱忍地落回視線,抬手不輕不重地點了下談梨的額頭,力度剛好讓她沒把住重心而落回腳跟。
「不好。」
談梨揉了揉額頭,咕咕噥噥:「你看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這麼記仇呢。」
秦隱遞出卡片的手一停,涼聲重複:「這麼大年紀?」
談梨眨眨眼,剛要繼續說什麼,就聽秦隱不在意地垂回眸子,輕聲嗤笑:「激將法也沒用,不好就是不好。」
談梨:「……」
秦隱合上錢夾,側回身,似笑非笑地撩起眼:「你總得學會一課叫自作自受,小孩兒。」
談梨嘆氣。
電競老幹部成功保住了自己良好的生活作風,開出兩間行政大床房。從房間號來看應該是相鄰的。
談梨趴過去從秦隱手裡抽走一張房卡,她耷拉著眼把卡片翻過來看了看,然後怨念地看向秦隱:「你小心我半夜夢遊敲你的牆。」
秦隱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伸手去拉行李箱,不等碰上就被談梨握住手指:「說過了,這個你不能碰。」
說完,談梨右手拉著行李箱,左手拖著秦隱,朝大堂側邊的電梯間走去。
秦隱邁著長腿跟在她身後,垂著眼笑問:「連行李箱都不讓我碰,你捨得半夜敲牆?」
談梨輕哼了聲,沒反駁地把人拖走了。
兩人上樓進房,各自分放好了行李後,秦隱走到談梨敞著的房間門外,靠上門問裡面的談梨:
「現在去吃晚餐?」
談梨站在洗手間的盥洗台前,整理著一路弄得有點鬆散開的長髮:「我重新紮一下頭髮。」
「好。」
談梨懶得重新紮起長辮,擺弄了幾下就甩成長長的馬尾。拎起幾根過於暴力而拽掉的髮絲,談梨俯身放進紙簍桶里,還沒直腰,就聽洗手台上手機嗡嗡震動了下。
談梨直起身,勾過手機,懶洋洋地靠著台子撥開。
是杜悠悠發來的消息。
【杜悠悠】:梨哥,我突然被啟發到了,你也可以錄製出行vlog代替直播啊!你的粉絲肯定都很想看的!
談梨耷拉下眼皮,沒精打采地回復。
【梨子】:不要
【杜悠悠】:??為什麼?
【梨子】:因為我懶
【杜悠悠】:……
談梨回復完就把手機插回口袋,轉身出了洗手間。
行政大床房不像套房的空間寬裕,這邊一出洗手間門,左手邊就是房間外門。
穿著深色長風衣的男人半靠在門旁,白皙指節在手機上來回跳動。他低垂著眼,睫下的眸子清冷淡然。
這人隨便往哪兒一站就好看得像幅風景畫,還是每一筆都隨性又無暇——這才是談梨不能錄vlog的根本原因。
秦隱聽見談梨出來,但半晌沒聽到她開口。他回復完手機里的消息,意外抬眸:「怎麼不說話了?」
談梨這才回神,走到他身旁:「我不是在等你回消息麼。不愧是我們lai神啊,就算退役了,到比賽前還是這麼忙。」
秦隱遲疑了下:「是dida發來的消息。」
談梨不意外地點頭:「他是想讓你去給living做臨陣輔導?」
「嗯。living是第一次參加全球總決賽,再加上一些輿論壓力,最近情緒和狀態都不太好。」
「不是吧,快比賽了還關注輿論?」談梨無奈,「這會兒遇上扎心的,一條差評debuff頂一萬條好評啊,你們經理應該看著他的。」
「……」
從秦隱眉眼間看出一點不甚明顯的鬱結情緒,談梨猶豫著開口:「不然,你今晚就去zxn那邊探探班?」
「他們今晚有封閉訓練,我去了也是打擾,」秦隱說,「不過明天上午,我可能不能陪你,要提前……」
談梨等了會兒,不聞後半句。
她疑惑抬頭,卻撞進一雙憂慮、鬱結且歉意的眸子裡。
談梨怔了兩秒,莞爾失笑:「我還是第一次在性冷淡身上看到這麼明顯的不安呢——你就這麼擔心我不高興?」
秦隱微皺起眉:「明天是你生日。而且是我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
談梨眨眨眼,誠實道:「其實去年生日,盛喃有幫我把以你為原型的那一套七天的手機殼繞著蛋糕擺了一圈——雖然場面有點靈異,但理論上也算是你陪我過了。」
秦隱沒被她的插科打諢擾亂,仍垂眼望著她。
談梨笑起來,抱住秦隱的手臂往外走:「好了,我們性冷淡的電競老幹部秦隱同志,我可先是你的女粉,然後才是你的女朋友——雖然zxn已經成了你的前任東家,但畢竟還算是家人,我當然希望明天你能幫living調整狀態、拿到冠軍了。」
