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曆馬上就要翻到新的一年的時候。🐼♡ ❻9şĤǗX.ⓒόⓂ 🍮♪
傍晚,杭城下了一場大雪。
模樣分明的雪花肆意從空中落下,冷風輕輕一吹,真的就像柳絮一樣飄來飄去。
時常有幾片雪花飄飄灑灑到窗上,又漸漸消失不見。
「你都感冒了,別在陽台站著了......」
陳路正在看雪的時候,梁芷柔走過來摸了摸陳路額頭,鬆了口氣道:「還好沒發燒。」
「怎麼就不發燒呢?」陳路想不明白。
梁芷柔:?
她硬是沒搞懂陳路怎麼會這樣說,只好捧著手裡的杯子遞給陳路,「喝點熱水。」
看見陳路老老實實喝了幾口,她才心滿意足的紮起馬尾,「你想吃什麼呀?我給你做完飯再回去。」
「你男朋友都感冒了,你今晚乾脆留下來照顧我吧。」陳路大言不慚道,「咱倆剛好可以一起跨年。」
梁芷柔垂著眼眸,聲音也變得悶悶的:「出門的時候媽媽特意說了,今晚她做飯,讓我早點回去......」
陳路微微頷首,沒再說話。
蕭阿姨囑咐這話不一定真有別的意思,但是都這樣了,他也不好再找什麼藉口讓梁芷柔留在這裡。
陳路藏起在心頭一閃而過的落寞,拿起茶几上的車鑰匙,柔聲道:「那好,等會我送你回去。」
梁芷柔堅定的搖了搖頭,「你感冒了,不要出去。」
陳路是知道梁芷柔這時候有多犟的,只好老老實實裹著毯子坐在沙發上。
「那你就不要做飯了,天馬上黑,還下那麼大雪,你太晚走我不放心。」
「可是你感冒這麼嚴重,你看你眼皮都一直耷拉著,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做飯......」梁芷柔有理有據的小聲嘀咕。
女孩聲音越說越小,底氣很快就用光了,因為不知道為什麼,陳路語氣突然變得沉沉的。
她有點害怕被凶。
陳路把女孩拽進懷裡,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那我就送你。」
在為對方著想這方面,兩個人是一樣犟的。
梁芷柔再次伸手摸了摸陳路的額頭,又看了眼窗外漸暗的天色,輕聲道:「我現在回去,你不要出門了......」
女孩囑咐這囑咐那,說了得有快十分鐘,隨後才在陳路的催促下依依不捨的離開這裡。
關門聲過後,客廳里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只有窗外的風聲呼呼作響。
還有他隱隱約約的呼吸聲。
陳路側頭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又看了看昏暗的客廳。
突然有種這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感覺。
他緩緩垂下眼皮,心情莫名有些失落。
生病的人總是格外害怕孤獨。
感覺有點沒精神,摸摸額頭,果然比剛才熱了不少。
靠,有病吧,要發燒就早點啊。
......
另一邊。
「真的好幾年沒下過這麼大雪了。」江超哈口熱氣,輕聲說道。
從外面看這場雪更是大的驚人,隨著一陣冷風颳過來,一片六邊形的雪花被吹落到身旁柳妍那深灰色的衛衣上,旋即便融化成一塊小小的水漬。
江超拍了拍柳妍馬尾還有肩膀上的雪花,嘲諷道:「這麼緊張啊,連雪都不知道拍。放鬆點,醜媳婦總得見公婆的。」
柳妍看見江超垂下來的手正微微發顫,笑著白他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走到門口,江超剛想敲門,伸出去的手突然被柳妍用力拽住了。
「我就帶了這點東西,會不會太寒酸了點啊......」她視線不自覺的瞥到一邊,小聲說道。
江超本來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突然被泄掉不少,他側頭看著緊張兮兮的柳妍,「你肯買東西就不錯了,現在有幾個女生上門會主動買東西的?而且他們啥都不缺,意思到了就行。」
他看著柳妍的樣子,實在覺得好玩。
這婆娘平常天不怕地不怕跟個母老虎似的,就沒見她慫過誰,怎麼現在一下子就軟了?
