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報刺青之仇

  越僑的臉色只是一瞬便穩定下來,他冷漠的看著原亦期,道:「原導為了套出小微的下落,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閱讀」

  原亦期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透過他的警惕看穿他的想法,道:「你和這小混蛋倒是配合的好,一個在片場拖住我,另一個直接跑到醫院裡守株待兔,從戴薇下手,我說的對嗎?」

  越僑眼眸冷凝。

  「可惜,終究還沒有被打磨至臻美的藝術品,竟然會蠢到在李殆面前露了痕跡。」

  原亦期清冽的嗓音中帶著若有若無的遺憾,他看著越僑,唇角的笑容冰冷的沒有溫度,慢條斯理的給予最後一擊,徹底打破他的心理防線:

  「因為與我對峙而固執的選擇不相信,一旦洛識微出了什麼事,你應該無法承受相應的後果吧。」

  是的,哪怕原亦期是在試探,他都無法冒著那0.1的概率放任不管。

  越僑果斷的撥通了洛識微的電話。

  「越哥,我已經取得錄像,你那裡怎麼樣了?」洛識微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興奮。

  電話那頭的聲音不是很清晰,但原亦期卻敏銳的將每一個字都盡數捕捉,他輕笑一聲,像是在嘲笑、又像是憐憫這小混蛋的愚蠢,連即將出現的危機都沒有察覺。

  男人強勢的命令道:「問問他,到哪裡了,有沒有看到李殆的身影?」

  「李殆?沒看到啊,我馬上到留山公路了,再有十分鐘應該可以到片場和你……」

  「嘭——!」

  他的話沒說完,手機那頭突然爆發出劇烈的響聲,伴隨著刺耳的尖鳴聲,電話被切斷了。

  再打過去,是關機狀態。

  洛識微出事了!

  「不錯。」

  原亦期發出短促的笑聲,冷靜的分析道:「留山地理位置偏僻,鮮少有車輛路過,又因為地勢險要,非常適合殺人越貨。」

  他說著,看向原亦期,彎唇,嘲弄道:「看來你要給給你的小微收屍了。」

  越僑握緊了手機,冷冷的看著他,反唇相譏:「倘若他真的出事,我會殉葬,到時候就可憐原導竹籃打水一場空,後半生說不定還要在監獄中渡過了。」

  說話的時間,完全不影響兩人快步走出去,直奔停車場。

  「原導,醫院來電話說戴薇……」

  副導陸群拿著手機迎上來,話未說完便失了聲,男人不過掃了他一眼,毫無留戀的跨步離開,但就是這一眼,那布滿寒意的藍眸卻令他不寒而慄。

  從未見過……

  這般恐怖的原導。

  那個眼神,即使在幾十年後回想起來,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他見過,原亦期的情緒最直白最恐怖的一次。

  到底是什麼事什麼人,能夠如此牽動他的神魂,讓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的原導露出這種眼神。

  寒風入骨。

  洛識微整個人都掛在了這個陡峭的山谷邊,不過向下望了一眼便陣陣暈眩。

  太深了……!

  他只能死死的抓緊手裡的欄杆,用力到青筋畢露。

  李殆站在他的面前,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神近乎厭惡的看著他掙扎求生的模樣,冷笑道:「你還在奢望有人來救你?可惜了,這裡是施工重地,連監控都沒有,就算我殺了你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用不了多久,你就完全沒有力氣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仿佛看到了洛識微死亡的畫面,他的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暢快的表情。

  「你還真是恨我啊。」

  洛識微喘著粗氣,感覺胸腔都在隱隱作痛,卻不見對死亡的恐懼,他好笑的看著這個追殺自己的男人,譏諷道:「是因為我搶了你主子的注意力?讓你連一塊骨頭都得不到獎賞嗎?」

  「是因為你這個變數,只會毀掉劇本甚至害了他,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容忍你留在他身邊的!」

  李殆被他激怒,一腳踩在他的手背上,青年吃痛,握住欄杆的手又鬆了幾寸。

  他整個人就像個破布,掛在山谷角的欄杆上迎風招展。

  洛識微痛的額頭冷汗頻出,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疼痛的呼聲,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一些。

  青年望著李殆那雙陰鷙的雙眸,啞著嗓子道:「所以,顧逾突然發瘋對付我,也有你的手筆吧?」

  「當然,他完全經不起挑撥,只需要幾句話便決定劍走偏鋒。」李殆輕蔑的笑了笑,說:「只是沒能處理掉你,還要勞我親自動手,實在麻煩的很。」

  「你確定我死了以後,原亦期會放過你?」

  「我才是他最得力的下屬,你不過是個變數而已,就算你死了,我最多被訓斥幾句,我做著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嘭——!」

  伴隨著重物飛出去撞在地面上的悶重響聲,一輛雪佛蘭穩穩地停在了路邊。

  李殆摔得渾身是血,他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道優雅的從車上走下來的身影,一瞬間整個人都顫慄起來,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