踩著柔軟的紋繡地毯,談梨把人拖去這一層的電梯間:「而且,明晚12點之前你能回來不就好了?」
秦隱嘆聲:「好。」
兩人下榻的這間酒店樓頂就有一家米其林一星餐廳。
考慮到今晚附近閒逛的路人里會有不少電競圈粉絲,談梨很擔心遇上哪個列文虎克顯微鏡眼轉世的。萬一把秦隱認出來,那一定是大規模踩踏事件,所以她索性和秦隱直接去樓上就餐了。
國內的米其林餐廳一貫不缺少網紅打卡。
不等進到餐廳內,剛出電梯談梨就已經看見幾個舉著自拍杆似乎在拍攝vlog的客人。她記人記事不上心,分辨不出和樓下大堂時遇見那幾個是不是同一批,也不太在意。
但架不住其中有人視線「火熱」,還一直頻頻落來。
談梨對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忍過一整個點單的時間,等侍者鞠躬拿著餐單離開後,談梨終於忍無可忍。
她撐著臉頰,緩緩回過頭。
談梨的目光對上了斜側方那張高台桌旁,一個穿著黑色魚尾長裙、像是剛從哪個盛裝晚會出來的女人。
四目相對。
談梨以為對方偷窺被發現應該心虛地挪開目光才對,結果並沒有——不但沒有,那個女人還變本加厲地用更加「火熱」、熱到灼人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談梨。
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等等,深仇大恨?
談梨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這張化了濃妝的臉,好像確實有點眼熟……
【你和佳期也太有孽緣了吧?】
【我聽說她是接了某個合作方的邀請去決賽現場做一個小項目的嘉賓。】
【我怕她現在看見你,會恨不得上來撓花你的臉。】
電光火石間,杜悠悠說過的那些話被從記憶里拽了出來。
談梨慢吞吞地輕吸了口涼氣。
「哇哦。」
這眼神,確實像是隨時要衝上來撓她幾爪子的節奏。
秦隱正放下手機,聽見聲音立刻抬了眼:「怎麼了?」
談梨垂回目光,懶洋洋又不正經地說:「沒什麼,正在接受你的愛慕者目光檢閱。」
秦隱:「?」
談梨放在桌上的手指尖一抬,躲在杯子後指了下某束兇惡目光傳來的方向。
指完談梨就後悔了。
可惜沒來得及阻止,背對著那邊的秦隱已經回眸朝佳期望了過去。
談梨心裡一慌,但強壓住了順著秦隱視線落到佳期臉上。
穿著魚尾長裙的女人顯然注意到秦隱的動向了,她側過頭接上目光,然後眼裡的敵意驀地一滯。
再過幾秒,女人的眼神已經變魔術似的溫柔似水了。
談梨:「。」
公狐狸精。
談梨沒表情地低回頭,百無聊賴地抬手,去捻桌上薰香蠟燭的燭心。
「我不認識……」
「她」字還未出口,性冷淡懶散低沉的聲線驀地一停。
談梨伸向燭心的手被一把握住。
談梨怔了下,茫然抬頭。順著那隻緊攥著她左手的手臂望上去,她看見秦隱被打碎了平靜的眼底。
深不見底的暗裡翻湧著微惱的怒意。
談梨反應過來,彎下眼角笑:「這種蠟燭的內焰溫度沒有特別高的,只要速度夠快,燙一下就能掐滅,熟練的話不會出現傷痕——」
「談、梨。」
秦隱壓低聲音,握著她的手都緊了兩分。
「我小時候經常這麼玩……」談梨慢吞吞補上最後一句,抿了會兒唇才低低地開口,「對不起。」
秦隱冷聲:「你知道我不是要聽這一句。」
談梨沉默。
秦隱也就不說話,眸子冰涼冷沉地盯著她。
談梨只得妥協:「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秦隱:「你不會向我撒謊,對嗎?」
談梨不甘願地點頭。
秦隱這才稍稍松下眼神,但他仍沒有鬆開談梨的手,而是把她的手壓到桌面上,半是安撫半是看管地握住了。
秦隱聲音也緩和了些:「為什麼不高興?」
談梨本能反駁:「我沒有不高興啊。」話說到一半,她抬頭對上那人漆黑的眸子,剩下的藉口心虛得說不出來了。
只要不是剛剛那樣,對談梨自己有傷害的事情,秦隱多數時候對談梨的耐心多到找不著邊界。
