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第36章

  從最後一名麥霸唱啞嗓子後,包廂里基本安靜下來。閱讀М

  鬧騰幾個小時,大家的體力精力都耗得七七八八,此時多是三五聚著堆,一邊果盤酒飲地吃著喝著,一邊遙憶當年暢想未來。

  秦隱獨坐在角落。

  一下午他就沒換過位置,鐵打的沙發流水的搭訕學姐,直到全員碰壁,秦隱身旁終於消停了。

  抱著「老娘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別肖想」的念頭,那些碰過壁的學姐們仍舊三不五時往那角落瞥一眼。而學姐們的愛慕者們注意到了,也會跟著投去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所以當秦隱突然起身,幾秒時間,半個包廂的目光都兜過去了。

  那道身影的目標方向非常明確,他們只需要順著秦隱冷淡得浸上點冰意的視線,就能成功看到——

  「嗯?梨哥怎麼倒下了?」

  「好像喝高了。」

  「不是吧?這喝什麼了能直接喝倒?」

  「等等,梨哥面前那個杯子,你們看像不像社長點的深水炸.彈?」

  「霧草,好像真是。」

  「深水炸.彈一口悶?牛逼啊,不愧是梨哥。」

  「難怪會喝醉,臉都紅透——」

  最後一人話沒說完,視野里那張白裡透紅的漂亮臉蛋就被一道長腿背影遮得嚴嚴實實。

  他下意識往上抬視線,對上一雙冷冰冰的黑眸。

  這人一僵,連忙低頭。

  被擋了視線的顯然不止他一個。反應過來,幾人訕訕收回目光後,尷尬地對視著。

  一眼掃乾淨那些多餘視線,秦隱這才轉回來。他低垂著細長的眼睫,清雋的側顏藏在碎發和背光的陰翳里,神情看不分明。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滿包廂偷眼看過來的社員只看得見那雙長腿原地不動地杵了很久。

  然後秦隱彎下身。

  談梨就倒在這個拐角的沙發里,她身體柔韌性很好——把自己腰腹蜷起個銳角,都不妨礙她帶著醉意睡得踏實。

  額前那綹長發大概是隨了它主人性子裡的乖張,一點都不聽話地垂下來,斜斜搭在她挺翹的鼻尖上。

  隨著她呼吸,細細的髮絲被吹得起伏。

  秦隱終於俯到最低。

  他的手在女孩額頭上方停了兩秒,還是落下去。隔著那鬆散的長髮,秦隱勾住談梨纖細的頸。

  和她平常張牙舞爪的鋒利不同,睡過去的女孩輕且柔軟,稍用些力秦隱都怕把她弄醒了。

  他最慢也最輕柔把人扶起,讓她靠在仿真皮質地的沙發靠背里。

  靠背滑溜得很,小姑娘醉了睡覺又不老實,剛扶上去兩秒鐘,出溜一下又往旁邊倒。

  秦隱脫下外套,把人蓋住了,耐心再扶回去。

  包廂各個角落裡看得目瞪口呆。

  「梨哥直播間裡那時候說好的只是路人水友小哥哥呢。」

  「梨子說的話你也信?」

  「最近學校里總在傳我都沒信,今天算是被正主當面實錘了。新校草對梨哥和對其他人的區別待遇也太明顯了點。」

  「對,人家壓根沒想掩飾。」

  「……」

  那些震驚的議論窸窸窣窣地響著,秦隱好像沒聽見似的,拿出手機便坐到談梨身旁的沙發里。

  他單手給手機解鎖,划去信息界面。

  身後沙發靠背一軟,睡夢裡的談梨又不老實地往另一旁滑下去。

  秦隱沒抬眼,伸手把人扶回。

  這樣來回幾次,偷瞟的社員感覺自己眼睛都看酸了,秦隱那張性冷淡側臉上卻看不出半點不耐煩的情緒。

  直到某一下,不知是秦隱的力度沒控制好,還是夢裡的談梨不老實,秦隱扶在她肩側的掌心一空——

  談梨的腦袋搭到了秦隱肩上。

  秦隱身影一僵。

  須臾後,他眼撩起又落回,被女孩壓在沙發間的右手仍虛扶著,左手指腹在手機上來回躍動。

  屏幕上是一個聊天窗。

  【y】:幫我叫輛車,來xxxx地址。

  【肖】:……

  【肖】:你當我是你家保姆啊

  【肖】:秦家那麼多車,你叫人安排過去一輛不就得了

  【y】:不方便。

  【肖】:?

  【肖】:你說這我就來興趣了,快說說怎麼個不方便法?