  「原、原導……」

  原亦期狹長的藍眸掃了他一眼,甚至不帶任何情緒,漫不經心的評價道:「果然就算比尋常人過了些許靈智,但也不過是個狒狒而已,遇到危險立刻會失去理智牽扯出一系列的麻煩,蠢貨。」

  被他評價為「蠢貨」,讓李殆的臉色徹底變成了雪白色,他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狀況有多糟糕,甚至連被利用的價值都不存在,整個人都如同一枚被信仰的神明丟掉的棄子,頓時惶恐不安。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他想解釋,原亦期卻根本不想理會。

  男人一身白色西裝,優雅從容的宛若在參加宴會,而不是這種血腥到生死邊緣的場合。

  他好整以暇的看向洛識微狼狽的模樣,唇角微揚,慢條斯理的道:「真是可憐啊,小洛,你看起來已經快要掉下去了。」

  「原導……」洛識微適時示弱,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聲音微弱:「救救我,原導,我以後一定做個聽話的乖孩子,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可是,一個連狒狒都可以殺死你的半成品,真的有被我救下的價值嗎?」

  原亦期微微俯身,他戴著白手套緩緩地抬起青年的下巴,甚至溫柔的為他拭去臉頰上的血痕,但眼底始終是漫不經心的光芒。

  甚至對他愈發無力、開始下滑的身體毫無反應。

  不見動容。

  他嘆息一聲,說:「小洛,你真是讓我很失望。」

  這個冷心冷肺狠毒無情的反派boss,他是真的可以含著溫柔的笑意,冷眼看著他墜下山谷,粉身碎骨!

  洛識微的唇色愈發的蒼白,他能感覺到自己逐漸無力的往下傾斜,甚至連欄杆都開始抓不住,眼看著自己即將死亡,卻無能為力。

  他甚至能看到遠處摔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李殆,露出的那張同歸於盡的暢快笑容。

  青年的表情逐漸絕望,他仰著頭,看著那張清雅含笑的面孔,拼盡最後的力氣,喃喃著喊了一句:「原狗……」

  力氣全無。

  洛識微鬆開了抓著欄杆的手。

  他閉上眼,感受著墜落的風。

  不,沒有墜落。

  在他鬆手的那一瞬間,一雙沉穩有力的大手已經扣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他卻已經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鼻翼中嗅到的是淡淡的書香氣。

  洛識微瞪大了眼睛,他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緊繃的下巴和那雙含笑的藍眸,耳邊是男人戲謔的輕笑聲:

  「知道害怕了嗎,小混蛋。」

  媽的……太刺激了這也!

  從死亡線上遊走了一圈,青年的身體本能的微微顫慄,良久都沒緩過來。

  「不!!!」

  最無法接受的是李殆。

  他能接受自己自作主張而被原亦期厭棄,卻無法接受,洛識微明明是這場博弈中的失敗者,他憑什麼被原導另眼相看,甚至破例救下來?

  他的存在,仿佛可以讓操控命運的神明走下神壇!

  不……這絕對不行!

  李殆激動地從腰間抽出一把槍,那是他最後的王牌,他舉起槍,對著了洛識微的腦袋,顫抖著雙手扣下扳機。

  鮮血四濺。

  子彈打在了原亦期的肩膀上,發出悶重的響聲,霎時間那純白的西裝便被染上了妖冶的血紅色。

  「這……這怎麼會!」

  李殆徹底慌了,他沒想到那一刻,原亦期竟然會毫不猶豫的替洛識微擋槍。

  他的槍,傷了他的神明。

  沒有人理會他的崩潰。

  原亦期的臉色更白三分,卻看著青年慌亂的眼神,低低的笑了出來,他抬起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溫柔繾綣的撫摸著洛識微的臉頰,輕柔的聲音帶著掌控一切的控制欲。

  他說:「雖然只是一個羽翼尚未豐滿的小混蛋,但就算要處理掉你,也應該我親自動手,在我之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真不愧是頂級pua反派。

  洛識微摸了摸胸口,似乎還能感受到心臟劇烈的跳動,

  兩次,瀕臨死亡時都是被這個男人所救,哪怕明知道他另有所圖,明知道被培養到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毀滅,但是那一刻卻仍舊會心存激動與感激。

