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晚餐是秦隱請客,作為對盛喃的答謝,就在街角那家四星級酒店樓上的西餐廳里。
從車裡出來,對著金碧輝煌十米吊頂的酒店大堂,談梨表情略微心虛。
盛喃和談梨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關係,對於談梨的情緒表露再熟悉不過。她往談梨那裡歪了歪上身,打趣問:「你這什麼表情,跟被人拿刀架了脖子似的?」
談梨張口又閉上,最後一臉複雜,苦口婆心地拍了拍盛喃肩膀:「你還小,你不懂。」
盛喃:「……」
盛喃屬貓的,好奇心最重,纏著談梨半天沒問到原因,她也發了狠:「你家絕品這麼款待我,看來我得誠實地跟他聊聊給全校女生寄道歉信是怎麼一回事了。」
談梨一把拉住,嘆氣:「我們姐妹情深十幾年,還比不過一個男人。」
盛喃免疫她這一套:「少來,說不說。」
「…說。」談梨無奈,「其實就是另一個道歉信的故事。我上次和他一起去老蔡網咖,老蔡說要給我們在包間裡加單人床。」
盛喃樂了:「這老闆很有商業眼光啊。」
談梨涼颼颼地剜她一眼。
盛喃:「咳…所以呢。」
談梨雙手往上衣口袋裡一插,滿不在乎地說:「那我能認輸嗎?當然不能。所以我當時就跟老蔡說,我在這間酒店辦了會員,真想睡秦隱立刻就能開個行政套房。」
盛喃:「噗。」
談梨嘆氣:「結果馬失前蹄,被那個性冷淡聽見了半句——我也不確定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盛喃忍不住笑了:「懂了,難怪你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我不是心虛,」談梨狡辯,「我只是懷疑他在『報復』我。」
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著的時候,談梨抬眼看向秦隱的方向——
酒店大堂的服務台前,身量修長的男人微傾下身,微屈的手指扶著預訂信息單,在紙上唰唰地寫著什麼。
服務台後的兩位前台小姐都站起來,即便隔得太遠聽不到聲音,只從表情也判斷得出她們有多芳心蕩漾。
而蕩漾的對象……
男人最後一字落筆,眉眼冷淡地垂著,似乎說了句什麼,然後就冷酷無情地轉身離開了。
盛喃嘴角抽了抽,跟著收回目光:「我覺得你多慮了,就你男人這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場,肯定不是這種人。」
談梨聞言冷笑:「他不是這種人?他騷起來簡直不是人。」
「嗯??」
盛喃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立刻壞笑著湊上來。但這次無論她怎麼威逼利誘,就算拿道歉信的事情威脅,談梨也死活不肯開口了。
晚餐過後,三人下到酒店門廊,談梨要送盛喃去機場。
「時間太晚了,你就不用再陪我們折騰了,」談梨鑽進車裡後,探出頭對秦隱說,「明天還有早課,你先回學校休息吧。」
秦隱淡定地把女孩搭在車門上的爪子拿下來,放進去:「你也知道太晚了?」他關上後排的車門。
「啊?」降下的車窗里露出女孩迷茫的臉。
秦隱:「已經這麼晚,你自己一個人回來我不放心。」
談梨怔神的工夫,秦隱坐進前排的副駕駛座。她反應過來,扒著副駕駛座的真皮座椅,從頭枕旁邊的縫隙里歪了歪腦袋。
秦隱聽見動靜微側過身,就見小姑娘趴在他身旁笑:「咦,這就是有男朋友的感覺嗎?」
秦隱抬手,點了她探過來的額頭一下:「坐回去,系好安全帶。」
談梨一見他這樣改了冷淡、低聲溫和的模樣,總忍不住想逗他:「那我要是不想,你要怎麼辦?」
秦隱問:「你想我怎麼辦。」
「我想你……」
談梨故意把尾調拖得有點長。
她的眼睛裡亮起某種似曾相識的蔫壞的光彩。
「好。」不等她說完,秦隱瞭然垂眸,勾了下唇角。
談梨:「我還沒說完。」
「我說好,」秦隱重複一遍。他垂著眼,聲音壓得低啞,似笑未笑,「…求你。」
被猜中壞主意,談梨驚住。
過幾秒,她沮喪地揉了揉臉:「你贏了。」她坐回去,聽話地繫上安全帶。
全程透明的盛喃終於忍無可忍,絕望地轉過頭:「你再這樣,我可就跳車了啊。」
談梨無辜:「我哪樣了?」
盛喃氣道:「你就差把『張嘴,恰狗糧』五個大字寫在腦門上了。」
談梨更加無辜:「我哪有?」
盛喃氣卒。
副駕駛座上,秦隱從後視鏡里檢查過談梨身上的安全帶確實繫上了,剛要收回視線,就對上盛喃悲憤的目光。
他停住,唇角淡勾了下:「小孩兒第一次談戀愛,不懂事。你多包涵她。」
盛喃:「……」
瑪德這虐狗的世界。
而秦隱身後,談梨微眯起眼,眸子裡掠過點不同的情緒。
只是最後還是顧忌盛喃在,談梨慢吞吞垂下眼,也把心底那點焦躁壓了下去。
p市國際機場。
秦隱沒打擾兩個小姐妹單獨相處的時間,等在航站樓外,順便處理了一下他那條「澄清動態」帶來的遺留問題。
「可以啊lai神,你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了,知道平台里被你攪和成什麼樣了嗎?」肖一煬在電話里氣哼哼地控訴,「尤其是我,一個兩個的見著我就打聽你和你那個女粉到底什麼時候暗通款曲了!」
