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黑白無常就在封龍山的腳下,馬修媽媽所乘坐的車輛停下來的時候,那邊兩位地府公職人員已經要打起來了。
偏偏這兩位快打起來的時候,還很妥善地安置好了手中的應援燈牌,這才擼起袖子掐住對方的脖子。
馬修的經紀人打開馬修媽媽這一次的車門,提醒:「馬修媽媽,咱們到了。」
馬修他們所在的醫院距離封龍山不遠,視力好點兒甚至能夠看到封龍山的山腳。
馬修媽媽盯著那兩位地府公職人員,一時間沒有動。
經紀人又提醒了一句:「馬修媽媽,我們該去看看馬修了。」
這一次,馬修媽媽終於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
她輕聲道歉,把臉頰兩側的頭巾裹緊,確定已經遮住了自己半張臉,這才彎腰從車裡鑽了出來。
剛在車旁站直,餘光瞄到自己身側飛快略過兩個人影,她訝異看過去,結果又看到了一對黑白無常。
只是這對黑白無常,手裡並沒有拿著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就是那個白無常……有點眼熟。
池煜一邊忘身上套著白無常的制服西裝,一邊不停倒騰著自己的兩條腿。
他昨天晚上睡得太沉了,等他媽把他叫醒的時候,已經是他們要撤離的時候了。
後來到了保姆車上,他又睡了一覺,再醒過來就是被前面這位黑無常叫醒的了。
「黑大哥!」
池煜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把印著「一見生財」的喪帽扣在自己腦袋上,問道:「我們這麼急匆匆的,要去哪兒啊!」
這位新派來的黑無常沒想到他還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一直在這邊嗎,不知道這個村子裡出事了?」
「村子裡出事了?」池煜一愣,腳下步子沒停,緊緊跟在黑無常身後,「我知道我們劇組的演員失蹤了,但是找人的業務應該還沒擴張到地府吧?」
以為他是在開玩笑,黑無常扯了扯唇角:「這個村子可不是出了這一件事。這個村子裡這些年綁架拐賣女人,把她們強留下生孩子。」
「生下的孩子就賣掉,或者養大後買賣這些孩子的器官,背後有一條很完整的生產鏈,害死了很多人……」
「什麼?!」黑無常還沒說完,池煜已經瞪大眼睛打斷了他,「那個村長笑眯眯的,背後竟然干拐賣婦女兒童、非法買賣器官的勾當?!」
「是啊,害死了好多人呢。」黑無常說的輕飄飄。
他在地府幹了這麼多年,對陽間這些人生生死死已經習以為常了。
說話的時候,多少帶了兩分不上心。
這麼一分神,就看到了站在車邊,正在看他們的馬修媽媽。
見到那人裹著頭巾,眉目明顯不同於東方人的深邃,黑無常眯了眯眼睛。
是國外來的玄師?
也對,馬上就是在封龍山舉行的交流會了,這些玄師們也是時候該陸陸續續從國外過來了。
想到這個交流會,黑無常繼續分神嘆氣。
哎……希望到時候這些玄師們能夠有點素質,別像以前一樣打起來。不然,他們這些人還得上來收拾爛攤子。
他默默加快腳上的步子,這麼一加快,池煜為了跟上他不得不聚精會神加快自己的步子,嘴巴也閉上了。
但池煜的嘴很快又張開了。
因為前邊就有一對打成一團的黑白無常。
看到那對黑白無常身邊放著兩個巨大的應援燈牌,上面還有一個難以忽視的「何」字,池煜心裡一咯噔。
和他合作的黑無常上去把正在打架的黑白無常分開,眉頭一皺,威嚴側漏,「現在正是忙的時候,讓你們兩個來幫忙,你們幹什麼呢!」
兩個黑白無常都被分開了,還想掙扎著去打架,聽他這麼一問,一個比一個委屈。
「今天不是說何仙君在封龍山直播嗎,我特地帶上燈牌過來的。結果!」告狀的白無常一指身邊的黑無常,「全都被他搞砸了!」
「你還怪我!」吵架的黑無常跳腳,「要不是你不配合我,我們怎麼會需要抓這個鬼第二次!」
「要是不抓他第二次,我們現在早就見到何仙君了!」
「你看看,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趕不上何仙君的現場!!!」
聽完全過程的池煜:「……」
他撓撓頭,睡飽的腦子溜溜轉,這兩個黑白無常說的,該不會是他媽吧……
講真的,身為他媽的兒子,現在看到他媽的粉絲打架,他有點坐立不安。
「那個……」
他開口打斷這對要打起來的黑白無常,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
「其實直播昨天晚上就結束了,就算你們提前幾個小時過來,也見不到何仙君人的。」
「……」兩個地府公務員打架的手一停。
「誒?是嗎……」
「竟然這麼早就結束了嗎?」
兩個打架的黑白無常對著池煜眨了眨迷茫的雙眼,神情有點尷尬,但看向對方時,神色再一次扭曲。
「你看什麼看!肯定是因為你,何仙君感覺到這裡的風水都不好了,所以才這麼早離開?!」
「什麼?!這都能怪我!肯定是因為你,所以風水才變不好的,別往別人身上推啊混蛋!」
跟池煜打配合的黑無常臉更黑了,但現在也沒有時間浪費,他大手一揮。
「夠了!你們兩個在這種時候打架,這個月的獎金沒了。現在都跟我走,那邊需要人手,都別再停了!」
