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chapter 61

  紀星坐在窗邊,盯著咖啡杯中的白色心形出神,有些後悔不該偷偷翻韓廷的書房。

  那樣她就不會知道瀚海是韓廷的,也不會知道肖亦驍掌握的某信託公司仍控著廣廈的很多股份。

  她們,都是一場笑話。

  手中的勺子攪碎了那顆心,她忽地想起邵一辰,想起邵一辰為什麼離開她。

  她開始厭惡自己。

  她一直不喜咖啡的味道,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眉心皺了皺,抬頭見常河進了咖啡館。

  她剛要招手,常河已看見她,微笑朝她走過來。

  常河坐下,點了杯咖啡:「確定主意了?」

  紀星:「嗯。」

  星辰雖然有點成就,但談融資仍沒有太大底牌。

  畢竟相比瀚海,星辰更像是退而求其次。

  常河是她最好的選擇,是棵大樹;且因和東揚醫療的競爭關係,想投資的心更強烈,星辰能爭取的利益也更多。

  照理來說,A輪融資後新的持股方會加入進來。

  星辰在同股同權的制度下,所有持股人的股份會同等程度稀釋至原來的70%。

  紀星和韓廷這兩個最大持股人將同時失去最大決策權。

  紀星手中的38%稀釋至26.6%,韓廷則從33.4%稀釋至23.38%。

  但紀星提出了一個必備條件,常河將入資後得到的30%分給紀星7%。

  這樣,她的股份升至33.6%,單獨成為星辰最大持股人。

  紀星和常河,紀星和蘇之舟等星辰股東——以上任意組合加起來,比例都能超過50%。

  至此,她將徹底脫離韓廷的控制。

  想及此處,她卻沒有得逞的激動,反而鼻子莫名有些酸。

  她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

  常河問:「能儘快嗎?

  我希望在春節前辦好。

  以免節外生枝。」

  紀星正是同樣的想法,她怕自己改主意:「好。」

  常河落了口氣,挺高興的,說,「同科現在很需要拓展這一領域,嘗試改變製造模式。

  這下子,以後能跟星辰有更深入的合作了。」

  「那是當然。」

  常河忽問:「我有個問題,可能比較冒昧。」

  紀星心有預感:「什麼?」

  「你是韓廷的女朋友。

  照理說,他也可以給你融資。」

  「你上次不是說了?