不行,再不敲門他也沒勇氣敲了。
心一橫,他又伸出手輕敲了兩下。
開門的是家政阿姨,江超朝她點點頭,就帶著柳妍一起走了進去。
客廳里,江超母親鄭雲英正練著毛筆字,看到江超也不練了,隨手就把沾著墨的毛筆放在桌上,激動道:
「你小子終於知道回來了!剛好明天......」
看到江超身邊的女孩,她又愣了愣。
江超朝柳妍抬抬下巴,「媽,這我女朋友。」
「阿姨好。」
鄭雲英打量她兩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快坐吧。」
江雨伯是十分鐘後才回來的,顯然,夫妻倆互通了一下消息。
四個人坐在客廳,氣氛雖然算不上多融洽,但好歹沒有徹底僵住。
江超母親時不時跟柳妍搭幾句話,柳妍便笑著認真回應。
這種高幹家庭,家裡又不缺錢的,父母總是會格外擔心孩子帶回來的女朋友有圖什麼。
不過至少在她眼裡,這個兒媳婦是及格了的。
江超和江雨伯全程一句話沒說。
但是江超看得出,自己老爹莫名就對柳妍這個兒媳婦不太滿意。
對一個人的喜惡在眼神里是藏不住的。
「你父母是做什麼的?」半晌,江雨伯突然開口問道,「看你不像本地人啊。」
柳妍禮貌性的賠笑一下,「我家是外省的,爸爸在公司上班,媽媽做點小生意。」
江雨伯微不可見的點點頭沒有說話,看到他眼神里隱約夾雜著一絲輕蔑,柳妍突然有點委屈。
普通家庭怎麼了?外地人又怎麼了?不能談戀愛嗎?
比起這個,最讓她難受的還是對方對她父母職業的輕蔑。
這對哪個孩子來說都是忍不了的。
可這個人偏偏是自己男朋友的父親。
平常脾氣火爆的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別查戶口了行不行?」江超冷聲說了一句,「我們都是平頭老百姓,誰能比的上你啊?」
鄭雲英連忙打起圓場,「柳妍現在都打了好幾個官司了啊,真厲害。江超,你那公司開的咋樣了?」
「我自己就拿了幾百萬了,新遊戲明天上線,最少也是幾百萬的利潤。」
江超實話實說道。
「你跟陳路這事搞得還不錯啊。」江超母親下意識的誇讚一句。
這話一下子激到江雨伯了,他冷哼一聲道:「不錯什麼?沒出息!」
「什麼叫有出息?非得按你說的來才叫有出息?」江超剛才因為自己老爹對柳妍的態度憋在心裡的火現在徹底發了。
江雨伯不屑的說道:「難道我說的不對?我跟你媽還能害你?」
「可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又不欠你們的!」
「我生你養你,你不欠我的?!」
「你這就是道德綁架!你把我生下來我就活該被你控制?出生的時候還沒人問我意見呢!」
江超語氣越說越沖,「到底什麼叫有出息?活成你喜歡的樣子才叫有出息?
至少我現在做的是我從小就想做的事,這是我的夢想,而且如今我已經在這方面超過了許多人,這還不叫有出息?」
他終究還是想起了陳路囑咐的話,強忍下急促的呼吸,盡力心平氣和道:「爸,我今年才多大,有幾個人能像我這樣二十二歲掙到幾百萬的?」
也就是面前沒個鏡子,不然他敢肯定自己太陽穴的血管現在絕對是鼓的。
江雨伯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你到我想讓你待的位置上,別說二十二歲賺幾百萬,就算十二歲賺一千萬的人也得給你點頭哈腰!」
他說完又氣沖沖站起來,「路都給你鋪好了,你閉著眼都能走完,你不走,你管這叫有出息?你這叫執迷不悟!」
柳妍和鄭雲英已經完全愣住了,這不是來見家長的嗎?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你自己走不動的路讓我替你走?你就沒想過那是不是我想要的嗎?!」
江超急促的喘了幾口氣,突然又笑了一下,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就看著吧,我將來一定比你想像的還要成功。」
第一次見家長以江超拉著柳妍的手出走畫上了句號。
兩人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兩人並肩走在路燈下,在雪地里留下一道又一道腳印。
良久無言。
「我,就算得不到祝福,也願意跟你結婚。」又到一盞路燈下,柳妍突然開口。
江超一愣,旋即勾了勾嘴角,「那好說,走啊,咱倆現在領證去。」
興許是出於對自己爸媽不認同這段感情的叛逆心理,他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柳妍聞言呆滯許久,隨後呆呆的點點下巴,突然又連忙搖了搖頭。
