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暴君·完

  樓既回無力的倒在了棺材裡。閱讀

  他仰著頭,看著囂張的爬起來坐在他身上的那個小毒物,沉默許久,以手遮面,卻遮不住從喉嚨里溢出來的低低的笑聲:

  「這一局,是我輸了,竟沒算到你是假死。」

  從他被洛識微病逝的消息打擊到開始,理智喪失,沒有懷疑到這一點,就已經輸了。

  「當然是你輸了。」洛識微沒好氣的道:「為了布這個局,我下了多大的成本,簡直就是拿命在賭。」

  「你的假死藥,應該是秦九歌給的。」

  「對,人也是我安排救出來的,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快懷疑到我頭上,我本來想等小崽子再長大兩年,現在只能被迫提前,破釜沉舟了。」

  樓既回道:「所以我去見你那次,你故意激怒我,逼我傷你,就是為了給我一個你快要死了的暗示。」

  「在那之前我也鋪墊了很久,比如太醫診治時我對叮囑一句,讓他按照實情告訴你。」洛識微說。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一點就通,當樓既回察覺到中計後,他會自己把一切都瞬間想清楚。

  因為他們都太了解彼此了。

  洛識微救出秦九歌,就是為了從他那裡聯繫到洛芒未來記憶中的神醫,然後得到了一種可以假死七天後還魂的藥。

  他本不想玩這麼大,只留作後手,但是架不住樓既回步步緊逼,最後只能孤注一擲。

  樓既回冷靜的問:「你把藥下在哪裡了?」

  「對付你的藥嗎?」

  洛識微挑眉一笑,「當然是抹在唇上了。」

  「我做好了將死的鋪墊,就賭你對聽到我的死訊後走火入魔,來不及思考真假,然後又將足以讓你短暫性的失去武功的藥抹在唇邊,以你的變態程度,就絕不會連我最後一面都不見,就把我安排下葬。」

  他頓了頓,說:「就算下葬了也沒關係,秦九歌肯定會把我挖出來的。」

  而且,他還有一枚從上個世界帶來的聖十字架,可抵擋一次致命傷害。

  說到這裡,洛識微抬手捏住樓既回的下巴,強硬而惡劣,一隻手粗魯的在他唇邊微微摩擦,戲謔道:「我只是沒想到,督主會對我如此著迷,甚至是日日夜夜留在身邊,那現在我活了,是不是該投桃報李了?」

  黑暗中,只有兩側的燭火散發著微弱的光,映的樓既回一襲紅衣,絕艷的面容若隱若現,泛著幾分柔美的旖旎,倒真是像個等待採摘的大美人。

  樓既回眼眸一沉,聲音嘶啞冰冷:「硯卿,你想做什麼?」

  洛識微粗暴的扯住他的衣領,伴隨著裂帛的響聲,樓既回雪白的肌理映入眼帘。

  窄小的棺材中,他壓在男人的身上,手指順著他的胸膛慢慢向下蔓延,唇角含著笑,一雙眼饒有興致的盯著樓既回愈發陰沉的面容,輕笑道:「督主,被您服侍了這麼久,今日就喚硯卿來服侍您可好?」

  他在樓既回的耳邊吹了口氣,與此同時一隻手也終於摸到了重點部位。

  「——洛識微!」

  逆鱗被碰觸,偏生樓既回還動彈不得,陰鷙的雙眸死死的盯著他,充滿了仇恨與殺戮的氣息。

  就在這時,洛識微也握住了他。

  除了蛋蛋,其他零件竟然還都在?洛識微頓時挑起了眉。

  幾分輕佻,幾分惡劣的逗弄。

  樓既回悶哼一聲,眼角泛紅,呼吸有幾分急促,唯獨一雙陰冷的雙眸分毫不改起色。

  「今日之辱……」

  「別想了,」洛識微懶洋洋的說:「好不容易抓住了你,你覺得我還能給你再打回來的機會?督主,狠話少放點,專心享受吧。」

  他說著,輕笑一聲,惡劣的湊到對方耳邊,說:「好敏感啊。」

  東廠督主昔日是何等的威風,廢黜皇帝屠殺大臣,天下盡在他手,無論王公貴臣還是黎明百姓,都連一句閹狗都不敢罵,更無人膽敢提及他殘缺的傷疤。

  唯獨洛識微,也只有洛識微,不僅敢提,還敢去觸碰!

  你再恐怖的逆鱗,今日還不是在我手下,無助的顫抖?

  被樓既回搞了這麼久,終於揚眉吐氣一次。

  結束之後,洛識微看了一眼美人瀲灩的鳳眸,心頭不由一盪,督主當真是好風情,著實太誘人。

  可惜,樓既回積威已久,他怕做到一半神醫的藥不管用了,反倒害了自己,所以最後還是沒敢反攻。

  他親了一口樓既回,笑眯眯地道:「大美人,在這等著啊,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玩遊戲。」

  【你果然彎了。】

  【不可能,我對他的身體有感覺純粹是因為,他是第三性別!】洛識微振振有詞。

  他放出信號,招來了秦九歌,進行下一步。

  幽禁樓既回。

  東廠督主竟然也有這麼一天?