  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你能做主?」

  常河說,「韓廷是大股東,融資需要他簽字同意的。」

  紀星微笑:「這個我會解決。

  你就不用擔心了。」

  她覺得自己是瘋了。

  韓廷說過,背叛他,他會揭了她的皮。

  可她現在竟十分想冒險看看,他究竟要怎麼揭她的皮。

  ……

  是夜,韓廷在家辦公的時候,接到了唐宋的電話。

  那頭,唐宋只講了幾句話。

  韓廷風波不驚地聽完,說了一個字:「好。」

  他正要掛電話,唐宋欲言又止:「韓先生……」

  韓廷:「嗯?」

  唐宋遲疑半刻,終究想說的沒說,只道:「韓小姐那邊,會繼續盯著。」

  「嗯。」

  韓廷放下手機,盯著電腦屏幕看了會兒,十幾秒後稍稍回神。

  他聽見了臥室的開門聲,紀星洗完澡了。

  她推開書房門,探出腦袋,素顏的小臉乾乾淨淨的:「還不睡啊?」

  「還有一小會兒。」

  韓廷淡笑。

  「是機密麼?」

  「不是。」

  她於是走進來,繞過辦公桌來到他身邊,坐在他腿上,晃蕩腳丫。

  韓廷任她由她。

  她托著腮看著他的電腦,覺得腳冷,微涼的小腿貼著他的小腿,輕輕磨蹭,汲取溫暖似的。

  他移動滑鼠,翻著桌上的文件,低聲問:「腿怎麼那麼涼?」

  她腳丫子也往他腿肚子上貼,撒嬌:「那你給我暖暖。」

  他看著文件,無意識地收緊了腿肚,給她暖腳。

  紀星腳板心貼著他的肌肉,一陣溫熱傳遞心間。

  她頓時有些恍惚,剛在浴室不該澆那麼久的涼水。

  她忽然想把腳丫子收回,他卻再度收緊,讓她退縮不得。

  他低眸看她,眼神很深,問:「想什麼呢?」

  她說:「我想起有一堆文件忘了讓你簽字了。」

  「什麼文件?」

  他漫不經心看著電腦,炙熱的手掌撫摸著她露在浴袍外的微涼的肌膚,給她捂熱。

  她趕緊站起身:「我過去拿。」

  她從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夾,心臟開始加速跳動。

  或許,她的小伎倆,他立刻就能發現。

  然後,就是今晚,撕裂開。

  她維持著輕鬆的表情朝他走去,重新坐到他腿上:「吶,這麼多,有二十幾個要簽字的地方。

  我都拿鉛筆圈出來了。」

  「什麼東西?」

  韓廷忙著自己的事,隨意瞥了一眼。

  紀星翻開給他看:「去年的工作報告,財務報告,明年的工作計劃,調研書……」全是些冗長而不需要他定奪或給意見的東西。

  他前頭幾處還認真看一看,她卻搗亂,不是捂住內容就是翻他的紙,他被她弄得沒了脾氣,笑著揉一把她的腰肢,曖昧地警告:「皮癢了?」

  紀星歪腦袋:「就癢了,你咬我呀?」

  韓廷含笑,手下掐了她一把,她微哼著一縮,在他懷裡扭動了一下。

  他心猿意馬,在她的幫助下翻著剩下的文件,偶爾幾張看得到的頁面也一目十行,只問她:「簽哪兒?」

  「這兒,這兒,這兒……」她心臟狂跳,翻著一堆文件,其中幾張紙分散夾在中間。

  她心跳越來越劇烈,像要跳出耳朵。

  她希望他能警覺發現,變色,發脾氣,然後把一切撕扯開。

  可他毫無防備,在她手指落下的地方簽下了名字。

  她心一沉,竟有些恐懼不知該拿這文件如何辦,又有些後悔辜負他的信任。

  牴觸,忐忑,猶豫,痛苦,各種情緒糾結到一處,她腦子都麻了。

  韓廷簽完所有的字,放下筆,眼神轉向她,目光很深:「怎麼了?」

  「還是有點兒冷。」

  她輕聲說著,不自主移開眼神。

  「你想要熱,我有更快的辦法。」

  他說,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她驟然騰空,心快跳出喉嚨,慌得摟緊他的脖子。

  所有的燈都打開,照得室內亮如白晝,陰影也無處遁形。

  紀星緊張惶然,腦子裡晃過自見到他的第一面。

  他高高在上,她卑微奉承;

  仿佛從那時起,一切落入他掌心。

  她從來沒有還手招架之力。

  這段關係像海中行舟,她無法呼吸,沉入深海,被他的氣息淹沒。

  偶爾她想掙扎,雙手徒勞地抓索著想浮出水面。

  可他總是抓住她的手,將她拖進水底,像一塊強硬的巨大的礁石,壓制著她。

  讓她再次沉了下去。

  紀星第二天起來時,嗓子干啞,腦子昏昏沉沉。

  她下床時小腹漲疼著,渾身都發軟。

  又重新躺回去緩了好一會兒。

  早上十點,韓廷不在家了。

  她開手機看他定位,東揚醫療。

  紀星在韓廷的書房裡輕易地拿到了他的簽章。

  章子拓上紅色的印泥,有那麼一秒她想作罷,但她終究沒有,重重地蓋上了章。

  她知道偷蓋簽章意味著什麼,可她也很清楚,待事情敗露,韓廷不會追究。

  以他的性格,他會放過她,從此和星辰再不相干。

  以他的性格……她找他要星辰,他也會給。

  她知道。

  可她就是要耍弄他,氣死他,最好讓他記一輩子。

  他這人從來不會露出半點生氣模樣,不知是太過禮貌,還是太過不在乎。

  她倒想看看他震怒的樣子。

  一定是瘋了,才這麼不怕死。

  紀星跟同科迅速簽完合同。

  律師會在第一時間知會韓廷股權變更情況。

  那天,紀星走進別墅小區,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

  這一進門,什麼都會講清楚,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她的確看不透韓廷的心,卻也看得清他有多高傲自負,控制欲有多強。

  他最恨背叛,絕不會原諒她。

  很好,正合她意。

  但……為什麼遲遲不進去。

  韓廷站在二樓起居室的窗口,看著樓下的紀星。

  她穿著一件呢絨大衣,裹著圍巾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低著頭,不停地拿鞋底蹭地面,就是不肯進來。

  他看了她很久,耐心等著。

  終於,她慢慢挪上草坪,上了台階。

  又過了兩三分鐘,他聽見樓下開門關門的聲音。

  他起身回書房,打開電腦,看電子文件。

  家裡腳步聲不明顯,但他有所察覺。

  某個時刻,他盯著緊閉的房門看,知道她在門外。

  他盯著,直到門把手動了一下,他目光移回電腦桌面。

  紀星推開房門,韓廷一身西裝在桌前辦公,和往常無異。

  聽見開門聲,他看向她,尋常地問:「回來了?」

  「嗯。」

  他太過隨意,叫紀星不安且疑惑——他難道不知道她騙了他,把他賣了?