「但你能不能不要那麼關注公司的事情了?」她聲音少有的柔細,「錢夠花就好,咱倆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她已經想好了,只要江超現在答應,哪怕只是嘴上敷衍一下,她就立刻跟著一起去。
江超像個雪人一樣站在另一盞路燈下,直到雪已經落滿頭,他才動彈了下身子,緩緩搖了搖頭。
柳妍語氣變得有些歇斯底里,「為什麼?這種東西就那麼重要嗎?我以前也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夢想啊,可我現在就想跟你好好活完這輩子。」
「這是我自打記事以來的心結。」江超定定的說道。
「你只知道說心結,就不能稍微理解下我嗎?!」柳妍整個人看起來松松垮垮的,「我真的突然就一點都不懂你了,你怎麼一畢業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沒像提線木偶一樣活過你不懂!你體驗過從上小學開始就被逼著按照父母寫的劇本走有多痛苦嗎?是理想也好,是跟我爹慪氣也罷,我現在才感覺我在為自己活著!你一直說我不理解你,可你真的試圖理解過我嗎?!」
聽江超說完,柳妍吸了吸鼻子,定定的看著他,語氣突然變得冷漠,「你以前女朋友換來換去,也是為自己活著?」
兩人直到上車都沒有再說話,吵到這也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他們都徹底認清了,這事誰也說不贏誰。
車停在小區門口。
「你下去吧,我回公司睡。」江超沉聲道,「早點睡覺。」
柳妍沒說話,把門關的很響,默默下了車。
他靜靜地看著女孩的背影,直到對方那頭也不回的身影消失良久後,才一腳踩下油門。
其實柳妍沒走。
她從牆角探出頭來,看到江超那輛黑色奔馳越開越遠,她才像是脫了力似的蹲坐在地上。
寒意頓時就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冰冷刺骨。
剛抱住雙膝,努力憋了好久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今晚的杭城很冷很冷,像是在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和過去的一年告別。
「我知道你忙。」
喧囂的冷風中,隱約夾雜著女孩抽泣的聲音。
「可是我已經沒有朋友了啊......」
......
另一邊,陳路給江超打了個電話,沒有打通。
第二遍依舊沒打通。
看來不太順利啊......
他在心裡有些擔心的小聲嘀咕。
也不知道這個好大兒好好聽我囑咐的沒有。
梁芷柔已經離開了一個多小時,天早就完全黑了。
借著樓下路燈灑下去的光束,才能勉強看清雪花飄散的樣子,遠看就像夏天時候圍繞在路燈下的一群群飛蟲。
陳路看著窗外那絲毫不見小的大雪,心情愈發沉重。
手掌輕輕貼了一下窗戶,原本熱乎乎的掌心頓時變得冰冰涼涼,很快就在那留下了一個掌印。
窗戶早已被霧氣弄得模糊不清,借著這個掌印,他看的更清楚了一些。
人心情不同的時候,對同樣景色的感受也是不同的。
他感覺自己和江超看到這場雪估計只剩煩躁了。
今年的最後一場雪,格外的不合時宜。
他突然發現自己披著外套的樣子,活像一個孤寡老人之後,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咚咚。
門突然被輕敲了兩下。
「誰?」
「外賣。」
外賣小哥聲音有些沉悶,但能聽出是個女生。
「我沒買東西啊,誰給我點的?」
陳路一臉疑惑的剛推開門,猛地就愣在了那裡。
他看見梁芷柔正輕拍著身上的雪,還有不少雪花散落在她長長的頭髮上,給她帶來一種別樣的美感。
有片比較大的落在她的鬢髮上面,就像是戴了個髮簪。
陳路看的有些入迷,心臟也隱隱作痛,這邊離公交站地鐵站都不算近,這憨憨一定在鵝毛大雪裡走了很久的路。
「那個,淼淼突然生病了。」
在他晃神時,梁芷柔低著頭,別過臉頰小聲嘀咕。
「她生病了,你來這幹嘛?」陳路倚在門邊,明知道答案,他還是忍不住壞笑著問。
「我不知道呀,我下車之後走著走著,就走到這裡來了......」
梁芷柔忍著笑說完,便鼓起勇氣抬起頭,悄咪咪看了陳路一眼。
兩個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