  【y】:[定位.jpg]

  秦隱隨手拋出一張地圖截屏。

  地圖上,他的當前定位顯示在「藍色妖姬ktv」。

  【肖】:我還以為什麼呢?不就是ktv嗎,這有什麼不方便的?

  【y】:。

  【肖】:……哦等等,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忘記你們秦家門風森嚴,從小就恨不得給你立108條清規戒律了。

  【肖】: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你最後竟然沒選出家,神奇。

  【肖】:不過都這個點了你還在ktv,我圈老幹部liar退役以後的夜生活竟然出乎意料地豐富,嘖嘖嘖,說出去這得驚掉多少人的眼鏡?

  【y】:。

  雖然是同一個句號,但肖一煬和秦隱自小相識,被這性冷淡死脾氣浸淫多年,立刻就能感覺出第二個句號里的不耐了。

  【肖】:行行行這就給你叫

  【肖】:對車有什麼座數要求嗎

  【y】:沒有。

  秦隱發完,頓了頓,他低頭往肩側望去。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呼吸時淺時深,但是眼睛閉得很安逸,半點沒有要醒的模樣。

  秦隱垂回眸子。

  【y】:司機嘴嚴就好。

  聊天框裡停頓兩秒。

  【肖】:????????

  電競社的第一場聚會一直熱鬧到了晚上11點半,眾人才陸續開始散場。

  老生在學生活動里浸淫已久,都是老油條了,新生不懂,沒少被灌倒。社團里幾個負責人指揮著,把那些喝大了的往回送。

  等到身邊清靜了,馬靖昊回頭掃視包廂里。

  除了葛靜和另一個副社長還有後勤部的男部長外,就只剩西南角落沙發上的兩位了。

  馬靖昊定睛看了幾秒,哭笑不得地走過去。

  「隱哥。」

  「……」

  秦隱抬眸。

  11點半已經超過某位電競圈老幹部常規作息里的睡眠時間半小時有餘——在本應入夢的時間裡被吵了一晚,秦隱此時的情緒絕對算不上好。

  所幸,肩上有個「鎮」著他的。

  馬靖昊示意了下談梨:「還沒醒?」

  秦隱眼底涼意淡下來,語氣裡帶點輕嘲又像縱容:「一次都沒醒過。」

  馬靖昊撓頭:「睡這麼久,這喝的是酒還是安眠藥啊?」

  「……」

  秦隱沒說話,側垂下視線看去。

  葛靜也走過來:「社長,女生那邊還沒走完,讓她們送談梨學妹回去?」

  馬靖昊:「睡得沉,女生恐怕沒法送。」

  「那……」

  「我送她就好。」冷淡聲線插入兩人的對話中。

  馬靖昊不意外,葛靜卻皺眉看過去。對上兩人親密相依的姿勢,他微微咬牙:「這不合適吧。」

  秦隱到此時才抬眼,眼神冷淡:「哪不合適。」

  「……」

  明明那人是坐著,是仰視他的,但葛靜心裡莫名就有種被俯瞰甚至被輕視的感覺。

  他擰著眉微握起拳:「時間也不早了,你一個男生送談梨一個女生回去,發生什麼怎麼辦,當然不合適。」

  這話一出,包廂里冷了場。

  僅剩在事外的馬靖昊和後勤部長同時愣了下,馬靖昊伸手拉了葛靜一把,壓低聲:「你胡說什麼呢。」

  葛靜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剛剛那話就算是實話也說的太直白太撕破臉,他不由僵住。

