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江?
陳路愣了愣,隨後怔怔的站起身,往叫喊聲的源頭望了望。
橋邊已經聚集了一些人,一個個探著脖子往下張望著,嘴裡還不時嘟囔著什麼。
三人跟著湊熱鬧的人走過去,也一起來到橋邊。
「媽耶!這大冷天的......」
「就從這裡......就從這翻下去的!我剛才還以為這人在看風景呢,結果突然就下去了。」
「看著年紀也不大啊,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想不開?」
耳旁各種各樣的吶喊和議論聲,聽得陳路心裡亂糟糟的。
這橋其實高出江面很多,現在又已經深夜,他根本看不清落水的那個人究竟是男是女,甚至也看不清體型,只能隱約看見那個人不斷掙扎撲通起的水花。
他又側頭看了下四周,聚集在橋邊的人依舊在嘟嘟囔囔,似乎沒人有下去救人的想法。
也很正常,落水的人出於本能,會下意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把施救者往水裡按,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施救者不幸犧牲的案例......
自然沒人願意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陳路向來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從小到大沒往各種公益里捐過哪怕一分錢,路邊四肢健全的乞丐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但這種事他既然親眼見到了就不能不管。
他剛開始脫外套,肩膀突然就被江超按住。
陳路心裡很急,一時間都沒顧得上說話,只是側過頭焦急又疑惑的看著對方。
你他媽自己不下去就算了,還要攔著我?!
江超見他這般眼神,面容依舊平靜無波,目光甚至有些冰冷。
「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
他往橋下看了一眼,深出一口氣,繼續淡淡的說道:「梁芷柔怎麼辦?」
陳路愣住了。
江超的話聽進他腦子裡,就自動變成了:「要是有萬一,梁芷柔受得了這打擊麼?」
他頂多是看過科普,又沒真救過人,一點經驗都沒有。
如果真有萬一呢......
堅強和脆弱,是同時存在於那憨憨一個人身上的。
陳路不太敢想梁芷柔沒有自己會怎麼樣,畢竟平常他都不太敢想要是梁芷柔那天沒遇到自己事情會如何發展。
轉念又想到搞不好真的再也見不到梁芷柔了,不能陪在她身邊看著她慢慢變好,不能胡攪蠻纏的占她便宜。
甚至都不能牽著她的手走在大街上的時候......
他突然忍不住後退兩步,同時對自己這番心態感到有些陌生。
原來他這麼怕死嗎?
正出著神,周圍人的議論又把他的思緒拽了回來,他剛打算說話,李思年就拍了拍他另一側的肩膀。
「沒事路哥,我來。」
李思年說罷也掃視一圈,見依舊沒人下去,便把自己眼鏡別到陳路衣領上,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得意的心態是從何而來,興許是高興自己終於威風了一次。
亦或是覺得這倆貨天天嘚瑟自己有女朋友,結果遇到這種事終究變成慫包,比不上他這無牽無掛的了吧?
沒顧得上再多想,他下一秒就從欄杆上一躍而下,隨後撲通落入水中。
江超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他媽還勸不完了?這人也沒給我勸的機會啊?
見陳路還在脫外套,他又大聲喊道:「李思年都下去救了你還去幹嘛?」
「你第一天認識他?他有救人那腦子嗎?!」
陳路說完把外套甩他身上,緊接著就是第二道落水聲。
江超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有人落水了,對,就是濱江大橋這邊,野人大排檔正對面,記得從路南邊過來,北邊路口那有很多違停。」
乾脆利索的說完,他又補充道:「你們來慢了這邊至少死四個。」
剛撂下電話,正準備接著看看情況,就聽到下面傳來陳路的吶喊:「你也想死啊?先別急著過去!咱倆去他背後!等這人沒力氣再說!」
......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路剛游到大橋另一頭的岸邊,就看到江超正站在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你是不是有病?」
江超氣沖沖罵道:「都不知道先打120就直接跳是吧?你他媽要是淹死了連個撈你的都沒有!」
陳路只是隨手抹一把臉上的水,朝他淺淺笑了一下。
「你肯定會打啊,不然我也不會直接跳下去。」
他說完又總覺得有點彆扭,因為他在短短半年內貌似已經落了兩次水了。
這次和釣魚的時候不同,如今到底是一月,江水冰涼刺骨。
剛才可能是一時緊張,在水裡的時候還沒覺得多冷,現在一上岸凍得哆嗦都停不下來。
陳路側頭看了看遠處李思年上岸的地方,因為人是他在帶著,所以湊熱鬧的人都聚集到了他那邊。
「考公沒上岸不至於沒命,還好他游泳上岸了。」陳路笑呵呵道。
江超沒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情,心裡還是壓著一股火,「你倆這行徑讓我想起一個詞。」
「我這也叫聖母啊?我只是給人家妹子一個重新思考的機會,下次再想不開就不關我事了。」
很多想不開的人可能中途都後悔過,只是沒有後悔的機會。
陳路死死縮著脖子,哆哆嗦嗦的說道,把自己外套穿好,又伸手接過來江超的外套,多披了一層。
還是冷。
他渾身濕漉漉的,頭發現在還在往下滴答水。
「我先回去了,不然等會兒真要凍死了。」
陳路擺擺手,緊緊抱住肩膀,打著哆嗦就往停車的地方走。
江超定定地看著陳路裹著衣服,從江邊的路燈下一步步走進寂靜的夜色里,漸漸成為遠處圍觀人群的一部分,隨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他眼裡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救人前吃飯,救完人回家。
江超突然忍不住樂了一下。
「媽的,逼全都讓你裝完了。」
很快,閃爍著紅藍燈光的警車救護車都來到這裡,李思年這才有功夫打量一下躺在自己身邊的女孩。
女孩和班上大部分女生一樣,樣貌普普通通,如果真要挑一處很特別的地方,就是她的頭髮特別短。
就像北方某些初高中強硬要求的女生髮型,典型的乖乖女形象。
過了一會兒。
「你幹嘛這麼想不開?」李思年看到女孩被抬到擔架上,突然起身問道。
女孩還有些驚魂未定,說話也有氣無力,「我......我畢業了考公沒考上,我爸媽說我沒用。」
擔架被慢慢抬起,就在女孩想看看自己那救命恩人長什麼樣子的時候,結果就聽見李思年開口說道:
「神經病。」
李思年冷哼一聲,擠擠褲腿上的水轉身就走,「老子被綠了都沒這樣尋死覓活。」
女孩看著他的背影,直到被抬上救護車都在不斷眨著眼睛。
他為什麼罵我?
......
晚上十一點。
陳路右手顫抖著敲了敲出租屋的房門。
隨後就聽見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啪嗒啪嗒越來越近。
沒等幾秒門就被打開了。
「蜂蜜水沒有了,我給你熱了點牛......」
梁芷柔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門,看到他這副模樣,手裡的書啪一下就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