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一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北部地區雨勢越下越大,瓢潑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落,天空遠遠望去,猶如怒濤翻滾,隱隱几聲雷電從天邊傳來,片刻,電閃雷鳴,天就像要崩塌下來一樣。

  受這場強降雨的影響,距離京都五百餘公里的流域河流水位暴漲,當地的岷縣下半城區多個路段受洪水淹襲,其中兩個村子山體滑坡被掩埋在地下,災情很險重,情況非常危急。

  離災區最近的幾個團接到京都總指揮部下達的命令,立即抽派人手,深入受災地區,前去搶險救災,務必疏散受困群眾,搶求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

  一四九團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時間,整團出動。

  五百多公里路程,一行載著救險物資與士兵的車隊在夜色與大雨中艱難前行,現在離發生災情已過去兩個多小時,雨勢越來越急,車輛所過之後,引擎咆哮,雨水飛濺。

  車隊連夜出發,行駛到第六個小時後,天已大亮,每個士兵的臉上都帶著疲憊與睏倦,他們最終趕到了城區岷縣的邊緣,這個縣城的地勢有些險峻,已知遭遇到洪水暴雨山體滑坡,甚至還有大片泥石流現象,不斷影響著路況,給解救災情帶來重重阻礙。

  「團長,這裡的路現在不通,前面出現山體滑坡,已經把路堵死了。」專門報告情況的通迅兵已經說明了前方車隊遇到的狀況。

  閻澤揚眉頭冷峻將軍區下發的行軍路線地圖打開。

  三營營長指著地圖上一條綠色的行軍路線說道:「我們現在走的位置就是這條路線,現在這條路爆發了山體滑坡,前方的路已經堵死了,現在清理路線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這麼大面積的山體滑坡,靠他們一個團,絕不是一天兩天能清理完畢的。

  「進入岷縣的路只有這一條嗎?還有沒有其它路線?」

  「有,還有條石橋路,但是那邊正是洪水爆發地,恐怕早被淹沒了,架橋現在也來不急,而且水勢急的話,我們是沒辦法短時間從那裡通過……」他沒有繼續,因為現在走水路,危險性也是最大的。

  閻澤揚擰緊了眉頭,一言不發的看著行軍地圖,最後指著一處,「這裡是什麼路?」

  那是條標出來極細小的路線,而且彎而曲折,但最終地通往岷縣。

  「團長,這條路是段山路……」三營營長道:「上面標著危險地段,標紅這一段是懸崖,現在這樣的雨勢,很容易出現泥石流或山體滑坡,這條路可能已經堵死了。」

  「讓前方車隊出發,按這條路線行進。」閻澤揚考慮片刻,直接下達了命令。

  三條路,一條水路被淹,一條山體滑坡被堵在半路,想要到達岷縣,就必須要找出一條順利通過的路出來。

  一行車隊在山路的泥漿中前行,雖然車體顛簸,車身沾滿泥水,但是路況竟然比其它兩條好一些。

  在行到那段標紅的路線時,車隊再一次受阻,閻澤清直接下了車,快速到達前方車隊,只見一側山體懸崖,左側是石壁,右側是山體陡坡。

  路寬正好可以容納一輛車過去,只不過靠右側的懸崖石壁下方鏤空,有大塊石頭掉落。

  車隊前方的兵都不敢開過去,雖然路面還在,但是右邊路面只有一層大概半米多的岩石在支撐,下面幾乎是懸空的。

  如果車的重量超過了右側石面的承重,道路右側的石路就會立即坍塌,通過的車也會失去平衡,掉下山崖車毀人亡。

  趙東升是工兵連的,他對閻澤揚說道:「閻團,這條路太危險了,我們沒辦法確定那層岩石的承重是多少,岩石的硬度不同,同樣厚度,有的能承重兩輛車重,有的半輛車就塌,目測岩路下方塌陷的部分,有點玄,通過的機率只有一半。」

