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一道飛旋的紅光,給人的印象雖極深,卻沒人看清是什麼東西。昆老大等人只見到蜥蜴轟然倒地之後,從小山一樣的屍體後方不緊不慢地走出一個黑衣人。此人的面容也平平無奇,屬於扔到人群中都再找不到那種,可是長身玉立,臉上沒半**表情。
這女子自然是寧小閒了。
這還是她自長眠中甦醒以來第一次出手,看來往昔的身手並沒有被落下。她自覺滿意,看了面前這幾人一眼,正要開口說話,突然捂著胸,急劇地咳嗽起來。
長天站在她後方,此刻趕緊上前一步,攬住她肩膀低聲道:「受不住了?」一股精純的神力已經渡了過去。
「無妨。」她借著這股力量運行真一訣,緩慢調息。
這裡已經深入地宮,越來越濃厚的煞氣對她的影響也是越來越大,這一路上她調整了好幾次,才堪堪將煞氣擋在身體之外。長天說得對,這果然是對技巧掌握程度的極好考驗。
方才這一下高速運動只是測試,事實證明,護體罡氣在她身體活動劇烈的時候,對煞氣的防護能力又再減弱了,終被幾縷趁虛而入,那種胸悶窒息的感覺再度來襲。這還是她身具神力的緣故,普通修仙者到這裡,一身本事俱被打壓到底。
昆老大上前兩步,沉聲道:「兩位從哪裡來,有何貴幹?」眾人眼中仍露出警惕之色,哪怕對方剛救了他們一人,可是在這幽深地宮當中,來歷不明的人類不比怪物和善多少。
長天開口了,聲音卻變得喑沉沙啞。和他原來的聲線截然不同:「受人之託,前來尋物。」
昆老大果然更警惕了:「你們要尋的是什麼?」
「自然和你們一樣。」此話一出,對面的人臉色就變了。長天淡淡道,「這地宮自行出現,又不是你家之物,只許你們來尋,我們便來不得麼?」
昆老大還待再說。身後卻傳來一聲呻|吟。聲音雖不大,可是人人都能聽出其中蘊含的強烈痛苦。阿吉的眼睛都翻了白,額上冷汗滾滾而下。臉上也多了幾縷黑氣。
寧小閒探頭看了看他,奇道:「他中了山錨之毒呢,在這地宮中居然能挺到現在。不過,他離死也不遠了呢……」
昆老大回頭忘了侄兒一眼。心裡也是酸楚:「你們……」正想喝斥對方少說幾句風涼話,就聽這姑娘笑著接道:「你想不想讓他活?」
眾人為之一呆。什麼叫想不想讓他活?自然是想的。進入地宮的人數本來就不多,少個人少份力量。昆老大更是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希望:「你能救?」
「大概、也許,能罷?」她笑吟吟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幹嘛要費勁救他?」
「老四」多個心眼兒,插話道:「若得你施救,他能行動如常麼?」這個要求很高卻也很現實。若是治好傷之後。阿吉還需要臥床靜養好幾天的話,那麼這群人寧可不治了。橫豎也是要把累贅扔在這裡的。
這人倒是機靈。寧小閒望了他一眼。**頭道:「若我們出手,自然能還你一個好人,保證活蹦亂跳地。」
昆老大長長吐了口氣,像是要吐出心裡的積鬱:「開出你的條件。」
寧小閒伸出一根手指:「交換情報。」她和長天就好奇這些人怎麼能活到現在。
昆老大想了想,似乎沒什麼損失,反正東家也沒要求他們保密:「可以。」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結伴而行。」
這下昆老大沉著臉,有些不樂意了。這兩人出現得突兀,又不知深淺,萬一在背後抽冷子下黑手,他往哪裡哭訴去?