  當這個消息傳出去後,朝野上下一片譁然,連洛大人死而復生,都沒這個消息勁爆。

  洛大人不僅沒死,竟然還把樓既回給關起來了!

  為什麼沒殺?因為東廠勢力盤根錯節,殺不得,只能循環漸進。

  但是,這也就意味著,奸宦勢力逐漸開始崩塌,而接手這一切的人,自然就是洛識微。

  自那日起,他就開始帶著小崽子開朝會。

  時間久了,很多大臣也慢慢地知道了洛芒的真實身份,或許是因為給死閹狗荼毒久了,對此他們的接受程度,竟然……

  良好?

  很好,果然是被玩壞了。

  小探花郎還活著,並且忠心耿耿的跟著洛識微一路高升,兢兢業業在所不辭。

  「恩師,」

  沒人的時候,他輕聲的問:「洛芒當真是……?」

  洛識微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他是,不過我沒打算現在就讓他繼位,起碼要等他年齡再大一些,能夠獨當一面,才不會被權勢所控制。」

  「有道理。」

  對方心悅誠服,下朝時亦步亦歲的跟在他身後,羞澀的問:「恩師,京城最近開了一家茶館,您要一起去嘗嘗嗎?」

  洛識微隨口道:「不了,督主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

  小探花郎臉色一黑,悲痛欲絕:「現在東廠勢力收回不少,恩師又何必還要與那奸宦虛與委蛇!」

  「……」

  洛識微遲疑的看了他一眼,沒好意思說,因為樓既回長得好看啊!

  所以退朝後,他就立刻回家了。

  樓既回就在別院曬太陽,但那麼毒的陽光卻半點沒有讓他蒼白的皮膚變過顏色,聽到動靜,他眼皮都不抬一下,懶洋洋的道:「再有數月,東廠的勢力應當就盡數落入硯卿手中了吧,不知洛大人準備何時給我一個了結?」

  他如今武功盡失形同廢人,被幽禁於別院中的階下囚,可是半點氣勢都不減。

  這大概就是督主最大的傲氣了。

  洛識微將路上買的糕點放下,淡定的道:「督主別急,什麼時間我這具身體撐不下去了,肯定會帶您走的。」

  樓既回聞言驟然睜眼,他起身,眉頭微蹙,看著洛識微時像看一個荒唐的孩子,一挑眉,灑脫的道:「你若對我心有怨憤,該發泄的怨氣也都發泄出來了,一直將我留下不亞於養虎為患,這可不像你的作風,我的硯卿。」

  他只要活著一天,東廠勢力就有死灰復燃的機會。

  顯然,成王敗寇,督主早已做好死在摯愛手中的思想準備,就如同他「逼死」洛識微那般。

  但是洛識微卻沒有。

  「但是樓既回,我必須讓你活著,因為你在,才能震懾各路群雄,若我殺你,參王必定謀反。」

  他冷靜的說:「知道嗎,當初我大可帶著小崽子遠走高飛,等你死後再回來爭奪皇位,但是我卻要提前對你下手,就是因為我清楚,想要一個太平盛世,就必須在你活著的時候把這皇位交接平穩的渡過。」

  樓既回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他:「我竟從不知道,你還是心懷天下之人。」

  「對,」洛識微燦然一笑,無情的告訴他:「從我們見面第一天開始,我在你面前表現出來的那種不著調,就是我裝的。」

  「我救下十三皇子,輔佐他登基,不是為了權力地位,只是因為我的使命就是為這個國家留下一位明君,創建盛世。」

  他輕聲說:「其實你更像一位帝王,可惜是暴君,我無法輔佐你。」

  但是,我可以用我的餘生來幽禁你。

  樓既回深深地注視著他,仿佛重新認識了枕邊人,又像是要用這種方式將他完全看穿。

  但是,他發現這樣的硯卿,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

  最終,那人輕笑一聲,鳳眸流轉顧盼生輝,他對洛識微說:「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看看,你能為這個國家做到什麼地步吧。」

  硯卿要他活,那便活下去吧,活著看他一步步向前走,或許也是一種樂趣呢。

  暴君·樓既回·十年幽禁·完。

  新帝登基時,僅有十六歲。

  他是景帝的十三皇子,流落民間多年,為攝政王洛識微所養,後奸宦勢力在攝政王手中土崩瓦解,天下終於回到了晉氏手中。

  攝政王是一代傳奇。

  據說,小皇子登基後,就要履行承諾封他做太上皇,朝野上下一片反對,這種行為著實荒誕。

  就連攝政王自己都笑,說當時就是一句玩笑話,但是新帝卻很執拗,他固執地認為自己能夠給父親的不多,哪怕是一句玩笑,也想滿足他。

  最終,在攝政王病逝前的那一年,他還是拗不過新帝,當上了太上皇。

  而新帝,也在一年一年中,成為了盛世明君,後世中多將他評價為工作狂。

  但其實,洛芒只是想守好父親留給他的江山。

  他幼時見慣人性黑暗,遇到洛識微後,方得到一絲親情的溫暖。

  那人用羽翼護他周全,教他如何面對敵人,如何寬容大度,做一位勵精圖治的明君。

  洛芒很珍惜他的父親,雖然他有時也會不著調,會做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會讓他氣的忍不住要罵這是什麼狗爹!