  也難怪,世人皆會愛上他。

  原亦期對人心的操控程度,實在可怕。

  不過……那不會包括他。

  洛識微輕聲說:「原導對我真是好到沒有原則底線,我太感動了,簡直無以為報……」

  原亦期聽出了他話中的微妙,挑了挑眉,「哦?」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

  下一秒,緊擁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同墜下了山谷。

  「原導!!!」

  李殆連滾帶爬的追上來,卻只看到兩個人滾下山谷的身影漸行漸遠。

  與此同時,一輛計程車停在了這裡。

  越僑姍姍來遲。

  不怪他來遲,本就是一手打著石膏沒法開車,只能跑出去攔出租,況且小汽車哪有跑車來得快,他這能趕到都是報銷了司機的罰單費。

  司機看了一眼現場的慘烈,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車禍嗎,我、我馬上叫救護車!」

  沒人理他。

  越僑一把拎住李殆的領口,眼中儘是戾氣,冷冷的問:「識微呢?人哪去了?」

  「他……他和原導摔下去了……」李殆指著陡峭的山谷,一把抓住越僑的手腕,哀求道:「救他,快去救原導!」

  越僑直接將人摔了出去,然後毫不猶豫的從一側走下陡峭蜿蜒的山谷。

  親自搜集。

  原亦期只覺得眼前一黑,猝不及防的摔下去,身體慣性的隨著山谷不住的往下滾,每一下都是鮮血淋漓。

  不知滾下去了多遠,直到撞在了一顆大樹上,才堪堪停住。

  這一刻,兩個人簡直悽慘至極。

  洛識微癱在草地上,艱難的回過頭去,就見原亦期正靠在一顆大樹上,那個優雅清貴、光風霽月的藝術家此時滿身的狼狽,平日裡嚴謹整潔的西裝此時一片褶皺,斑斑血跡染紅了西裝,再也不見完美無瑕。

  他仰著頭露出雪白的面容,閉著眼睛,薄唇緊抿,不再時那個可以掌控他人性命的神明,反而脆弱的像是等待拯救的病美人。

  「原狗,你也有今天……」洛識微甚至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滿滿都是暢快。

  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灰藍的眼眸一片清明。

  霎時間,病美人再次變成了掌控眾生的神明。

  他微微抬手,袖扣上染著鮮血,原亦期看也不看一眼,他輕描淡寫的擦了擦唇角的血漬,看到洛識微時亦是低低一笑,倒也大氣坦誠:「看來,是我輸了。」

  「我以為是你輸給了李殆,卻沒預料到,從一開始這就是針對我的局。」

  「不,這一開始只是針對李殆的局,」洛識微掙扎著坐起來,輕鬆的說道:「從他針對越僑開始,我就容不下他了,但是我肯定處理不掉他,所以一開始我就打著借刀殺人的想法。

  只要他想殺我,就一定會激怒你,比起我,被他自己最尊敬崇拜的邪神所處理掉,更符合他應有的結局不是嗎?」

  洛識微挑眉一笑,帶著十足的自信。

  全場下來,他都在演戲,而且是演技精湛天衣無縫。

  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的演技、他的思路乃至於那股冰冷的氣息,與原亦期是多麼的相似。

  這才是臨近臻美的藝術品啊。

  原亦期立刻猜到了一切,他說:「那我擋槍乃至於被拉下來,應該算是你的意外之喜了,所以你這個小混蛋打算怎麼對我,嗯?是丟在這裡餵狼,還是親手掐死我?」

  他興致勃勃的看著洛識微,仿佛對他接下來的反應非常期待。

  「都不,」洛識微誠懇的對他說:「我還有第三個選擇。」

  他說著,獻寶似的掀開褲腳,抽出一把精緻小巧的匕首。

  洛識微坐在原亦期的身上,臉頰的傷口上泛著擦傷的血漬,他彎起唇笑的那般燦爛愉悅,茶色的雙眸混合著冰冷的殺意,青年拔掉刀鞘舉起匕首,銳利的刀鋒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原亦期後背靠著樹幹,他仰著頭,看著銳利的刀尖,生死邊緣,他的唇角卻逐漸溢出愉悅的笑聲。

  「不錯……我的小洛,真是太棒了了。」他呢喃著,像是要見證一場極致的演出,眼中充滿了興奮。

  就在這時,呼喚聲卻從遙遙的傳過來:「小微……洛識微……」

  是越僑。

  洛識微朝聲音的來源地看了一眼,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半點遲疑,狠狠地刺了下去。

  眼前一片血紅。

  他微微垂眸,感受著臉頰上溫熱的鮮血。

  這一刀,刺在了胸口旁,未中心臟,洛識微也沒打算當著越僑的面殺死他。

  他拭去臉頰上的鮮血,用力的在傷口處攪了攪,對著男人露出燦爛的笑容,說:「原導,這一刀是還你刻在我身上的刺青之恩,不用謝。」

  原亦期悶哼一聲,卻也只是哼了一聲,他的臉頰更白三分,額頭似有冷汗,笑容卻還在愉悅的放大,他低低的笑著,帶著一股神經質的氣息,說:「好,我會留下這個疤痕做紀念的,你這個小混蛋。」

  洛識微毫不留情的又插了一刀,說:「這一刀是為我越哥刺的,還你算計他之仇……嗚!!」

  原亦期像是對身上的傷口毫無所覺,只在他為越僑說話時眼底冷了下來,然後摁住青年的後腦勺,狠狠地吻了下去。

  不,是撕咬,懲罰他的不專一。

  越僑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瞬間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