  這幾秒安靜里,沙發角落,男人半垂著眼低哂,聲音清冷微嘲:「和你有關係麼。」

  「——!」

  一聽這話,本來就還沒冷靜下來的葛靜急了,他頭猛扭回來:「你什麼意思!」

  「我送我女朋友回去,和你有什麼關係?」

  「女朋——」葛靜愣住,本能反駁,「談梨明明說了她不是你女朋友!」

  秦隱冷了眼。

  他似乎懶得再與葛靜多言,從身側拿起手機,修長指節在屏幕上輕劃幾下,調到某個頁面。

  截圖,進社團群,私聊「葛靜」。

  圖片發送。

  葛靜手機「叮咚」一聲。

  他點開消息,皺眉問:「你給我發了什麼?」

  「自己看。」

  「……」

  連馬靖昊都好奇了,不過礙於秦隱還坐在那兒,他忍住了沒湊過去。

  葛靜點開圖片。

  那是一張群聊截圖,最上面標寫「72級信工1班班級群」。

  【昨天晚上12點後,我在女寢樓後撞見兩大佬一起回來的】

  【後面沒看清楚,兩人一直藏在樓側的陰影里,好像是校草大佬把校花大佬按在牆上親】

  【……】

  比起前面大片的匿名消息,最下面的正主回話,用著談梨頭像,頂著「小孩兒」備註的氣泡,醒目到刺眼——

  【同學,你肯定看錯人了。我們接吻不是那個姿勢。我一般都先在牆上劈個一字馬,壁咚親他。】

  葛靜僵住。

  不等他抬頭,就聽沙發上秦隱冷冷淡淡地開口:「圖片就給你留作紀念。不用客氣。」

  葛靜:「…………」

  秦隱單手扶住談梨,稍稍用力,然後他起身,將披著他長大衣的女孩一併抱進懷裡。

  「如果沒什麼事,那我就送她回去了。」

  這話是對馬靖昊說的。從放完最後一句致命嘲諷以後,某個性冷淡的視線就再懶得往葛靜那裡落。

  馬靖昊立刻點頭:「用不用我給你們叫輛車?」

  「不用,我叫過了。」

  「好——哦對,還有梨子的挎包,別給她忘了。」

  馬靖昊轉身去取,沒注意包扣不緊,他一拉包帶,沒蓋上的包扣間掉下件東西來。

  馬靖昊撿進手裡,愣住了。

  一盒香菸。

  深藍色打底,滾一圈金邊,硬質包裝,芙蓉王。

  馬靖昊又懵又尷尬地抬頭,把香菸和包一起拿起來,他乾笑:「不愧是梨子啊,還抽……」

  「那是我的,她不碰煙。」秦隱淡聲接了。他眼帘一撩,漆黑眸子裡映出三人不相信的表情。

  沉默持續數秒。

  秦隱唇角一勾,今晚積鬱的不虞壓抑到某個危險的邊界,他眼神薄涼又冷:「盒裡還有7支,你們想檢查一下?」

  「哪、哪能啊。」

  馬靖昊一下子回過神,他連忙把香菸盒放回談梨的挎包,然後把合好的挎包放進被橫抱著的女孩懷裡。

  等兩方禮節性告別,馬靖昊看見包廂門關掉那道離開的身影,他表情一垮,搓著胳膊回頭。

  「校草大佬簡直就是移動制冷機,他明明還比我小兩個月呢,怎麼在他面前我像個孫子似的??」

  後勤部長嘲笑:「確實像。」

  馬靖昊:「……」

  馬靖昊:「滾滾滾。哦對還有你,葛靜,你今晚怎麼回事,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你摻和什麼啊?」