  怎麼還能跟沒事人一樣?

  她站在門口,狐疑地判斷。

  韓廷問:「怎麼了?」

  紀星:「律師沒通知你?

  ……星辰股份變更了。」

  「通知了。」

  韓廷說,轉眸看向電腦,仿佛那頭有天大的事情要處理,讓他無暇分心紀星口中的這件小事。

  一時間,所有的惶然忐忑化為失落,又化作激忿,她走上前去,近乎絕望地說:「我騙了你的簽字,偷了你的公章,我跟你的競爭對手簽了合同。

  你在星辰沒有發言權了。

  星辰以後會跟同科合作。」

  韓廷看著電腦,眼睛裡反射著屏幕的白光,半刻後,他轉眸,直視她,說:「我知道。」

  紀星問:「你不生氣?」

  韓廷反問:「你希望我生氣?」

  紀星啞然。

  和他對峙總是陷入怪圈。

  現在的她像一個可笑的想要激怒大人的小孩,而他一如往常,冷冷靜靜風波不動地俯視一切。

  她徒勞地問:「我欺騙你了。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這話問反了。」

  韓廷起身繞到桌子前頭來,靠著桌沿,手插進兜里,平靜地說,「你現在是不是該跟我講講,做這一出為了什麼?

  ——沒有安全感?

  覺得遲早要分開,索性多拿點兒東西在手裡?

  你對別人心軟,愚善,在我跟前倒把利己主義發揮得淋漓盡致,為保自己能毫不猶豫先捅我一刀。

  你要選個中立的信託公司也就罷了,同科是我的競爭對手,你到底怎麼想的?」

  「你在乎麼?」

  紀星問,「你已經有瀚海了,星辰歸誰,對你來說重要麼?

  還是你覺得什麼都要在你掌控之中,星辰寧可毀掉也不能給其他人。」

  韓廷頓了半刻,慢慢反問:「我投資其他公司,控股瀚海,不是很正常?

  早在一開始我是不是就跟你說過,不讓我投星辰,就競爭打垮?」

  紀星一愣,沒想到他竟用談判的文字遊戲對付她。

  他永遠行得正坐得端,她哪裡抓得住漏洞反駁。

  「我……我不是在意你控股瀚海,而是……那麼多次的機會,你卻從來不告訴我,為什麼瞞著我?

  其他的事也就罷了,可瀚海,你為什麼要隱瞞我?」

  這話問出口,她都嫌棄,覺得自己卑微得抬不起頭。

  韓廷說:「涉及商業機密。

  我控股瀚海的事也是最近才放出消息。」

  紀星頓時無言以對。

  和以前一樣,她是永遠贏不過他的。

  她閉了閉眼,問:「你當初投資星辰是為了什麼?

  為瀚海消除競爭對手?」

  韓廷沉靜看著她,試圖跟她講道理:「那時我不認識你,我出於任何目的投資星辰,都沒有對不起你。」

  「好。

  那你有沒有想過毀了星辰?

  還是玩玩而已?

  星辰……」她說及此處,眼眶紅了,「是。

  星辰有你的功勞,但它也是我做出來的。

  拉資源設計工藝跑關係找試驗項目……全是我自己做的。

  星辰是我做起來的!它不是你的,你沒有資格拿來玩!」

  韓廷眼瞳收緊,反問:「我哪兒玩了?

  我是插手過星辰的決策,還是做過坑害星辰的事?

  星辰做得不好,自己會被市場淘汰;做得好,對我有好處,我為什麼要毀了它?」

  紀星吸吸鼻子,點頭:「是。

  我相信。

  你不會想毀了她,因為星辰做得足夠好。

  但只要星辰做得更好,像瀚海那樣,你就不會放手了吧,你想把它收入東揚是不是?」

  韓廷沉默了。

  這個時候跟她講這個問題,不是個很好的時機。

  他原本是想在後頭的日子裡循序漸進,但事到如今,有些話已經不能不說清楚:

  「紀星,沒有背景的創業公司只有兩條路,被同行排擠打垮,被強者收購。

  星辰剛起步,瀚海就開始自主打擊了,因為競爭是商場的常態。

  小企業想要做強,最好的機會是被巨頭收購,你應該懂。

  你在這行混了這麼久,還沒認清現實?