所以對著還彆扭的小刺蝟,他只低下聲音重複問:「為什麼不高興?」
「……」
沉默半晌,談梨問:「你真不認識她麼?」
秦隱認真回憶三秒,抬眸:「沒印象。」
談梨嘴角偷偷翹了下,又立刻被她自己壓平。她耷著眼,用唯一自由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花瓣形狀骨瓷杯杯柄,像是隨口說:「她不就是你最喜歡的,文文靜靜、不玩遊戲的那種類型麼。」
秦隱:「……?」
【畢竟是大家公認的,長在liar審美上的女人麼。】
【他說喜歡文文靜靜,不玩遊戲的。】
記憶里小姑娘那幾句酸溜溜的滿浸著醋味兒的笑語,被秦隱翻找出來。
輕易捋清關係,秦隱重新抬眸:「她就是那個佳期?」
談梨沒說話,右胳膊支起來,撐著臉真誠看他:「嗯,好看嗎?」
這樣問的同時,談梨左手一翻,反握住秦隱的右手手腕,然後把他的手往前一拉,停在面前。
小姑娘朝他燦爛一笑,貝齒雪白。
威脅意思不言而喻。
秦隱完全不懷疑,只要答錯一個字,下一秒小刺蝟的尖喙大概就要啃到他手指或者手腕上了。
秦隱垂眼,啞聲失笑。
他問:「你想聽我怎麼說,沒你好看?」
談梨撇嘴:「哪有跟閱卷老師確認答案的?不過這個回答,勉強可以算你過關——」
秦隱懶聲笑著,打斷她的話音:「這世上好看的人有很多很多,談梨,但我確定,我只喜歡你一個。」
「——」
談梨僵住。
幾秒後,她眼神終於藏不住細微的一絲慌亂,談梨下意識躲開那雙深得像海一樣的眸子。
薰香蠟燭被過堂撩起的風吹的晃動,燭影下女孩的臉頰偷偷攀上一點嫣色。
談梨很是嫌棄自己被一句話就撩得亂了節奏的心跳,但又克制不住。
過去好幾秒,她才在臉頰的餘溫里,輕眯起眼微惱地開口:「男朋友。」
「嗯?」
「你是不是瞞著我,偷偷報什麼情話速成班了?」
「……」
淡定從容如某個性冷淡,難能也有被一句話噎住的時候。
而就在兩人之間微妙安靜的時候,一道身影搖曳著被魚尾裙勾勒得纖細的腰肢,走到兩人桌旁。
一陣滿溢的花香隨著女人的停步而縈繞過來。
談梨皺眉,看向對方。
「晚上好啊,梨子。」女人溫柔一笑,「你和你朋友來吃晚餐嗎?真巧啊,沒想到我們能在這兒遇上。」
談梨撐著臉頰,慢吞吞地眯起眼,沒說話。
佳期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應,也不尷尬,她見縫插針地轉向談梨對面的男人。近距離看清楚男人清雋凌厲的五官和身材,還有明顯價值不菲的衣著裝扮,連佳期眼底的光亮高漲幾分。
她壓下心裡對對面坐著的女孩的嫉妒,露出一個對鏡練習過無數遍的完美笑容:「你好,我是梨子的朋友,連佳期。你叫我佳期就好。」
秦隱沒抬眼,冷淡應聲:「你好。」
連佳期眼神楚楚地低了低身,抹胸魚尾長裙上方露著一片晃眼的雪白。
之前那點敵意早就被她藏了起來,她語氣無害地和談梨搭話:「能在這遇上實在是緣分,我之前就一直想和梨子你好好聊一聊呢。」
連佳期這樣說著,暗地裡的注意力卻全在秦隱身上,望向他的眼神也都快掐出水來似的。
一邊說完,她一邊伸手扶上秦隱身旁的椅子,溫聲柔笑:「梨子,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在這邊坐一下吧?」
談梨托著下頜,懶洋洋地沒什麼表情,還是沒說話。
她已經開始腦補接下來上餐之前,這張桌上會發生的唇槍舌戰的場面的時候,就聽見自己對面的秦隱聲音冷淡地開了口。
「介意。」
連佳期身影戛然而止。
她頓了兩秒,有點不確定地看向秦隱。然後她在男人眼底看到了仿佛能刺破她所有偽裝的清冷。
還有那道漠然得沒什麼起伏的聲音。
「抱歉。我香水過敏,所以非常介意。」
連佳期僵笑了下:「這位先生真喜歡開玩笑啊,我方才過來,明明聞到梨子身上應該也是有果香……」
「她例外。」
秦隱握著談梨的手,安撫地落回桌上。他冷淡抬眸,示意向外。
「還有別的問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