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蔡網吧。

  又是冷冷清清的中午，又是老蔡一個人值班。聽見門響，他在半夢半醒里一個激靈，直接從櫃檯後起身。

  「歡迎——哦，梨子來了啊？」

  「老闆好呀。」談梨狀似乖巧地搭話。

  「唔，我看看幾點了，2：53，嗯？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談梨燦爛地笑：「打工還債。」

  「打什麼……」

  秦隱跟在談梨身後，邁進門時正聽見這熟稔的交談。

  他抬眼看向吧檯後。

  四目相對。

  老蔡愣了下：「這不是上次那個，」他視線下意識落下去，到秦隱身旁，「今天沒拉行李箱嘿。」

  談梨走到吧檯前，聞言笑起來：「你真把你這裡當酒店啊？」

  「明明是你天天報到，都快住我這網吧里了。」

  「生計所迫，我也沒辦法。」

  「……」

  秦隱聞言一停，抬眼望向她。

  談梨察覺，胳膊肘拄在吧檯上，她撐著臉頰回頭，沒個正經地笑：「怎麼，小哥哥善心發作，同情我嗎？」

  秦隱：「我記得你給liar刷過一周的火箭。」

  「你查得還真具體。」談梨驚訝，隨即耷拉下那雙弧度飽滿的杏眼，漂亮的五官往一起皺，「那可是我在直播平台里兩三個月的工資加提成，為此吃了兩個月的泡麵呢。」

  秦隱皺眉。

  儘管明知道面前女孩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在說謊，但他還是為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心裡一沉。