  ——機遇和選擇,永遠比努力重要,且重要得多。

  這就是社會的現實。」

  「對。

  我認清現實。」

  紀星忽然冷笑,「所以我選擇傍著同科這棵大樹了,為了利益坑你了,你不該表揚我學有所成?

  你可以講理性,我也可以只講喜好和利益,選擇我喜歡的同科。」

  韓廷瞧她半晌,涼笑:「你當然可以。

  但你得先有那個資本。

  可惜你沒有。

  而我能禁止你的選擇,是因為我有星辰33.4%的股份。」

  他說,「你不經過我同意,背著我簽合同,知道這是什麼行為?

  當然,你算準了我會放過你,不計較。

  就沒想過萬一我真計較呢?

  你要怎麼脫身?

  跟我打官司,還是坐牢?」

  紀星沖他一笑:「我陪睡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那麼大方,會跟我計較?」

  這話刺激得韓廷臉色變了。

  紀星仰著下巴,挑釁地看著他,終於有了那麼一絲痛快的報復感。

  韓廷有一會兒沒言語,盯著她,眸光幽深,半晌,忽而一笑,說:「這麼看來,你這陪.睡的工作得繼續了。」

  他轉身,抽出一份文件夾扔在桌上,文件夾滑到她面前。

  紀星警惕而戒備;韓廷沖她挑一挑下巴,示意她打開。

  她惴惴地翻開,頓時渾身冰涼——常河將他手下23%的星辰股份轉給韓廷。

  加上被稀釋的23.38%,韓廷對星辰控股已高達46.38%。

  紀星捧著那份文件,像捧著一塊寒冰,心頭有零下幾十度的冷風穿透而過。

  她不敢相信才跟常河達成的同盟,竟轉眼就遭背叛。

  「他,跟你……競爭對手……」她連通暢的句子都已組織不了。

  「我拿了他更想要的東西跟他交換。」

  韓廷說,「我早教過你,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可信賴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交換。」

  紀星面如死灰,眼眶紅透,她牙關咬著,整張臉都在顫抖,眼淚含在眼眶裡直蕩漾,卻死死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她身體輕晃著,像一面立著的玻璃,要碎裂開。

  韓廷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面色鬆緩下去。

  他上前握住她肩膀,放輕了嗓音:「你為什麼做這個選擇?

  如果只是不想我占據星辰,以我們的關係,你直接找我開口,我會不給你?」

  她懵懵地抬頭,兩大顆淚珠滾落臉頰,如雨而下:「我們什麼關係?」

  韓廷一愣。

  她望住他,淚中是破碎的星光:「你究竟拿我當什麼?

  一個成年人,一個小孩,還是一隻貓?

  總歸是不能翻出你手掌心的吧?」

  韓廷眉心微蹙起,說:「我跟你講過,有什麼話要及時溝通,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別跟我提你以前講過的話!」

  她滿心排斥,尖銳地打斷,亦打開他的手,「我不會聽話了!你對我好,你對我講的話,是真心的嗎?

  還是說那只是你的擅長,換一個人也一樣?

  !」

  韓廷眼色微冷,人終於失了一貫的克制,說:「你覺得我很閒,成天費那個勁兒去騙你哄你?

  你看人是一向都沒看準過。

  懷疑我的這功夫也不見你拿去提防常河?

  同科為什麼參股星辰,因為他跟韓苑聯手。

  你指望他給你提供避風港,他卻只為從韓苑那裡拿利益。

  轉手就能把你賣了!」

  「你……」紀星猛地一愣,察覺什麼,「你早就預料到同科要這麼做……」

  ——控股瀚海的消息是機密,他最近才放出去。

  ——

  ——那晚她騙他簽字,他早就預料到。

  ——

  她心寒至極,人已是搖搖欲墜:「你,你早料到同科要入股星辰,你甚至希望同科能成功……你是為了找韓苑給常河泄密的證據?

  抓她把柄?

  你……」她恨道,「星辰在你眼裡就是這樣一顆棋子?