秦隱難得沒嘲諷回去:「辛苦。」
肖一煬:「廢話,當然苦。小組賽都開始了,我還得受你這波及——怎麼樣,作為誠意,這周四我們隊的比賽,你是不是應該到場慰問一下?」
秦隱:「不去。」
肖一煬:「你好不容易退役了,不想感受一下坐在觀眾席觀戰的感覺?」
秦隱冷淡地笑:「你不怕你們那場比賽因為觀眾席騷亂被迫中止?」
肖一煬:「……」
換了別人沒可能,但如果是liar,一旦被認出來,那恐怕騷亂都是最輕度的形容了。
想像了下那個場面,肖一煬已經嚇出一身冷汗了。
認真思考幾秒,肖一煬說:「我給你在後台找個工作人員觀戰區?」
秦隱:「不用了,我也沒時間過去。」
肖一煬:「你會忙什麼?大學,尤其剛上大一那點課業,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
秦隱回答得十分自然隨意:「陪女朋友。」
肖一煬咬牙切齒:「有了女粉就忘了兄弟。」
秦隱再次糾正他:「是談梨,不是女粉。」
肖一煬更氣了:「你這個見色忘義的狗男人。就你女朋友那日天日地的性格,知道真相以後不吃了你才怪。」
秦隱半垂著眼,聞言冷淡撩人地低笑了聲:「謝謝誇獎,我樂意。」
「……」
肖一煬這邊氣得失語,秦隱若有感應地回過頭。
隔著半米,秦隱一抬眼,就見他那個「日天日地」的小女朋友趴在他身後的玻璃門裡面,烏溜溜的黑眼睛一動不動地瞅著他。
跟只小壁虎似的。
路人驚疑地看著,秦隱卻帶點笑意垂了眼,他屈指叩了叩女孩鼻尖位置的玻璃:「出來。」
偷聽被抓,談梨也不心虛,若無其事把手插回上衣口袋,溜達溜達地就從旁邊的航站樓門裡繞出來了。
秦隱三兩句掛斷電話,把手機插回大衣口袋。
談梨恰停在他面前。
她也不說話,就睜著烏黑的眼,仰臉看著他。
秦隱沒跟她斗耐性,伸手給小壁虎順毛:「怎麼了?」
談梨往他身前一邁步,躲開了他的手。眼睛和眼睛、呼吸和呼吸的距離更近。
氣氛曖昧,談梨卻一副搞學術研究似的嚴肅模樣,認真地觀察著他的眼睛:「你有前女友嗎?」
這問題難能叫秦隱也一怔。
須臾後,他垂眸淡笑了下,卻不直接作答:「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談梨抿著唇不做聲。
秦隱回憶了下,很輕易就想起來路上他說過的那句話。
【小孩兒第一次談戀愛,不懂事。你多包涵她。】
原來是這個。
秦隱抬手,摸了摸女孩腦袋:「這樣就吃醋了嗎?」
「這、樣、就?」談梨忍著被順毛的不爽,微微磨牙,眼神兇狠得隨時能叨他一口的模樣,「你的意思是我以後還有更多的醋會吃嗎?」
「以後不會,但是……」
「但是什麼?」
秦隱一看見這個氣鼓鼓模樣的小姑娘,眼底笑意就忍不住壓不下。他手滑下去些,隔著柔軟長發扶住女孩後頸。
秦隱自己則微微俯身。他作勢吻她,但並沒有真的吻上去,而是隔著幾公分就停下——
「但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翻舊醋吃。」
談梨眼神一凶,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她踮起腳尖在那人唇上輕咬了口,然後才落回來,兇巴巴問:「真的有前女友嗎?」
秦隱垂眸,禁不住低啞笑意,他把面前的小姑娘抱進懷裡:「不會有,所以不要怕。我是你一個人的。」
談梨在他懷裡怔了下。
僵著的手慢慢從口袋裡拿出來,然後她遲疑地攥上他的衣角。
小刺蝟豎起的刺慢慢軟下來。
過去好一會兒,她才悶聲悶氣地在他懷裡問:「我這樣會不會很討厭。」
「不會。」
「那我能再親你一下嗎,剛剛就親了一下。」
「……」
幾秒後,一聲低啞的笑在她面前的胸膛里盪了圈,那人退後半步,靠到這角落的玻璃門上。
他半撩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和你談戀愛,你對我見色起意?」
「因為真的把你當男朋友了所以才……」談梨解釋到一半,就在那人眼底看見了得逞的情緒。
她噎了下。
幾秒後,想通什麼的談梨同學惱羞成怒,餘下的解釋咽回去,她上前一步,攥起那人大衣裡面的襯衫衣領。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某個性冷淡斜倚在玻璃門牆角的高度,恰好足夠她踮著腳夠上來。
談梨凶著臉,儼然一隻漂亮的小惡霸:「嗯,我就是見色起意,你說,讓不讓親第二下!」
秦隱失笑,還搭在她後頸的左手一抬,幾根手指安撫地輕扣了扣她的頸。
「…隨你。」
機場的高架旁夜涼如水。
風拂得角落裡影子窸窣,呼吸在昏暗裡糾纏,升溫,親密把這夜色燒得如灼如荼。
在某個間隙里,眼睛濕潤烏亮的女孩含混地問:「周四,陪我去看比賽好不好。」
秦隱抱著已經鑽進他大衣里的女孩,微皺了下眉。
談梨不滿,踮了踮腳,咬得他悶哼了聲:「不好麼。」
秦隱嘆聲。
呼吸又被她掠走,他縱容地扶著女孩的頸,任她予奪。
「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