  但是,他還是很愛他。

  他知道,洛識微為了他與樓既回周旋,付出了多少辛苦,又承受了多少羞辱。

  所以在扳倒這座大山後,洛芒迫不及待的想要殺了樓既回,為父雪恥,但是那天他提劍衝進別院,看到的卻是兩人親昵的畫面。

  小崽子眼睛通紅的走了。

  他知道,他終究還是殺不了樓既回。

  但是當天晚上,剛剛成年的小皇帝卻做了一個春夢。

  夢裡,樓既回那個位置,替換成了他。

  是他與洛識微……

  從夢中驚醒後,洛芒來到了東廠廢棄的那個小院。

  他拿起瓢,舀起涼水澆在頭頂,一瓢一瓢,一缸一缸。

  深秋的天,小皇帝整個人都被涼水澆透了,刺骨的寒風掛在臉上,比刀子還痛,卻也讓他火辣辣通紅的臉頰慢慢的冷卻了下來。

  這還不夠。

  他一個人跪在原地里,近乎自虐的受著深秋的夜風,抽著自己的耳光,罵著自己下賤,一直跪到凌晨,倒地不起。

  他是下賤。

  骨子裡就是流的景帝骯髒的血,否則不可能會在夢裡有那種骯髒的想法,去玷污那個人……

  那一刻,洛芒連抽空自己的血液謝罪的心都有了。

  他恨毒了自己。

  你配嗎?

  他一遍一遍的辱罵自己,竟然做那樣的命,你配做人嗎?配得上他辛辛苦苦為他打下的皇位嗎?

  那之後,新帝發燒,燒了三天才清醒過來。

  他醒來的那天,平靜的對洛識微說:「您若喜歡樓既回,便廢了他的武功,留在身邊做妻做妾都可以。」

  「若實在喜歡,我也可以喚他一聲小娘。」

  洛識微露出天雷滾滾的表情:「……倒也不必。」

  他怕氣死樓既回。

  再後來,新帝一日日的成熟,也慢慢地淡忘了那個夢境,不過是剛剛成人初曉人事,一個囫圇夢罷了。

  洛芒將全副身心,都用在了他的事業、他的江山上。

  有一次,涉及到的是是一批老臣的歸屬。

  他看著上面的名單,沉吟片刻,問洛識微:「洛御史怎麼辦?」

  是洛識微的父親。

  然而,攝政王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讓他告老還鄉,這人又愚又軸,還和我有血緣關係,留在朝中你不好管,反而會束手束腳。」

  「好。」

  洛御史無情的被兒子和「孫子」給踢回老家了。

  慢慢地,他開始獨立處理政務。

  而攝政王也在有意的放權。

  再後來,洛識微身體愈發的糟糕,便不再上朝,整日裡在別院和樓既回曬太陽互揭傷疤,總之還是不消停。

  朝堂上,漸漸也有了立後納妃的聲音。

  但是洛芒一心撲在前朝根本沒興趣,乾脆把他哥的兩個小崽子給領養了過來,養在身邊。

  再再後來,就是別院傳來的消息,說攝政王死了。

  臨死前,他還不忘一道結果了入魔的樓既回。

  那時候,小崽子已經羽翼豐滿,不再擔心各路起義。

  洛芒已經成熟了。

  他學會了面對現實,承受生離死別,這一次,父親是真的走了。

  於是,他操辦葬禮,將兩人葬在一起,之後守孝三年,又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但是他早已習以為常。

  只有在得到各地豐收,國泰民安的消息時,才會露出滿足的笑容。

  再再後來,他的太子也長大了。

  終於輪到他要死了。

  他躺在龍床上,仰著幔帳,不理會殿中跪倒一片的聲音,只是想著,他這一生,總算沒有辜負那人的期望,成為一代明君,半點不曾行錯踏錯。

  等到了地下,他一定要告訴那人,你給我的,我都有好好珍惜哦。

  想到這裡,帝王露出一抹淺笑。

  下一世,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他來做那個長輩,然後每日都要督促那人好好學習,免得他連首詩都不會背。

  那人……那人……那人是誰呢?

  他如苦行僧般的活了一生,彌留之際,終於第一次,輕聲的、珍惜的喊了一聲:「硯卿。」

  然後在滿足中閉上了眼睛。

  洛芒·工作狂明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