他一聲令下,池煜率先跟上,身後兩個黑白無常的吵架戛然而止,哭喪著臉,帶上自己的應援燈牌和那個縮在腳下的鬼,一起跟著他離開。
馬修媽媽:「……」
她收回眼神,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神秘的東方大國,和她想像中……
出入挺大的。
「走吧。」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經紀人在前面帶路。
經紀人點點頭,帶著她進入醫院,經過一路的左拐右拐,來到了馬修的病房。
導演知道馬修的媽媽要來是,所以一直在這邊等著,見馬修的經紀人帶著一個明顯是外國打扮的人過來,他連忙迎上去。
「馬修媽媽!真是不好意思,我是這個節目的導演,馬修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跟你道歉……」
導演伸著手迎上去,不等他握住馬修媽媽的手,就被人先一步躲開了。
躲開的馬修媽媽看了眼經紀人,經紀人解釋:「不好意思導演,馬修媽媽來自國外的一個小種族,那邊比較封建,不能和外男有肌膚接觸。」
導演愣了一下,很快對此表示理解。
「那你們先來看看馬修吧。」導演轉過身,「他還在昏迷中,醫院這邊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只說再觀察一下。」
導演剛帶著經紀人和馬修媽媽到達馬修縮在的病房外,還沒站穩,就被馬修媽媽一把推開了。
導演懵逼,經紀人注意到馬修媽媽臉上的嚴肅和慌張,對導演輕聲說了句抱歉,然後趕緊走上前,安慰馬修媽媽。
「馬修媽媽,你先別著急,既然馬修現在還活著,你現在又在這裡,那應該就是沒事……」
他話沒說完,就見馬修媽媽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還沒說完的話。
馬修媽媽:「不是沒事,是事情很大。」
她臉色原本就白,這會兒藏在頭巾下的嘴唇直接沒了血色。
「馬修一直處於昏迷中,不是病了,是他的靈魂不見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之前給馬修算的那一卦的卦象是什麼意思了。
靈魂離體的事件太長,身體就會死亡。
如果今天她沒有過來,醫生那邊又查不出馬修的病因,她兒子很可能就會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在醫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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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她急忙叫上經紀人出去。「快跟我走,去找找之前那幾個陰間使者,他們應該能找到馬修的靈魂!」
經紀人幾乎是被她抓著袖子拖著出去的,可等他和馬修媽媽一起站在車前時,這裡早就沒有了之前那幾個黑白無常的身影。
馬修媽媽站在醫院的大門前,望著這陌生的異國他鄉,眼神有些迷茫落寞。
「馬修媽媽,」經紀人叫了她一聲,「你找什麼呢?要不你告訴我一下,我跟你一起找?」
但馬修媽媽沒有回答他。
陰間使者,可遇不可求,不是隨便找找就能找到的。
她身形落寞走下台階,突然想起之前那兩個陰間使者手上拿著的巨大應援燈牌。
「經紀人,」她眼睛一亮,「你知不知道何仙君是誰?」
經紀人一呆,撓頭:「啊?何仙君?馬修媽媽,你是說八仙之一的何仙姑嗎?」
「啊切——」
睡在保姆車上的何沅打了個噴嚏。
郭康平裹著毯子坐在她身邊,關切:「蘇董,要不我把車裡的溫度調高點?」
「不用,」何沅揉揉鼻子,嘆了口氣,「可能有誰在背後念叨我吧。」
她躺在后座上,翻了個身,暗自祈禱可別是本家那些個老不死的知道了她還活著的消息。
不過想到本家,她很快就聯想到了林文君和董暮雨這母女兩個。
「郭康平,」她叫了聲郭康平,「我之前吩咐你的事情,你去做了嗎?」
「您說的是跟蹤董暮雨和林文君這件事?」他點點頭,笑嘻嘻豎起大拇指,「蘇董,你就放一萬個心。我這個人辦事,靠譜!」
「那她們兩個現在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知道!」
郭康平遞給何沅一個平板,「蘇董,你看這個平板。」
平板上顯示的是他們所在J省的地圖。
「我讓人在她們兩個人的保姆車上都安裝了衛星定位儀,從平板上就能看到她們兩個的保姆車去了哪些地方。」
J省與S市相鄰,從地圖上看,這母女倆個似乎是直接去了S市。
何沅盯著屏幕上那兩個分別代表著林文君和董暮雨的小紅點,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這母女倆身上有蠱蟲,好不容易從節目上下來了,她們兩個現在最重要的事,應該就是去找她們背後的那個玄師。
看她們的路線,難不成她們要找的那位玄師是在S市?