寧小閒只看他臉色就曉得他在想什麼,聳聳肩膀道:「若是想讓你們死,方才不出手就行了,那蜥蜴和它的同伴自能將你們一鍋端了,我們何必費那力氣?你也不用疑神疑鬼,你們這六七個大活人對我們的確有用,反正這地宮的路還要走下去,我們也希望人多力量大些。」
「至於我們都想要的東西,到時候各顯神通來拿如何?」
她這一番話說得毫不客氣,偏偏聽起來又很坦蕩。昆老大眼中光芒閃爍不定,顯是難以決擇。這兩人的術法看起來也頗了得,要從他們手裡爭搶最後那件物什怕是有些難度。可是事分兩面,有他們同行,別的不說,眾人都沒把握對付的變異蜥蜴就被他們輕鬆幹掉了,可見這兩人也是莫大的助力。
更何況,他這侄兒如今性命垂危,對方卻有把握治好。只這一樁,他心底就暗暗傾向於達成這項約定。人心的走向極其微妙,他方才對自己的親侄兒起了殺心,雖說是想讓他少受些苦,但到底這也是流淌著昆家濃厚血脈的嫡親啊,更何況他真正的出發**,是不讓他拖累了自己這一行人。
也正因為如此,即使這侄兒不知,他心底暗暗有些愧疚,也希望對阿吉有所補償。
這時,寧小閒妙目從他身上掃過,昆老大頓時就有一種被看穿了心境的狼狽感。這女人面貌雖不美好,但一雙眼睛卻恁地出神入化!他念書不多,不知道這四個字用在這裡對不對,但心裡卻覺得這一對兒男女真是不好相與的。
罷了,了不起就是與虎謀皮。大家先走著瞧吧,若能走到那物什面前,再去互相算計不遲。這兩人出場時就先聲奪人,但誰知道倚靠的是不是手中的法器厲害呢?那女子的速度的確很快,可只這麼運動了一下子,不也露出了疲病之態?莫對方突然發難,屆時他們以七對二,未必就沒有勝算了。
此時阿吉再度呻|吟了一聲,昆老大身軀一震,應道:「那好。請你快些救他。」
寧小閒將他的反應都看在眼裡,聞言從懷中掏出玉瓶交給長天。這煞氣她的確無能為力,還要他出手才成。
他二人心意相通,甚至無須言語。長天接過瓶子倒出一粒丹藥,伸手一捏阿吉下頜,將這藥拋了進去。傷員臉部浮腫,連五官都快要變形,嘴自然也撐不開,更勿論吞咽。不過隱流考慮到傷病人服用藥物時的身體狀況,煉製的丹藥一律是入口即化,變作津液反哺入喉,少了這層煩惱。
長天的真容以神通蓋住,別人自然看不到他臉上滿滿的嫌惡。若非為了救人,他可真不願去碰觸凡人。丟進阿吉口中的藥只能解山錨牙上的毒素,而這倒霉蛋之所以瀕危將亡,卻是因為他身上原本有抵禦煞氣入體的物事,但被山錨咬傷之後,毒素連同煞氣一起侵入了體中。
這些山錨在地宮裡生活了數萬年,繁衍了不知道多少代,巨顎中的毒素和煞氣早混為一體,難解難分。阿吉身上那樣物事雖然也發揮了效用,但到底煞氣見了血,也就開始緩慢地侵蝕人體,他才變作了現在這副模樣。不過話說回來,若非身上那物起效,他早就命喪黃泉了。
這也是寧小閒和長天對這群凡人最好奇的地方。
長天籍著這一捏的功夫,已將一股神力運入阿吉身體當中。這後生身體裡頭沉澱下來的煞氣感知到外敵入侵,一下子興奮無比,鬥志昂揚地就來禦敵。這情形和當時在赤牙體中作怪的煞氣團是同樣的反應。這後果可想而知了,長天的神力何等精純,它方撲上來就被無情鎮壓下去,很快碾成虛無,神力來回滌盪了兩遍,這股煞氣也就無影無蹤了。
他和寧小閒採取的策略就是條分縷析,毒歸毒,煞氣歸煞氣,各自解開。果然過了十幾息,阿吉臉上的浮腫就慢慢消去,露出了五官的本來模樣,身上黑氣早已消失不見。眾人見長天一丸即生效,忍不住心下都鬆了口氣,昆老大的臉色也和緩了許多。
「行了,給他推脈過血吧。」長天不動聲色地往手上放了個清潔術,寧小閒一眼瞥見,啼笑皆非。當下就有人自動走來,替阿吉推行經脈,促發藥效。時間緊迫,早一刻讓他復原都是好的。這些人當中有許多本就是方士出身,於醫道也薄有涉獵,這等小事順手可為。
又過了一會兒,阿吉臉上竟然漸漸紅潤,終於輕吁了口氣張開眼。昆老大撥開他下眼瞼查看,發現那抹血紅也已消失,這才放鬆道:「果然無恙了。」
寧小閒好人做到底,又拋了一枚丹藥給阿吉道:「服下去,三周內斷肢可復。」這藥效聽起來神乎其神,可是他們知道,這世上的神仙藥物的確能有這般功效。
昆老大目光一閃:「原來我們被變異晰蜴追擊時的狼狽樣,都被這兩人看在了眼裡,否則如何知道阿吉被啃掉了腳趾頭?」
她既已下功夫救他,想必不會害人,阿吉也不疑有它,接過來吃掉了,過不多時,居然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動了動腿喜道:「傷口居然不疼了,就是有些兒癢!」
眾人愕然,藥物居然生效得這般快,已經不類凡間丹藥了。(未完待續)
p:感謝大家在群里為眾角色所建的相冊,找來的圖片都很精美啊。長天、寧小閒、汨羅、權十方、陰九幽、皇甫銘,甚至連澹臺翊和金滿意都有了人像。
狐狸真是萌呆了,澹臺翊都變得好乾淨……
水雲可以從中看出大家對本書的喜愛,鞠躬以謝。
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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