  葛靜正對著那截圖咬牙,聞言抬頭:「誰說他們一定是男女朋友?」

  「那流傳這麼久,也沒見人兩位大佬公開澄清啊。」馬靖昊說,「而且就算他們不是,那關係至少比和我們親近多了——秦隱不送,難道要你送?」

  葛靜臉色難看:「可如果不是男女朋友,萬一出事怎麼辦?」

  「出事?什麼事?」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還能什麼事?」

  馬靖昊氣笑了:「這就是我最放心秦隱送的原因了。」

  「?」

  馬靖昊沒直接給葛靜解釋,而是扭過頭去問後勤部長:「最壞的結果,一個把另一個睡了,你覺得他倆是誰睡誰?」

  後勤部長想都沒想:「那肯定梨哥睡了校草大佬啊。」

  馬靖昊捧起無辜笑臉,聳肩轉頭:「你看。」

  葛靜:「…………」

  後勤部長大約也看出什麼了,他嘆著氣走到葛靜身旁,拍了拍對方肩膀:「老葛啊,我看你也別想太多。談梨說不是男女朋友,可能就只是男女朋友之間鬧彆扭呢。」

  「不是,她明明還說過她想讓秦隱疏遠——」

  後勤部長:「你注意到秦隱的手機了嗎?」

  葛靜不情願地停住:「沒,怎麼了?」

  「手機套是定製的q版liar,」馬靖昊插話進來,「和談梨的好像是情侶手機套,對吧?」

  後勤部長猛點頭:「更何況,人家都給秦隱裝煙了,就算不是男女朋友,這得多親密?」

  葛靜的臉色灰敗下去。

  馬靖昊突然想起什麼,咬牙切齒:「艹啊。」

  後勤部長一愣:「社長,你又怎麼了?」

  「我剛剛才反應過來,秦隱從談梨包里掉出來的那盒煙,是鑽石芙蓉王吧?」

  「啊?」

  「長得帥成績好遊戲牛,這都不夠,他竟然還是個富二代?簡直沒天理!」

  「…………」

  即便p市,接近午夜12點的街道上也冷清下來。

  路燈高懸,襯得夜幕里星子黯淡躲藏,長燈下的路邊,一輛鋥光瓦亮的黑色轎車大喇喇地停著。

  某位被蓋章「富二代」的性冷淡,此時剛把懷裡的小姑娘抱進車內。

  秦隱自己也坐進車裡。

  司機是個生臉兒,沒見過,正透過後視鏡看秦隱:「您是秦隱先生吧?」

  「嗯。」秦隱抬眸,「去f大。」

  「好的。」

  秦隱垂眸,慢慢揉按左手手腕。

  司機在後視鏡里瞥見了,玩笑:「您女朋友看著有165往上的身高了,抱起來不太輕鬆哈?」

  「不怪她,」秦隱眼都沒抬,「是我手廢。」

  司機無言以對。

  許是從ktv出來這一路夜風太涼,或者是在秦隱懷裡顛簸著了,原本熟睡的談梨在上車前後明顯有些躁動。

  秦隱注意到,提醒司機:「后座燈光調到最暗吧。」

  「好。」

  秦隱的視線落到窗外。

  左手手腕還有些麻木的余痛,大約是在抗議他今晚對它的過度使用。這疼痛在普通人承受起來可能困難,但秦隱早習以為常。

  窗外長燈與夜色勾勒出的光影,交錯著在他身上晃過去。

  那雙清冷得近薄涼的眉眼間,甚至連一絲情緒都找不到。

  直到轎車轉過一個十字路口,秦隱習慣性地往車裡落了落目光。

  然後在昏暗裡,他對上一雙眼睛。

  秦隱一停。

  回神他垂眸,低聲問:「你什麼時候醒的,頭疼麼?」

  女孩不說話。

  秦隱皺了皺眉。

  如果不是那雙烏黑的眼瞳時不時會折起一點窗外落進來的碎光,亮盈盈的像水一樣,而且還專注得過分地盯著他,那他都要以為昏暗裡的女孩還是睡著的了。

  畢竟平常清醒時候,她可從來沒這麼聽話又安靜過。

  等等。

  ……清醒?

  秦隱直起身,往女孩那裡俯近,試圖辨明她此時的狀態:

  「談梨?」

  黑暗裡他的聲音低低的透著點啞,格外好聽。

  而就在這一秒,女孩突然動了。

  她抬起手,一把按在俯近男人的下頜上,捂住了他的聲音。

  「——」

  這一動猝不及防,毫無保留,直接將秦隱壓回他的真皮座椅里。

  等秦隱定了眸,女孩已經在有些狹窄的轎車后座里一翻身,直接跨坐在他腿上。

  昏暗裡,坐著他腿的女孩俯低,表情很兇:

  「你是誰?為什麼綁架我?」

  秦隱:「……」

  秦隱回神,索性順著她的壓制,倚在柔軟的座前。

  他撩起眼。

  昏暗中對視,在靠近他的女孩眸子裡果然看不到什麼固定的焦點。

  秦隱略微頭疼。

  捂住他嘴唇的談梨卻不許他低頭,她非常強硬地壓著他的下頜,溫熱的手指在他臉側貼得緊緊的。

  「你說不說,再不說我就要撕票了!」

  秦隱:「……」

  這受害人和行兇者的身份,她還是無縫切換的。

  秦隱開始考慮,如何讓此時大約身在夢裡的談梨知道,人被捂著嘴巴——尤其像被她捂得這樣緊——是沒辦法說出話的。

  而談梨,從方才她就努力要看清楚這個大膽的「綁架犯」的長相,到此時近到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她終於看清了。

  她看清了從她手指蓋住的唇向上,到高挺的鼻樑再往上的……

  那雙眼睛。

  兇巴巴的小姑娘突然就怔住了。

  她怔了好幾秒,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輕聲的,張了張口。

  「liar?」

  「——」

  秦隱驀地抬眸。

  黑暗裡。

  沒有等到答案的談梨很快就喪失了自己的耐心,她一邊咕噥著「怎麼又夢見你了」,一邊迷濛著眼眸慢慢壓腰。

  她捂在他下頜上的指尖傳開一點敏感的輕栗,但仍是用力,像是要防止他動作或者逃走。

  然後女孩溫軟的氣息一點點貼上來,細密的小鉤子一樣纏住他的呼吸。

  秦隱微皺起眉。

  他的手就垂在身旁,即便腕部再不適,想制服一個醉得迷迷糊糊的女孩,或者拽下她胡鬧的手把人推開,還是輕而易舉。

  於是修長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輕動了下,似乎就要抬起。

  但最終,秦隱只垂了眸。

  他什麼也沒做。任她把他壓在座前,親狎地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