  !」

  韓廷寒聲:「如果只是棋子,我不會費心把她從同科手裡收回來!」

  紀星怔然,雙目失焦。

  韓廷握住她肩膀,試圖安撫,「你想要,星辰還是你的……」

  「你太可怕了!」

  紀星突然一哆嗦,打開他的手,再度淚流,直搖頭,「你別再跟我講這是商場,就該怎麼樣。

  別拿這個當藉口。

  在我看來,你就是虛偽,冷情,唯利是圖!你這個人根本沒有心肝!」

  韓廷臉色鐵青,下頜隱忍地抽搐了一下。

  他忽然扯住她的手,將她往外拖。

  「你放開我!」

  紀星不肯走,掙他的手。

  他咬著後槽牙,大力將她扯出去,拖上走廊。

  紀星賴在地上尖叫,指甲把他手背摳出血痕;他將她一路拖進臥室,拖進衣帽間,拖到巨大的穿衣鏡前。

  他將她從地上拎起來,面對鏡子。

  她大哭,掙扎撕扯要逃,他從背後掐緊她的腰,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鏡子。

  鏡中,他一身西裝,面色冷酷,手背上全是紅痕。

  她被他禁錮在懷裡,滿面淚水,狼狽不堪。

  「你看看。

  你給我好好看看!」

  韓廷捏住她的臉,盯緊鏡子裡她的眼睛,「紀星,你說我冷血,你和我越來越相似。

  從姚科長到劉主任,從塗醫生到小夏,從演講應酬,到公關,到騙簽名偷公章。

  紀星,你從頭到腳,和我越來越像,你好好看看!」

  紀星霎時崩潰,大哭:「所以你玩得開心了?

  好玩了?

  我跟著你變成這幅鬼樣子了,玩夠了沒?

  可以放我走了嗎!」

  她抓他的手,再次想要掙脫,可他一把將她轉過身來,正面相對,他幾乎是咬牙道:「我玩兒什麼了?

  誰跟你說了什麼?」

  「不用別人說。

  韓廷,你對我什麼感情?」

  她望住他,人已被撕裂,淚水再不受控制。

  她打開手機定位,屏幕上,他和她的兩個點重合在一處。

  「你給我定位,給我你家的鑰匙,你帶我游三環,你帶我見你朋友,見你家人,見你爺爺。

  感情不夠為什麼要做這些?

  我以為你喜歡我……」洶湧的眼淚已徹底模糊雙眼,她嚎哭,「我以為你喜歡我我才會喜歡你的!不然我才不會喜歡你!」

  韓廷愣住,張了張口,說:「我是喜歡你。」

  一瞬間,紀星的心像被利刃穿透,疼得沒了知覺。

  他清楚她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是愛;是她已經不敢再開口說的愛。

  我以為你愛我,我以為你愛我我才會愛你的!不然我才不會愛上你!

  可你,你只是喜歡而已。

  她嘴角癟下去,弧度一點點往下沉,像個受盡欺負含著天大的委屈的孩子,死含的淚水終於失控,嚎啕大哭:「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騙子!為什麼要對我好對我做那些事?

  為什麼,只因為我合適你的條件?

  騙子!」

  「紀星,你先冷靜聽我說。」

  韓廷額上已出冷汗,將哭成淚人的她拉進懷裡哄。

  可她拼命推他,只是哭:「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他不讓,拿遙控鎖了家門。

  她哭得更厲害:「我要跟你分手!」

  他冷聲:「我不同意。」

  她愈發絕望,已是徹底不知他到底想要什麼,也不知他竟有如此強大的心臟。

  已經鬧翻成了這樣子,他還不放她走。

  她嚎啕大哭,悲傷得人都站不穩,好不容易掙脫他的桎梏,一個人爬上床把自己蜷成一小團,小臉埋進枕頭裡繼續哭,哭聲傷心欲絕。

  韓廷過去輕輕摸她的頭。

  她不作回應,只是嚎哭。

  韓廷無聲陪在一旁,拿紙巾給她擦脖子上背後的汗。

  直到哭得眼淚沒了,嗓子啞了,脖子濕了。

  她哭不動了,一動不動,時不時輕輕抽搐,打著抖。

  韓廷終於開口:「紀星,合適並不是什麼可鄙的詞,愛也沒有多高尚。

  合適的人很難找。

  三觀,目標,時間,想法,精神,趣味,哪怕只是聊天的接梗和笑點……要契合,要合適,很難。

  我很喜歡你,這是真的。

  至於你要的愛情,我以為那是今後的歲月里,一天一天,日積月累中慢慢形成,疊加的。

  對我而言,沒辦法一蹴而就。」

  紀星閉著眼,安靜地蜷在床上,什麼都沒聽進去。

  那時的她,太傷心,太過在意自己的傷,沒去認真理解他的話。

  或許有那麼一刻,理智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可他這人天生有這樣的本事,什麼話都能講成對的。

  再對再有道理又如何呢,她的情感,已是千瘡百孔。

  講不通道理。

  又一顆淚滑落,她搖頭,只是搖頭:「你可以這樣。

  我不行,不行。」

  因為,

  你只是喜歡我,可我已經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