  閻澤揚佇立在大雨中,站在崖壁高處瞻望著遠方的岷縣,傾盆大雨濺起如煙的白霧,舊城危縣在薄霧中忽隱忽現,甚至還能聽到不遠方傳來的坍塌聲,和女人孩子的哭聲。

  岷縣近在咫尺,他們卻無法前行,他放下望遠鏡道:「第一輛我來開,如果沒有問題,你們全體下車,只留駕駛員將車一輛輛開過去,開的時候一定要快,不要停下來。」

  趙東升立即急了:「團長,這不行,第一輛車是最危險的,怎麼能讓你開?我來!」

  第一輛通過的車是最危險的,通過第一輛就能觀察出這層岩石的承重力,如果第一輛安然無恙,那麼說明,承重力在車重之上,之後單車行進危險就會降低,全員通過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現在最困難的就是誰來開這第一輛車。

  這可是一半的死亡機率,一旦坍塌,車就會瞬間掉下崖底,裡面的人是絕無生還的可能。

  作為一四六團的團長,閻魔頭的名號實力不虛,他可以操練他手下的兵嗷嗷嚎叫,背後稱他為魔鬼團長,但同樣,遇到危險,他會第一個上,衝鋒陷陣魔鬼團長,從來都是士兵又敬又怕的人。

  閻魔頭拉開第一輛的車門,對坐在駕駛位的駕駛員道:「下車。」

  那個士兵叫了聲團長,沒有讓,被閻魔頭一下子拽了下來。

  「團長,我來開!」

  「團長,我上!」

  「團長,讓我來吧,我不怕死!」

  看到閻魔頭一氣呵成的坐到了駕駛位,手下幾個營長和連長都慌了,閻團可不能在這裡出事,一個個都堵在那裡阻止閻澤揚開車,並自告奮勇紛紛請求上崗。

  既然是一團之長,就要對所有人負責,他不可能讓手下的人去試路送死。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的啟動了車輛,有人不甘心的拉著車門,「團長!」

  「走開!」閻魔頭將其推了出去。

  「如果車掉下去了,你們不要管我,立即原路返回,尋找新的路線,繼續前行。」說完就「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團長!」

  閻澤揚坐在架駛座上,臉上皆是冷傲銳寒的氣勢,他鎮定的踩下油門,維持著始終淡定的臉色,平靜的開著車向懸崖衝去。

  ……

  一四六團離得最遠,卻是最早到達岷縣的野戰團,大雨之後路段非常不好走,其它幾個團陸陸續續趕到之後,同樣走了一四六團最先通過這條路,順利進入岷縣。

  岷縣的災情很嚴重,群眾百姓雖然陸續救了出來,但死傷慘重,救助時又發生了幾次山體滑坡,不少士兵受到重傷。

  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情緩解,傷情較重的傷患才從縣醫院轉移到京都醫院。

  何文燕忙了一上午,大量的受傷人員轉院進來,床位已經占滿了,當閻衛國的兒子被送進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知道了。

  她和閻衛國的兒子關係並不和睦,但是如果閻衛國的兒子受傷在她的醫院出現任何問題,那她同樣有失職的責任,所以她不能懈怠的打起精神趕了過去。

  她趕到的時候,閻澤揚全身血跡,周圍正圍著幾個忙碌為他處理傷口的護士,有護士將腿上的傷口粘的布料剪開。

  幾乎將布硬生生從肉中撕了下來。

  閻澤揚卻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何文燕走過去,看了他一眼,取出口袋中的筆,問旁邊護士:「什麼情況?」

  「主任……」有個清理傷口的小護士急忙將傷情說了一下。

  閻澤揚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任人在他身上插著各種儀器。

  他看到何文燕的時候,眼底有了絲波動。

  何文燕走到他面前問一句:「怎麼樣?」

  他帶著血跡的嘴唇動了動,在死亡前的那一瞬間,他腦子裡只有一個人,他想他還沒有看她最後一面,那一刻,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一開口,他的嗓子就像沙爍磨礪過一樣沙啞,他乾澀地說:「我想,見見溫馨。」

  也許是受傷了,也許是虛弱了,他的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求。

  何文燕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猶豫了片刻,才對他說道:「溫馨她,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