「對了,」郭康平咧嘴一笑,突然神神秘秘道,「蘇董,你知道咱們節目組的那些嘉賓為什麼會失蹤嗎?」
「被村民帶走的?」
「確實是被村民帶走的,不過蘇董您知道他們是怎麼悄無聲息地將那些嘉賓一起帶走的嗎?」
何沅搖頭。
郭康平得意拿出來一袋小袋子,裡面放著淡黃色的粉末,被他輕輕一抖,袋子裡的黃色粉末亂顫。
「靠的就是這個!」
「我特地找人去查的,在昨天咱們吃的肉里,含有大量這玩意兒!跟迷藥似的,搭配另一種東西一起使用,人就會像跟個木偶人一樣,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個……」何沅輕蹙了一下眉,拿過袋子,打開了上面的密封條。
「誒!蘇董!」郭康平臉色一變,「這個可不能聞!」
但他已經說晚了。
等他把話說出口的時候,何沅已經狠狠吸了一口。
「蘇董……」他聲音顫抖,被嚇得不輕,「您……您沒事吧?」
何沅搖搖頭,望著手裡的小袋子,眼神中帶了兩分笑意。
「我就說這東西有點眼熟,沒想到還真被我猜對了。」
難怪林文君和董暮雨的浴室里有那麼多蠱蟲,應該就是被這種藥逼出來的。
她把東西還給郭康平,「這東西好好放著吧,不僅是用來迷昏人的,還對蠱蟲有奇效。」
「蠱蟲?」郭康平眼睛一亮,好奇,「蘇董,真有蠱蟲這東西啊!這種藥還對蠱蟲有作用?」
何沅點頭,「蠱蟲很討厭這個味道,聞到或者接觸到就會立刻逃開。就跟蛇討厭硫磺,硫磺可以用來驅蛇一個道理。」
「萬一以後覺得有蠱蟲鑽進了你身體裡,吞一把這種藥下去,會很管用。以前我們家族的弟子進入一些蠱蟲繁多的地帶,出來後都會服用這種藥。」
「不過就像你說的,用了這種藥以後,短時間裡不能再用其他藥,不然會產生副作用。」
「哇!」郭康平寶貝般捧著手裡的藥,兩眼放光,「我這是因禍得福嗎,竟然知道了這東西這麼寶貝的用處?」
何沅沒再回答他,低頭思考。
這麼說,林文君或者董暮雨身上的蠱蟲應該是被逼出去了。
可他們身上的蠱蟲是幹什麼用的呢?
「郭康平,」何沅叫了他一聲,「看看林文君和董暮雨去了哪裡,咱們一起跟過去。」
「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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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保姆車裡,林文君臉色慘白趴在后座上,一隻手捂著後腰上的傷口,傷口的血液已經透過衣服滲了出來。
司機和她的經紀人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她痛苦的臉色,提議道:「文君,要不還是先去趟醫院吧?」
林文君虛弱睜開眼,還沒拒絕,就聽到坐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大喊一聲,「不是!」
董暮雨抓著自己的臉,想用力又不敢。
她臉上帶著口罩,但依舊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蟲子在她臉蛋兒各處遊蕩,想從她臉上找個地方鑽出來。
現在去醫院,那她臉上的蟲子鑽出來了怎麼辦!
當然是得先去那個黑衣阿贊那裡啊!
「叔叔,」她叫了聲她媽的經紀人,「我和我媽要去的那個地方就是能幫我媽止血的地方,你就放心吧,我媽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
「你說對吧,媽?」她問林文君。
林文君因為失血過多,現在只感覺頭暈,暈暈乎乎點點頭。
見她們母女兩個去意已決,經紀人也不再勸,只是嘆息了聲,讓司機開快點。
半個小時後,他們終於到達了那個黑衣阿贊所在的地方。
經紀人原本想攙扶著林文君進去,但被董暮雨拒絕了。
「叔叔,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和我媽吧,這個老中醫的性格比較孤僻,不喜歡見人。我和我媽進去就行了。」
說完,她不等經紀人說什麼,趕緊攙扶著她媽進去。
結果,母女兩個剛跨進黑衣阿贊房子的大門,迎面撞上從裡面走出來的池碩文和池友北父子兩個。
一家人相見,除了池友北外,其他三個人臉上沒有驚喜。
池友北沒想到會在這地方看到林文君和董暮雨,驚喜道:「姐,媽,你們怎麼來了?」
他聲音一頓,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節目,又半路出事停播了吧?」
但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
林文君被董暮雨攙扶著,看到池碩文的那一刻,原本就沒有什麼血色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一手捂著自己流血的後腰,眉頭死緊,「你怎麼來這裡了?」
池碩文的腿已經好了,他腳踏實地的站在地上,望著臉色慘白的林文君,連上來搭把手扶一下的覺悟都沒有。
高高抬起下巴,用鼻孔看著眼前的妻子和女兒,池碩文冷笑中帶著兩分自得:
「你們不是不想讓我的腿好起來嗎,可惜啊,這次你們要失望了。」
「大師已經把我的腿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