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chapter 20

  水龍頭裡的水嘩嘩流著,紀星拼命搓著雙手。

  所謂做賊心虛,她現在心跳如鼓,兩腿也直打鬥。

  希望韓廷才剛來,她祈禱。

  她萬萬沒料到自己這麼倒霉,頭一次幹壞事就被抓了個現行。

  雖然嚴格來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抽了張紙巾擦手,看鏡子才發現自己緊張得雙頰通紅。

  她把紙巾揉成團扔進垃圾桶,心裡七上八下地走出去。

  剛繞過拐角,韓廷插兜站在走廊上等著她。

  紀星跟被老師揪住作弊的學生似的,莫名沒敢靠近,遠遠地停下,目光警惕看著他。

  韓廷倒仍是平日裡尋常的樣子,下巴指了指兩人中間的一道安全門。

  她垂著腦袋過去,推門進了安全通道。

  樓道間的感應燈亮了。

  韓廷跟在她後頭走進來,手扶著重重的門,慢慢掩闔上。

  紀星瞥見他這慢條斯理的動作,莫名惴惴不安,恐慌到了極點。

  韓廷手從門上鬆開,扭頭看她,語調悅耳:「和誰在吃飯?」

  「姚……姚科長,藥監局的。」

  紀星應答著,腦子飛快思索著他知道了多少。

  「談備案的事?」

  他看著她,語氣平和。

  「對啊。」

  她眼珠亂轉,卻強自鎮定。

  「談得順利麼?」

  「挺順利的。」

  她手指在衣角上纏啊纏。

  他應該沒聽到什麼,她僥倖地想。

  韓廷點了點頭,說:「我名字可還好用?」

  紀星一駭:「啊?」

  他微微眯了下眼:「打著我的名字招搖撞騙。

  體驗不錯?」

  紀星被「招搖撞騙」這四個字刺激得不輕,張口結舌。

  他說:「我只道你幼稚不懂事,但至少勤奮聰明;沒料到你這聰明用對了地兒,捷徑走得忒溜兒。」

  她從沒講過一個人能把反諷的話說得如此刺耳。

  她面紅耳赤,羞恥之下,竟徒勞挽尊地為自己辯解:「我知道我們不是朋友。

  但,我也沒說什麼呀,我不過就是說我們認識,你是我的投資人。

  可……你就是我的投資人,這總沒錯吧?

  我又沒說謊……」終究是沒底氣,聲音越來越小。

  韓廷看她半晌,忽而涼笑一聲:「還裝?」

  紀星臉上頓時火辣一片,跟被扇了一巴掌似的。

  「你倒是會揣著明白裝糊塗。

  別人憑什麼給你提供便利,就因為你認識我?

  見過幾面?

  有投資關係?

  他們以為我們是哪種關係,你真不懂?

  要我明說?」

  韓廷說著,眼瞳一斂,手突然鬆了下領帶,人也朝她逼近。

  紀星猛地一退,人撞到牆上。

  他人已欺身上前,一手摁在牆壁上,高大的身影頃刻將她籠罩在逼仄的角落裡。

  「我不擔莫須有的責,也不給無謂的人買單。」

  他低頭逼近她,居然笑了一下,「小姑娘,我的名字沒那麼隨便能用,要付出代價的。」

  男人的笑容近在咫尺,帶著難得一見的紈絝邪氣;撐在牆上的那隻手,手指在她頭髮絲兒上纏了一道,輕扯一下。

  紀星頭皮一刺,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沒個正形的樣子,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面紅如血,瑟瑟半刻,嗡嗡吐出一句:「再不敢了。」

  他冷看她一眼,這才收了那副沒正形的樣子,恢復一貫的平靜淡漠。

  話已至此,他不打算多說,她是個聰明人,自然懂。

  韓廷走到安全門口,剛要拉門,無意瞥她一下,女孩鼻尖發紅,眼眶也紅了一圈,似乎有點兒濕,但很快就忍下去了,只剩下頜角咬得緊繃。

  韓廷原地停頓下來,對她說:「我無所謂。

  這點兒桃色緋聞對我沒有半點影響。

  但你呢,你要有所謂,承擔不了後果,就別走這條道兒。」

  紀星不吭聲。

  韓廷冷哼一聲:「你要無所謂,繼續。」

  他是真無所謂,拉開門離去。

  「我有所謂!」

  門已關上了。

  紀星臉皮上仍然如針尖似的起刺,久久無法平息。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走捷徑,只是她存在僥倖心理,不一定被發現。

  此刻被韓廷揭穿,她羞恥得恨不能鑽地洞。

  可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會這麼做。

  他那種人哪裡知道。

  有的人一句話的事,對另一些人卻是溝壑天塹。

  ……

  韓廷回到包間裡時,神色如常。

  曾荻上下掃了他一眼,沒多說,給他舀了碗湯。

  沒過多久,隔壁間的人結帳走了。

  正巧服務員拉門進來送餐,韓廷往外頭看了一眼,紀星恰巧也往他這邊,目光對上,她驚了一道,立馬匆匆移開目光。

  門拉上了。

  曾荻淡定喝著茶,等外頭的動靜都停息了,笑著說:「這小女孩挺有意思的。」

  韓廷沒說話,不甚感興趣的樣子。

  「挺聰明的。」

  曾荻又說,「很會利用資源,走捷徑啊。」

  韓廷說:「現在小孩兒都這樣。」

  「小孩兒?