  「好了。」

  老蔡直起身，把身份證推到兩人面前。然後他就發現這兩人間氣氛詭異。

  秦隱在女孩那張上一瞥而過，聲線低得發涼：「既然已經成年，就不要做那種幼稚的事。」

  談梨意外，撐著臉好幾秒都沒反應過來。

  等回神，她垂手攥過身份證，回頭看秦隱，笑得眸子裡春水瀲灩：「哇，哥哥好兇哦。」

  秦隱沒表情，也側過視線。

  黑漆漆的眸子裡情緒發冷，氣壓低沉。

  老蔡在吧檯裡面看懵了，站在那視線焦點裡的談梨卻不怕。她舌尖把糖片抵在唇齒間，慢慢舔了一圈，然後眼角彎下。

  女孩笑得無害，還抬手拍了拍秦隱肩膀：「你比我爸爸還關心我啊，那下輩子投胎，我就去賴你好了。」

  老蔡木著臉聽，聽完再次表演了回「嘴比腦子快」——

  「俗話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你們這輩子能先當上情人才行，得努力啊。」

  秦隱：「……」

  談梨：「？」

  細白的手爪尷尬而緩慢地從那人肩上挪走，談梨難得心虛。

  偷瞪了老蔡一下後，她回過頭，對上秦隱那雙漆黑的眼：「我沒這個意思，真的。」

  秦隱取走身份證，轉身往裡走，聲音冷淡微嘲：「你敢麼。」

  談梨：「？？」

  談梨發笑，她輕舔了下唇角，插起口袋散漫地跟過去：「小哥哥你可別激我，我這個人最禁不起激將法了。」

  「……」

  包廂還是【聞香閣】。

  進去以後，談梨沒急著開遊戲：「平台那邊要我先進直播間安撫一下粉絲，會儘快結束的。」

  「嗯。」

  談梨通知房管，然後提前開了直播。

  直播間裡很多粉絲似乎早就在蹲守了，談梨這邊一開播，立刻有粉絲迅速湧入。

  【梨子你可終於來了】

  【就知道你今天會提前上來】

  【梨哥你再不上來我就要被dream那綠茶給氣死了！你知道她怎麼在直播間裡帶你節奏的嗎！】

  【剛和卓梓期分手就這麼作妖，她是生怕有人忘了她和liar的傳聞吧？】

  【太不要臉了】

  談梨剛準備安撫一下再提今天要鴿的事情，就在刷過去的彈幕中捕獲重要訊息。

  她調了麥，意外問：「她和卓梓期分手了？」

  【對啊】

  【估計早就看不上卓梓期，想把他踹了吧】

  【梨子你消息太遲鈍了，現在知道了嗎，佳期單身了，你l神可危險了！】

  【前面哪家的憨批，綠茶那兒派來的臥底？？】

  【liar再是電競渣男，也輪不到你家主子覬覦，有張合照再加張海報就天天秀，拿著雞毛當令箭，丟不丟人】

  【路過觀光，粉絲嫉妒的嘴臉真醜】

  【合照海報怎麼了，你們家主播有嗎？】

  【呵呵，畢竟某些人追了liar那麼久就得個「做夢」的奚落，粉絲肯定心裡不平衡，嫉妒唄】

  【liar都親口承認喜歡佳期這種文文靜靜類型的了，某家主播自己照照鏡子好吧？】

  【l神身邊站的就該是佳期小仙女，梨子這種又凶又壞的狐狸精還是算了吧】

  【……】

  【佳期dream】本來就是xt平台的人氣女主播，擁躉眾多，這波節奏顯然又蓄謀已久。談梨這邊開播一兩分鐘，對方的粉絲就已經進入她直播間裡帶得滿屏節奏了。

  談梨自己的粉絲氣得不輕，雙方在直播間裡激情對線，還有攪混水的，彈幕一時「熱鬧」極了。

  換了別的主播早該麻爪了。

  可談梨不。她不但不頭疼，還咬著糖片直樂，對著彈幕看連續劇似的，津津有味。

  一副這事跟她沒關的模樣。

  粉絲很快反應過來。

  【梨哥！你爭氣點！】

  【哈哈哈哈哈哈日哦，我都被梨子氣樂了，你看你自己的熱鬧也就算了，能不能至少做到別笑出聲，啊？】

  【年度最心大主播】

  【年度最心累粉絲】

  【粉上這麼一個要命的主兒，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哦？】

  【梨哥你清醒一下！我們是花錢來看你直播的，不是花錢讓你看我們直播的！】

  隨著粉絲醒悟，彈幕也罵不起來了。

  談梨遺憾地扶了扶耳麥：「啊，誰看誰不是差不多嗎？」

  【差大了！！！】

  談梨揉揉臉頰，還是笑：「我發現有些粉絲的騷話技能和節目效果比我好得多，只讓你們做粉絲刷彈幕太屈才了，真的。」

  【揉臉也沒用，別想萌混過關！】

  【嗚嗚嗚老婆揉臉好可愛，老婆我可以】

  【梨哥，你真不管啊？】

  【我們雖然人少，但我們嘴臭啊。梨哥你一聲令下，我們立刻去爆破她，沒的說！】

  【對！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們也太不要臉了！拉著liar炒舊事也就算了，還非得拉踩你！有病吧？！】

  眼見彈幕情緒又要激動起來，談梨輕咳了聲，難得正經。

  「沒必要，我們都是文明禮貌的淑女紳士，涵養極好，絕不動怒是我們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談梨話未說完，彈幕里風向突然一轉。

  【臥槽！】

  【卓梓期是不是被佳期甩了以後直接瘋了？他腦子進水了？】

  【卓梓期和佳期dream這倆傻x給我鎖了，□□配狗天長地久好吧？】

  【卓梓期以為自己什麼玩意】

  【和liar比？他也配？？】

  談梨心底泛起點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

  直播間裡刷了條土豪彈幕：

  【梨子你去看卓梓期直播】

  即便沒人提，談梨也已經要這樣做了。她面上笑意一秒消失，手速飛快地切屏搜索進入卓梓期的直播間。

  剛進去的第一秒，她就在外放聲音里，聽見了那個讓她厭惡的男生笑聲——

  「l神，lai哥，隊裡天天捧著他，叫他一聲他就真把自己當神了？事實告訴我們，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在摔死之前先退役，瞧人家lai神多『聰明』？」

  「他的左手在我離隊前就已經出問題了……還神呢，他現在廢了只手，和廢人有區別？恐怕連個路人大師局都打不贏，當然只能灰溜溜退役滾蛋！」

  談梨的直播間裡，粉絲們親眼看著鏡頭前那張漂亮得艷麗的臉蛋上一點點褪掉笑意，再剝離其他情緒。

  等卓梓期說完最後一句，女孩看著屏幕的眼神已經是冰冷了。

  liar手傷。liar退役。

  談梨的兩個死穴，不能提。幾乎聽都不能聽——

  偏有不知死活的在這兩個詞上來回蹦迪。

  彈幕有點慌。

  【臥槽梨哥別生氣，想想你剛剛說的話，我們是淑女，不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啊】

  【老公你收斂點，你這眼神嚇人】

  【冷靜，梨哥，冷靜】

  談梨慢吞吞關掉卓梓期的直播間。

  她轉過頭，朝攝像頭紅唇一牽，彎下的眼角里笑意瀲灩：「我不氣啊。」

  【不氣就好】

  【對，沒必要和這種人生氣】

  【我們是文明人，別管他】

  「嗯。」

  談梨淡聲應了，伸手拿出金屬糖盒，往掌心倒了一片。

  停頓一秒，她又倒出一片。

  兩片糖往嘴裡一拋，談梨舔著唇角慢慢抬眼。

  滑鼠光標一划一閃。

  屏幕切成了xt平台的主播動態發布頁面。

  【梨哥原來吃的這種糖啊】

  【我老婆吃糖真可愛】

  【等等，梨哥你要做什麼】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答案很快有了。

  談梨細白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直播幀數跟不上，帶起殘影。

  直播間裡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她打字的內容，只聽滑鼠「咔嚓」一聲，一條最新公開動態已經發了出去——

  【梨子lizi】：

  主播-卓梓期

  卓梓期，你就是個兒子。

  不會說人話？行，來峽谷1v1，爸爸今天教你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