  我倒沒看出她未成年。」

  韓廷沒接話。

  曾荻隔了一會兒,故作隨意地問:「剛那事兒怎麼解決的?」

  她知道他性格,不給無謂的人擔名。

  韓廷問:「你什麼時候關心起我工作了?」

  曾荻臉上笑容收了收,真正想說的話已是憋不住了:「上次我說給你介紹,你不搭理。

  原來喜歡這一類的。」

  韓廷不答,放下筷子,好笑地看她:「吃醋了?」

  曾荻臉色一變,輕蔑道:「就她?」

  韓廷覺得沒意思起來,對這話題沒太大興趣,又沒接話。

  曾荻說:「我是看透了。

  你們男人都這樣,喜新厭舊。」

  韓廷說:「難得。

  承認自己舊了?」

  曾荻嗔嗔瞪他一眼:「新或舊又有什麼關係,反正男人麼,從不會嫌身邊女人多的。」

  韓廷問:「你嫌男人多麼?」

  曾荻輕呼:「你今天非得跟我抬槓是吧?」

  韓廷笑笑,拿餐巾擦了下嘴唇,說:「走吧。」

  曾荻也不禁笑了下,雖然心裡不舒服的問題依然沒解決,但她心高,也不至於在這問題上過多糾纏。

  她亦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卻迎到他面前,抬手伸向他的脖子,說:「你領帶鬆了。」

  她慢慢給他理好領帶了,又在他胸前輕輕撫了一下,才拿開手。

  ……

  一周後,備案如願批覆下來了。

  這次,紀星沒有跟韓廷匯報。

  自那天在日料餐廳碰見後,她再也沒主動找過他,不論有無需要。

  韓廷也沒問過她這邊進展如何。

  他本身就忙,並不惦記。

  她不找他,他這投資人就跟不存在似的。

  紀星也是愈發忙碌,開公司永遠都有一堆緊急事項,辦完一件事後頭還有十幾件,公司裡頭成天都是一堆的事情。

  員工們年紀輕拿不定主意做不了主,什麼事都要請示上級,大大小小全要匯報給紀星定奪。

  好在大部分技術方面的問題,蘇之舟能解決。

  紀星則主要負責各類運營問題。

  備案批覆下來後,材料進貨、患者數據,建模模型等問題都一一慢慢解決了。

  眼見著樣品就要列印出來。

  到了四月下旬,紀星開始跑醫院聯繫醫生,以求建立聯繫,方便以後進行臨床試驗。

  這些事本不該歸她干,但公司現在人少,職能分工還不明確。

  且剛成立的小公司,她不親自去,誰搭理啊。

  只不過她一個新人,即使冠著星辰科技老闆的名頭,在那些醫生們眼裡,估計也和醫藥代表差不多身份。

  畢竟,創業的人街上一撈一大把,見怪不怪了。

  她也不氣餒,一次次地去找。

  收效甚微。

  那天她在一家三甲醫院意外發現牙科的吳姓醫生是她同校的師兄,還曾有過數面之緣,便上去拜訪。

  吳姓師兄並不記得她了,但對她還是比較熱情。

  寒暄幾句後,紀星尷尬地說明來意。

  師兄相當友好,完全不介意,還仔細問了她產品的特色在哪兒。

  紀星道:「我們的產品主要是在牙科整形方面,以前的烤瓷牙主要是磨去本身牙齒的一部分套上新牙齒,但因為對口腔傷害太大,後來換成了貼面牙,磨去的部分大大減小。

  但我們還想通過改善人造牙的材料和貼片工藝,進一步減小對牙齒的磨損,並且延長使用年限和更換年限。」

  紀星把資料給他看,對方還算感興趣的樣子,讓她樣品出來了之後再聯繫他。

  她委婉地表達了做臨床試驗的請求,對方說這要看醫院審批,但他可以幫她問問。

  又說他很多自己開診所的朋友有這方面的需要,紀星可以去私立診所問問。

  至少不算希望破滅。

  紀星一番感謝之後告辭。

  她走出去沒多遠,想起那位師兄說著讓她聯繫他,卻並沒有給她聯繫方式。

  她一下子停在半路,想返回去提醒,臉上卻莫名火辣辣的。

  她拔腳往前走,可走了幾步,終究是現實打敗自尊,折返回去要聯繫方式。

  對方意外而尷尬,匆匆寫了個號碼塞給她。

  紀星拿著聯繫方式離開,不知是幸是羞,心中五味雜陳。

  她走上走廊,轉去樓梯間,迎面撞上韓廷正從樓梯間走出來,後頭跟著唐宋。

  紀星一愣,本想直接擦肩,但那樣未免太不像話,遂停下,表情彆扭地打了聲招呼:「韓總。」

  韓廷無視掉她不情不願的臉色,看一眼這樓層,明白了,問:「找臨床醫生?」

  「我沒提你的名字。」

  她立刻倔強地說道。

  「……」韓廷被她這突如其來一句話堵得無話可接,半晌才反應過來是上次那事兒。

  著實過去很久了。

  想想確實太久沒管星辰的事,她不匯報,他也忙,沒工夫管。

  不想這邊還記著仇呢。

  這人也是有意思,脾氣比投資人還大。

  他無聲看她半晌,倏爾笑了一下,說:「在這兒候著。」

  說完,走了。

  紀星看他背影消失在拐角,無意識地轉身就走,可走幾步,又重新回來站好了等候。

  一面費解地思索,他剛才笑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